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李息的面子上,劉談怎麼也不能把李不厭踢出去。
一下子增加了三個人,劉談把他們的名字報上去容易,但是想要為他們爭取官職就不那麼容易了。
國相是霍光,他不必太過擔心,但還有兩個人也是由朝廷任命,那就是諸侯國的廷尉和都尉。
廷尉掌管一國刑獄,都尉掌管一國武事。
這兩個人配合國相,幾乎是將一國所有大權都掌控在了手中,而在劉談眼裡其實都尉這個職位還是很重要的,甚至比國相還要重要一些。
教員說過槍桿子裡出政權,如果能把兵權掌握在自己手裡,國相還能翻天嗎?
不過哪怕知道自己沒想造反也不想爭太子之位,劉談也知道打兵權的主意就是在劉徹和劉據的敏感帶上跳舞,所以他也只能心裡想著這些,然後推薦江充當廷尉。
其實劉談心中最適合廷尉的是那種剛正不阿,自身就行的正坐得直的人,只是別說諸侯國的廷尉府,就連整個大漢的廷尉府裡的官員都很一言難盡,劉徹現在又喜歡用酷吏。
所以哪怕對江充不滿意,劉談也把他給推了上去,因為他最合適,畢竟之前剛辦過巫蠱一案,劉徹對他的評價似乎還不錯,如果劉徹肯放人,應該沒問題。
至於都尉……劉談決定一個字都不講,誰來就是誰,如果是好人,他就想辦法拉攏,如果不行……那就再說。
只是劉談沒想到劉徹居然將這件事情交給了劉據來辦。
劉據這兩天正在為劉談細心挑選合適的人,在他心裡北境國已經很困難了,可不能再弄幾個廢柴過去給弟弟拖後腿。
就算劉談到那裡什麼都不乾只是吃喝玩樂,那這些官員能力不行的話,稅收就少,稅收少,諸侯王就窮啊。
他弟怎麼能吃苦受窮?
等他看到劉談要讓江充當廷尉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劉談喊到了太子宮,開門見山說道︰“這個江充……你要不要換一個人?”
劉談心裡咯 一聲,江充這次沒有得罪太子啊,這是要準備卸磨殺驢了嗎?
他小聲問道︰“怎麼了?江充犯了什麼事嗎?”
劉據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只是這個人……心太黑手太狠,不是個好人,我怕你吃虧。”
劉談笑道︰“殿下不相信我也該相信霍光才是,之前一同出塞的時候,江充便十分畏懼霍相,殿下也不必太過擔心。”
劉據有些意外︰“看來你倒是對他十分了解,既然如此又何必非他不可?”
劉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畢竟也是跟我一同經歷過艱險的,那個時候他沒有獨自逃走,在我要反打劫國的時候也沒有扯過後腿,若是平時我也不會太去管他,只是如今他手上的差事辦完只怕也要活不下去了,我不忍心見他沒有下場,便把他帶走了吧。”
劉據了然問道︰“他求到你頭上了?”
劉談抿嘴笑了笑沒說話。
劉據有些無奈,最後想了想還是同意了他的想法,並且說道︰“這樣的話,我就得給你找一個厲害的都尉才行,要不然隻讓霍光一個人壓製江充也太難為他。”
劉談小心翼翼問道︰“那……是誰啊?別年紀太大啊。”
劉據失笑︰“為什麼不能年紀大?就該找個年紀大的看著你們這幫毛頭小子!”
嗯,現在劉談這一套裡面年紀最大的是江充,還不到三十歲,以一國的領導班子來說實在是太年輕,也難怪劉據會這麼說。
劉談義正言辭說道︰“我怎麼會怎麼想呢?我只是覺得北境國苦寒之地條件不好,年紀大的將軍們都是在沙場征戰過的,說不定就落下了傷痛,去那種地方太受罪。”
劉據到底道行不如劉徹,如果是劉徹此時大概要給劉談一個不屑的眼神了。
但是劉據如今只是有些狐疑地看著劉談,無法判斷這話的真假。
主要是劉談那張臉實在是太真誠太可信了!
要說劉談沒有這個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若說他真的是很擔心倒也沒有,更多的是怕去一個十分有能力的人,到時候意見跟他們不統一,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劉據想了想,乾脆對著劉談招手說道︰“我這裡倒是有兩個人比較適合,你選一個吧。”
咦?還能自選的嗎?
雖然已經給出了選定範圍,但之前也沒哪個諸侯王有這個待遇。
劉談不想顯得太過雀躍,便矜持說道︰“這樣會不會於禮不合?”
劉據點了點他的腦門說道︰“當初帶兵去打劫國的時候也沒見你那麼守規矩。”
劉談縮了縮脖子,蹭到了劉據身邊開始看候選人的名單和履歷表。
劉談湊過去看到的第一個人則是桑遷。
劉談有些意外,想了半天都沒想起這個人到底是誰,忍不住問道︰“他是誰啊?”
這個桑遷年紀也不大,也只有三十歲而已。
劉談倒不是覺得這人太年輕,而是有些意外,能在這個年紀被劉據選上必然是有點背景的,可他以前怎麼沒聽說過這個人?
劉據沒忍住抬手敲了敲他的頭︰“你一天到晚都在關心些什麼?他的父親是桑弘羊。”
咦?桑弘羊啊!
雖然在歷史上桑弘羊是作為霍光的對立面,一個失敗者的形象出現,但他本人肯定也是很厲害的,否則怎麼可能被劉徹臨終托孤?
只是他的兒子名聲不顯,劉談對他就沒有過多關注。
他乾脆問道︰“這個人行軍布陣如何?”
“應該是從未接觸過。”
劉談抬頭震驚地看著劉據︰“什麼?”
沒有接觸過你就把這麼一個人派給我,什麼仇什麼怨?
劉據說道︰“桑遷精通經書,治學方面應該不錯,再加上他父親的燻陶,素質不差。”
劉談忍不住說道︰“這不是重點!”
劉據淡淡看了他一眼︰“這就是重點。”
劉談顯示有些茫然,繼而就悟了,桑遷在這方面不行就必然會手忙腳亂,到時候劉談很可能可以順理成章的接過來,哪怕他不自己接過來也可以讓下面的人架空桑遷——還有李不厭和衛不疑呢。
可……劉據這麼給他徇私,讓他有點心驚膽顫。
他小聲問道︰“這……這不太好吧。”
劉據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名單說道︰“我也覺得不太好,所以還有一個趙破奴待選,只是……趙破奴父皇可能另有重用,但……若是趙破奴這等人過去,你也只能當個北境王了。”
劉談沒說話,這讓他說什麼?承認自己不只是想當個紈褲諸侯王,還想掌實權?
劉據雙手撐在書案上沉聲說道︰“我知道我是在冒險,不過我也隻給你這一次機會,只要你真的能守住北境國,無論是我還是父皇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就看你自己怎麼選擇。”
劉談就算再怎麼自信也不敢誇海口啊,之前打劫國那是打了人家一個措手不及。
更何況劫國實力衰弱,哪裡比得了匈奴?
不過,劉據既然有這個魄力,那麼劉談也不可能這個時候退縮,他果斷說道︰“那就桑遷,既然如此……那乾脆王都就定在朔方城吧。”
劉據一聽當即反對︰“不行,那裡太危險。”
雖然都說北境國危險,但總有地方是安全的,比如說金城郡、安定郡,雖然不在整個侯國的正中間,但也沒誰規定王都一定要在中間啊。
而朔方郡的朔方城則幾乎已經快要到邊境,實在太危險。
劉談笑道︰“不怕,朔方城前面不是還有一個受降城嗎?公孫敖將軍如今正守在那裡,有什麼危險的?”
劉據無奈︰“公孫敖……你對他別有太大期望,國都設在這裡父皇不會同意的……”
劉談認真說道︰“可是不放在那裡,守國門就是一句笑話了。”
事實證明,連劉徹在這方面都沒能改變劉談的主意,劉據就更不行了。
劉據隻好說道︰“那就等王宮建好之後,你再去。”
至少給他弟弟把生活環境整理更好一點啊。
劉談立刻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來,他們弄的我不喜歡怎麼辦?”
實際上,如果不是必須選擇一個現有的城池作為都城,他都恨不得自己重新蓋一座都城的。
在白紙上揮灑總比在別的畫作上修修補補容易。
劉談腦子裡有很多主意,都想付諸行動,怎麼肯讓劉據先派人去休整王都?
劉據知道他有主意,也不再多說。
而劉談也爭取到了入秋就奔赴北境國,他的理由實在是讓人無法反駁︰等到入冬匈奴就要來劫掠了,他需要趕緊過去做個準備。
劉徹眼見留不住,乾脆把兩個兒子都給踹走。
嗯,劉弗陵也被勒令去齊地,只是,他跟劉談不同,劉談是巴不得走,而劉弗陵則恨不得用出渾身解數也不想離開。
可惜劉徹下定了決心怎麼可能改變主意?甚至他還直接封鉤弋夫人為齊王太后,讓鉤弋夫人跟隨劉弗陵就藩。
劉談這一次徹底放下心來,這對母子看起來是沒有機會回來了,李夫人身亡,衛子夫又很老實,陳阿嬌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當然劉徹身邊肯定是斷不了人的,只是那些劉談也管不了。
出發當天,劉談看著自己要帶走的人,瞬間整個人都有點恍惚——這隊伍,除了多了一個桑遷之外,整個就是一個昨日重現啊!
不知道是不是熟悉的人又聚在一起的原因,霍光跟江充之間看上去都和諧了許多。
而除了桑遷之外,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跟隔壁劉弗陵那個隊伍簡直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來送行的人一時之間都有點懵,看了看左邊再看看右邊,如果不是他們確定冊文已經發下來,並且玉印之類的都確定無疑,他們簡直要懷疑去齊國的是五皇子,而去北境國的才是六皇子了。
劉談看著劉弗陵一臉憤恨更是開心,沒忍住就哼出了一句︰“今天是個好日子~”
過來送行的劉據︰……
劉據轉頭就報告給了劉徹,劉徹簡直要被氣笑了︰“他還哼著小曲走的?等他到了朔方城看他還能不能笑出來!”
實際上,當劉談站在朔方城的城門前,看著朔方城三個大字風化了倆的時候,的確是有點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