劉談這個問題讓公輸粲和公輸亦都有些茫然,他們兩個對視一眼,小心問道︰“這……臣之前的確未曾聽聞,亦或許是臣孤陋寡聞。”
劉談皺了皺眉,耬車其實就是同時擁有犁地和播種兩種功能的農具,下面有犁刀,上面則有一個方形鬥稱之為耬鬥。
他記得耬車就是在西漢出現的,而且是漢武帝時期,發明它的人叫趙過,因為這個東西趙過還得了個官,但是因為耬車推廣不易,好像後來他就被派去引導百姓種田。
歷史上對於趙過的記載並不多,生卒年不詳,做官去引導民生也是在漢武帝後期,那麼這樣看來很可能此時此刻還不存在耬車這種東西。
劉談頓了一下才說道︰“沒事兒,最近事情太多忙忘了,我還以為跟你們說過,我的意思是在犁體的上面加一個方形鬥,用來放糧種,然後一邊犁地一邊播種,不過這個方形鬥可能需要一些特別的設置,讓糧種一點一點灑落。”
公輸粲看著鏵式犁沉思半晌說道︰“這個卻也不難,殿下且等臣兩日,應該沒什麼問題。”
劉談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這兩日辛苦你們,做好有賞。”
公輸粲著實吃了一驚︰還有?
他因為之前的賞賜都恨不得對劉談肝腦塗地,隻覺得北境王真是大大的好人,不僅給他們官職還給錢財,上哪兒找這麼好的諸侯王去?
然而現在劉談告訴他,那點賞賜只是階段性,公輸粲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麼他到了朔方城之後,公輸亦就交上了好幾套房子的房契。
他原本以為是朔方城房子便宜,現在看來……根本就是這位北境王足夠大方啊!
劉談十分滿意地回到了王宮,就算公輸粲短時間內搞不出來耬鬥也沒關系,有這個鏵式犁已經足夠讓大家驚詫的了。
而讓他最滿意的是公輸家族對平民百姓的生活比較了解,比如說劉談之前想過金屬製的犁體可能造價很高。
可他當時想的解決方法是一定要努力發展經濟,讓百姓們的生活條件變好,收入上去了,農具就算貴一點他們也能承受得起了啊。
所以他就沒想到還可用石製的犁體,石製的犁體效率低下是真的,但問題是可以多犁兩遍啊。
劉談回到王宮之後忽然發現了一件事情——今天的陸懸特別沉默。
用完晚膳他直接膩在陸懸身上問道︰“怎麼了?不高興?”
陸懸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我該走了。”
他離開烏孫國已經太久,之前還有去長安議事為由拖延,只是他從長安回到朔方城都已經過去快半個月了,再拖下去不合適。
更何況北境國開始準備春耕,烏孫國其實也差不多要準備了,小烏孫的耕地是少,但不代表沒有,而且之前在長安時候定下的契約也需要他回去處理一下內部事務。
劉談聽後一頓,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其實他早就知道過了正月十五陸懸肯定要離開的,劉談在過年期間已經盡量不加班還處理了一些事情,陸懸怎麼可能無所事事?而且烏孫又不過正旦,人家的節日跟大漢不同。
所以在大漢放假的時候,小烏孫其實是正常運轉的,陸懸之前通過書信解決了一些事情,可這樣下去不行,他長時間在外面,什麼時候小烏孫有人造反了可能他都不知道。
可他又舍不得陸懸,每次他們相處都是從見面那天開始就在倒計時,他緊緊抱著陸懸的腰,委委屈屈地想︰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他不舍得,陸懸又怎麼可能舍得,可是他心裡也清楚,劉徹和劉據為什麼不願意他跟劉談在一起?還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這裡。
若是他一無所有,就算天天跟劉談膩在一起估計那兩位都不會多看一眼——不過是個男寵之流,不值得至尊父子給眼神。
而且陸懸之前曾經答應過劉談,要當他的屏障,讓他安安心心發展北境國,匈奴那邊讓他來對付。
想要實現這樣的承諾很難,烏師廬不是善茬,他得回去盡快讓小烏孫休養生息,以備不時之需。
兩個人靜靜抱了一會,劉談才開口說道︰“你回頭派人過來商議一下,看有沒有什麼合作的地方。”
他們兩個的關系並不能影響到北境國和小烏孫,小烏孫需要發展,劉談就算想要幫忙也要通過正規渠道來。
現在唯一讓他放心的就是跟小烏孫的商業往來不會被人懷疑是裡通外敵——烏孫王現在是自己人了。
陸懸心裡也有分寸,直接說道︰“聽聞陛下已經讓太子殿下選人去烏孫駐守,屆時我同他們商議一番,盡量讓他們過來。”
那些人既是大漢的臣子又是小烏孫的臣子,交流起來應該更容易一些。
劉談忽然說道︰“我之前說要幫你寫教材的,居然都忘了。”
陸懸趕忙說道︰“這個只是計劃,目前為止還沒有實行的條件。”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連阿弟都不好好讀書,其他人可想而知,或許到最後只能從孩童抓起。”
劉談抬頭說道︰“那些貧苦之人若是有這樣一個機會,他們會努力的。”
陸懸搖頭︰“可我們現在顧不上他們。”
劉談說道︰“你不用做到盡善盡美,沒有紙筆就讓他們用木棍沙土,也不必非要他們能夠媲美你的文學修養,你要知道就算是大漢,哪怕讀過書的人也未必比你強。”
陸懸聽到這裡露出了一個微笑,他極力想要矜持一點,但劉談對他的肯定還是讓他心花怒放,他沒忍住親了親劉談說道︰“是陛下和你待我好,肯給我書讀。”
是的,之前陸懸第一次到長安的時候也是半個文盲吧,會說漢話,識得一些字,但也就是如此了,他渴望學習,所以劉徹乾脆就讓人送了一些書籍給他。
不是什麼曠世巨作,但對他而言卻是久旱甘霖。
這些日子在劉談這裡,劉談自己的書房對他簡直是不設限,那些書隨便他看,甚至劉談自己的公文也沒有避著他。
不過是陸懸自己心裡有一道線,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罷了。
無論是他還是劉談,到了他們這個身份地位,固然可以親密無間,卻也要給彼此留一點空間。
劉談說道︰“哎,這件事情你就別操心了,回頭我給你寫個條陳,你看著能用就用,不能用再改。”
陸懸頓時說道︰“你那麼忙,就別在這方面費心思了。”
劉談說道︰“沒事,你不如我有經驗。”
陸懸這次不說話了,他原本以為劉談說的是在讀書這方面他比較有經驗。
然而實際上劉談自己都得承認,論對現在這些書籍的閱讀量,他不如陸懸。
嗯,如果算上後世那些各種亂七八糟的小說外加專業知識文獻,那自然是他的閱讀量高。
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種花家的掃盲體系十分健全,哪怕不能直接搬過來也能稍微改改就直接用,也省去了陸懸走彎路的時間。
陸懸親了親劉談的額頭,心中十分滿足,覺得劉談簡直滿足了他對另外一半的所有幻想。
兩個人膩歪了幾天,劉談在發現沒有什麼事情做之後直接曠工,霍光得知陸懸要走之後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正月二十是陸懸定下回烏孫的日子。
因為陸懸之前過來也不是走的正式外交流程,所以走的時候也很低調,劉談也低調地出門去送了他一趟。
他們兩個坐在車裡,劉談解釋說道︰“是我讓他們別來的,他們都出來的話,傻子也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擔心陸懸覺得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會委屈,特地解釋了一句。
陸懸抱著他說道︰“這樣很好,我們也能多一點時間相處。”
別人也來送行他怎麼也要寒暄兩句,不如這樣。
劉談沉默了半晌,這才摸出了一把匕首遞給他說道︰“這個是百煉鋼做的,你隨身帶著,原本想給你做一把長劍的,但目前為止只有我父皇手裡有百煉鋼製成的長劍,給你若是被人發現怕是要出事情。”
陸懸收下那柄匕首說道︰“放心,我一定貼身帶著,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
劉談摸了摸他的臉,湊上去親吻他。
陸懸頓了一下,立刻扣住他的後腦反客為主。
直到馬車停下,他們這才分開。
陸懸說道︰“今年有點倒春寒,回去吧,別多送了。”
劉談悶悶應了一聲,親眼看著陸懸上了另外一輛馬車,目送那輛車逐漸遠去,這才悶悶不樂地回到了王宮。
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離別,結果沒想到陸懸這一走,他竟然頭一次發覺他的王宮這麼空曠。
心情不好就擼貓,劉談一路去了熊貓園,坐在滾滾經常玩的那個秋千上,對著滾滾嘆息說道︰“滾滾啊,那個能抱得動你的乾爹走啦,你有沒有不開心?”
滾滾給他的回應就是拿起了新的竹筍繼續 嚓 嚓,表達對劉談佔據它秋千的不爽。
劉談沒忍住揉了揉它的大腦袋說道︰“你這沒心沒肺的,還吃,還吃,再這麼吃下去人家問我你是不是豬染色的我怎麼回答?”
就在劉談不開心不停騷擾滾滾的時候,公輸粲將滾滾拯救了出來。
他紅光滿面地過來,剛要說什麼,在看到劉談正在揉著食鐵獸的大腦袋的時候,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偏偏劉談還一臉平靜問他︰“做出來了?”
公輸粲僵硬點頭,同時心裡閃過一句話︰人不可貌相,長安的傳說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