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主峰令一手,沈逸之頗受矚目,誰都知道他將自己的佩劍借給了妄墟崖唯一一位進入劍塚的弟子,聽說不過金丹初期。
劍塚中弟子出現的地方雖然隨機,可一般不會在特別危險的地方,之前那遭遇雷霆獸的修者已經夠倒霉了,沒想到還有比他更背的人。
“這下麻煩了,竹青碧玉蛇毒性極強,速度又迅猛,哪怕是築基後期的實力,如此龐大的蛇群,其毒液也足夠將一名金丹期的修者溶化,更何況我已經看到了幾條金丹期的蛇將。”
這個時候,幾名弟子也齊齊走過來,駱清清一聽,居然是九陰山嶽明天。
“嶽師兄。”
嶽明天,乃九陰山大弟子,聞言擺了擺手,對沈逸之道:“雖然可惜,不過這個時候還是別意氣用事,你們的小師弟若是聰明,就趕緊捏碎異方令,盡快出來為好,不然怕是有性命之憂。”
這不僅是嶽明天的想法,就是在場的尊者們也是同樣的意思。
然而只有沈逸之目光依舊淡然地坐在輪椅上,望著水鏡中對蛇群對峙的曉樂,默不作聲。
陸江河和駱清清聽著,心不禁提了起來。
此刻水鏡中的少年如臨大敵,緊握霄令警惕著周圍,身上隱隱有綠光顯現,此乃真元外放形成的防禦。
易遙見此,便擰著眉問:“這不會還打算拚一拚吧?”
“少年意氣,亂來……”
然而他話未說完,忽然有九陰山的弟子們驚叫起來:“大師兄,你快看……”
嶽明天見此,臉色陡然一變:“竹青碧玉王蛇!”
此言一出,易遙跟著凝重,這蛇她知道,仔細一看道:“肉冠已經長出,如此粗細和顏色,怕是幾近元嬰了!”
“可這不是外圍嗎,王蛇怎麽會出來?”
而嶽明天死死地盯著那條碧玉王蛇道:“他是要吞掉曉樂,好進一步碎丹成嬰!”
果然蛇群之中蜿蜒而來一條顏色更加碧綠,體型更大,頭上甚至長出了鮮紅肉冠,猶如王冠一般的巨蛇,嘶嘶地閃爍著嗜血的光芒逼近了曉樂。
這下不僅是星辰峰和九陰山的弟子們慌了,就是在其上觀看的尊者們都臉色凝重。
而曉樂到現在也沒有掏出異方令準備捏碎的樣子,反而手執霄令目光灼灼地盯著那頭王蛇,身上的真元蓬勃,像是要放手一搏。
“得把他帶出來。”星垂尊者道。
仙羽峰主卻冷笑道:“捏碎異方令便可,他若意氣用事,也無他法,應當不會這麽蠢吧?”
劍塚畢竟乃秘境,就算現在趕過去,怕是連屍體都沒了。
所有人都緊緊地盯著,易遙甚至還催促了一聲:“沈師弟,你快想個辦法讓曉樂捏異方令啊!”
“二師兄!”
“逸之。”
這緊張的氣氛,連陸江河都沉不住氣來。
沈逸之聞言回頭,見所有人都看著他,不禁莫名道:“為何都擠在這一處,別的地方戰況亦是激烈。”
易遙及星垂峰弟子:“……”
嶽明天及九陰山弟子:“……”
還有其他人:“……”
為什麽如此緊張的時刻,你關注的是這件事?
駱清清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的擔憂,陸江河剛吐出兩個字,就聽沈逸之道:“莫慌,看著吧。”
就這?
你難道不擔心?
“逸之……”陸江河遲疑了一聲。
“曉樂上了金丹境第四層。”
駱清清瞬間明白了。
越級挑戰嘛,家常便飯,再凶險能凶過生死峰?
曉樂這運氣也是沒誰了,一落地就是生死危機。
他深深的懷疑,這樣的氣運,龍吟看得上他嗎?
竹青碧玉王蛇,已經到了金丹後期的水平,隱隱在突破元嬰,碾壓一位金丹初期的弟子一點也不困難,更何況周圍還有密密麻麻無數的蛇群。
蛇腹鼓脹,高高聳立,是危險的信號。
然而曉樂除了哀歎自己的運氣外,那張圓臉上卻不見任何緊張,反而露出一絲冷然的笑容,不管龍吟看不看得上,他想要,就要定了!
話畢,霄令在空中挽出一個劍花,接著以迅雷之勢直刺那條王蛇而去。他雖然是金丹初期的境界,可當初敢以築基的實力挑戰生死峰金丹境的磨煉,這區區一條連元嬰境都不到的小蛇自然不會畏懼。
還敢拿他當點心?他曉樂可是有大白二黑兩大護法的草啊!
“知不知道你家兩位祖師爺看見我都得乖乖的,嗯?”
無數的竹青碧玉蛇往他身上撲來,毒牙大張企圖在他身上留下印記,然而曉樂真元外放,霄令劍氣如虹,這些蛇皆未近身就已經被削成兩段,接著速度不減,轉眼到了王蛇面前。
王蛇頓時怒張腹部猶如雙翼,頭部高高豎起,毒液從尖利寒光的利牙之間噴射出來,形成跗骨毒霧。
圖鑒中有記載,被竹青碧玉蛇的毒液沾上,莫怕,吃上解毒丹,繼續前行。可若是沾上的是王蛇之毒,相信一位已經重新投胎的先驅前輩那臨終遺言,趕緊出劍塚,第一時間送往九陰山,或許還能搶回一條命。
此時曉樂躲也沒躲,只是將真元凝於身外,形成一道屏障,然後一頭就扎進了毒霧之中……
“糟了!”落劍坪上,所有人看著這一幕都在心中歎息。
“二師兄……”駱清清心中戚戚。
沈逸之神色未變:“看著。”
王蛇倒豎的複眼看不出情緒,可怒張的腹翼卻還是不由地松了松。它在這個秘境不知道碰到過多少個人類修士,哪一個遇到他不是快速逃跑,若是慢一步,染了毒,還得留下一條命。
面前的修士顯然是個養尊處優的,不懂危機的新手,它已經準備好吞吃其血肉,衝擊元嬰了!
水鏡雖然能夠讓劍塚之外的人觀賞裡面的戰局,然而這等必死的畫面,哪怕看慣了生死的尊者們依舊心緒難平。
然而進入劍塚之時,早已言明,身死於外,旁人無從干涉,更何況……
“就算此刻趕去救他,也來不及。可惜了,這樣一個出色的弟子。”仙羽峰主冰冷冷地說。
“聽聞不過五年,這名弟子便修煉成丹,這等資質放眼天下,數一數二,怎如此莽撞?”玉心閣主接口道。
“太亂來了。”莫都峰主搖頭,眼中露著惋惜。
其余門派聽此,亦是搖頭歎息,年輕人急躁,以為能拚一拚性命,卻不知這修仙之途如此漫長,不能急於一時。
寂滅尊者更是陰沉著臉說:“若是有師尊好好教導,去了急躁,這等天資,無論如何也不該隕落在這裡!”
他曾向曉樂發出邀請,願不遺余力親自教導,甚至都無需曉樂棄了妄墟崖,可這少年竟頑固不化!
“阿彌陀佛。”覺世佛尊心生不忍,閉眼誦念往生之咒。
水銀島靈笛仙子緊緊地盯著畫面,毒霧彌漫,即使無聲無響,也知其威力,真實之地怕是能聽到這名弟子的慘叫之聲。
她忍不住望向沈逸之,心裡總覺得並不該如此。
下一刻,忽然有人喊了一聲:“你們快看,他出來了!”
只見竹青碧玉王蛇才吐了兩下蛇信,似放心下來,然而下一刻數十道道寒光劍意從毒霧之中突破而出,齊齊打在它的七寸之處,頓時鮮血直流。
接著一道颶風之卷形成漩渦將毒霧攪散,卻曉樂攜帶霄令的劍氣所化,形成密不透風的劍影風牆將毒液隔絕在外!
這人居然毫發無傷!
頓時沒有人再瞧水鏡的其他畫面,紛紛蹲守在曉樂這邊,一個個睜大眼睛仔細看著。
沈逸之所在輪椅上,忽然一左一右伸出兩個腦袋來,左邊的易遙道:“方才那招看著有些熟悉。”
“不就是這位成名的劍招嗎?”右邊的嶽明天說。
“對對對,簡直如出一轍。”
沈逸之見著這兩位師兄師姐,不免帶上了無力之感,問:“為何不禦劍而飛,從上往下看得更清楚。”
“這不是怕你太激動,萬一有點什麽事我們好幫忙。”易遙瞎編的話隨口而來。
駱清清想擠都擠不上去,只能抱臂抽了抽嘴角,全宗門都沒有他家二師兄淡定好嗎?
“想要形成這道劍風,一息之間至少得揮劍千次,才能攪動靈力形成劍勢,這讓我想起貴宗當年沈逸之也是這般大光異彩。”浮遊門主笑道。
有些後入門的弟子可能不知道,然而這些尊者們都曾見識過沈逸之成名之前的劍法,如今從曉樂身上,再一次回想起來。
金丹才是修真界真正的開始,而那時候沈逸之嶄露頭角。
星垂尊者原本難過,並未說話,這下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還笑道:“方才是誰說莽撞了?人心有成竹,根本不懼,螢火之光,怎知日月星辰?”
“這還沒完呢,先逃出生天再來說話吧。”仙羽峰主甩袖道。
話畢,都齊齊再往下水鏡之中觀看。
只見王蛇吃痛地發出怒吼,對著曉樂張開血盆大口,王蛇的肉冠變得鮮紅無比,身體迅如閃電。
曉樂身法飄忽,頃刻落在一棵大樹上,霄令翻入手中,一劍掃掉前仆後繼的碧玉蛇。
他沒空喘息,瞬間離開大樹,而在他之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大樹攪成碎片,強韌的蛇身蜿蜒一扭,接著追逐曉樂而去。
曉樂不慌不忙地踩著霄令禦劍而飛,周圍的朱青碧玉蛇紛紛阻撓他前行。
他神情凝重,一邊在蛇群中穿梭,又凝神在碧油油的蛇群中仔細找尋,終於一張血盆大口迎來,卻是另一條金丹期的碧玉蛇。
來了!
霄令的速度微微一滯,仿佛力有不逮,後面的碧玉王蛇見此,目光更加銳利,追趕的速度頓時提升。
此刻的曉樂前方是一條金丹期的碧玉蛇,後方則是王蛇奮力一擊,兩路相夾之下,似要將他逼到絕境。
如此景象,所有人看得幾乎都屏住了呼吸。
有的還未出山見血的弟子甚至撇開臉,閉上眼睛,不忍見此殘忍的畫面。
然而千鈞一發之際,曉樂眼神一凌,真元催動到極致,霄令裹著他無邊劍意勇往直前,而在兩蛇相合的那一刻他果斷的從霄令上跳了下來,兩條蛇收不住勢頓時將霄令緊緊纏繞。
粗壯的蛇身將霄令纏得極緊,這股恐怖的力量若是絞在曉樂身上,必然分筋錯骨,哪怕是個神草,也得成為一張草餅。
可惜這是堅韌不催的霄令……
“令令,看你的了!”
曉樂大喊一聲,下一刻,勒緊的蛇身居然鼓脹起來,志在必得的蛇眼之中終於露出了驚慌和恐懼,妖獸的本能促使它盡快逃離,然而交纏在一起,一時之間竟分不開。
暗金色的劍刃凝著無往不勝的劍意從霄令而出,兩個蛇頭頓時騰空飛起,又落到了地上,雙目大開,瞳孔卻渙散。
巨大的身軀依舊沒有分開,一起墜落地上,發出沉重的響聲,接著血流如注。
死了……
王蛇一死,余下的蛇群立刻驚恐如潮水一般退去,頃刻間退得乾乾淨淨。
而曉樂被霄令抽空了真元,耗光了靈氣,身體一晃,腿腳一軟,便要栽倒在地上。
沈逸之看在眼裡,面上雖依舊如此淡定,可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卻下意識地收緊。
霄令真不愧是最溫柔體貼的劍,隔著一個秘境都能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瞬間從遠處飛來,曉樂虛虛一握,正好支撐在地上,不至於摔倒。
“嘿嘿……讓你們不自量力對付小爺我……自食其果了吧?”
曉樂最終還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然後四肢大張躺倒,喘著粗氣,他是真的沒力氣了。
而水鏡之前,半晌無聲。
落劍坪上眾人皆瞧見了方才一幕,心神震顫。
“贏了?”有弟子喃喃地說。
“居然將一條幾近元嬰期的王蛇給斬殺了……”
“他真的只有金丹初期的修為嗎?”
有曾經遇到過竹青碧玉王蛇的弟子震撼道:“這也差得太多了吧,曾經我見了就跑,哪怕現在我都碎丹成嬰,給我機會我也不敢直接對上,這家夥竟然……”
“太恐怖了!”
駱清清呆愣之後,頓時驚喜地跳起來,一把抱住陸江河的脖子,大叫:“大師兄,你看到了嗎,小師弟將大出他兩個境界的竹青碧玉王蛇給斬殺了啊!”
陸江河眼裡的震驚還未退去,但很快被喜悅所代替,一個勁地點頭,連連稱讚:“真不愧是少年天才,我妄墟崖有望!”
“這忒麽還是人嗎?”嶽明天看了看易遙,後者搖了搖頭,然後好奇地伸出脖子看了看沈逸之的臉,頗為無趣地撇撇嘴道,“怎麽連個表情都沒有,好歹九死一生,也稍微給個態度吧?”
沈逸之嘴邊噙著淡淡的微笑,說:“本無懸念。”
這話未免有些欠扁,易遙扯了扯嘴角,然而嶽明天卻問:“沈師弟,請教一下,你剛金丹的時候,也這樣?”
沈逸之坦然:“我不及他。”
易遙一掀眼皮說:“少聽他鬼扯,羅王山的那隻元嬰期的奔雷牛虻,不就是他金丹剛成的時候斬殺的?”
嶽明天跟著一滯,想起來了。
沈逸之謙遜:“不過僥幸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眾人:靠,這忒麽還是人嗎?
曉樂:不好意思,我好像的確不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