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越看著懷中呆愣的少年,才剛睡醒,發絲還有些凌亂,臉色蒼白地靠在他懷裡,輕飄飄的,像是沒有重量,一縷風就能給吹散了。
他在阮宛的額頭落下一個吻,輕聲問:“嚇著了?”
阮宛動了動身子,將臉抵在血獵脖頸那塊溫熱的皮肉上,疲累地放松身體,閉上眼:“可我逃不了多久,我會死……”
“不會的,”容越心裡一緊,“你不會死,等我把血核給你,你就會變得健康,會在我身邊好好長大,會活好多年,別擔心。”
明明是愈發溫柔的語氣,但阮宛此刻聽著聽著,一邊揪著床單,卻連心也跟著被揪亂了。
前幾天系統告訴他容越有這方面的想法時,他還不太信,這下親耳聽見正主這樣說,便容不得他不信了。
“你會死嗎?”他喃喃問。
“不會,只會虛弱一段時間,很快就能恢復,我會提前都安排好的,你什麽都不用操心。”
阮宛心亂如麻,腦中冷不伶仃響起了系統的聲音:“他已經知道力量源泉的下落了。”
“在哪裡?”
“在你那顆殘破衰敗的血核裡。”
阮宛猛然怔住:“居然在我的血核裡?那如果我們倆真的交換血核,是不是他就可以得到力量源泉,我也可以不用死了?”
他想的簡單,但系統的歎息聲卻飄飄蕩蕩地在腦海中落下:“不是的軟軟,你那顆血核已經只能算是個廢品了,任何人都用不了的,容越如果要得到力量源泉,到達這個世界的金字塔頂端,只有將那東西放進他本身完整的、具有皇族血脈的血核裡才行。”
——那就是說,他一定會死,不然,就很可能沒辦法回到現實世界了。
一面是在這個異世界和剛認識不久的容越生活一輩子,另一面是回到現世跟家人朋友重逢,這兩者之間的抉擇,對於現在的阮宛而言,其實是很好選的。
只不過心頭的刺痛卻讓他忍不住嗚咽了一聲。
“軟軟,你喜歡他嗎?”系統忽然間開口,“那次你們做的事……你會不會覺得討厭?”
阮宛沉默了良久,才回答:“……不討厭的,但我必須回去。”
系統無奈搖頭,又歎息一聲,想起在現實世界裡將它創造出來的那個男人的心意,此刻也不知道是該為他感到高興,還是該為他感到悲傷。
“那你決定好了,容越會在月圓之夜動手,所以你就必須在那之前將力量源泉從身體裡剝離,我到時會提醒你的。”
“……我知道了。”
……
容越正因為他剛剛的嗚咽聲而著急,但阮宛一直死攥著他不肯把頭抬起來,甕聲甕氣地說:“容越,我聽說這附近的鎮上有個集市,我想去逛逛,你陪我去嗎?”
既然注定要分開,那就好好過完這幾天吧,他想。
“可現在就要去嗎?這才下午,太陽還沒落山,你會不舒服的。”
“我舒服得很!而且已經快落山了,別磨蹭了,就現在!”
阮宛從他身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要下床,被實在拿他沒辦法的容越攔腰抱起,抱進了更衣室,換了一身純白帶兜帽披風的衣裙,再被抱著下樓。
容越好像很喜歡抱他,一開始阮宛還會掙扎抗拒幾下,覺得不自在、不好意思,今天做好決定之後,心裡不是滋味兒,索性就由著他了,雙臂松垮地摟在他脖子上,小聲說:“我要你帶著我騎馬去,不坐馬車。”
“唉……你的腿會受不了的。”容越不太同意。
但阮宛堅持要騎馬,他也隻好順著他去,在馬背上加了韁繩和馬鞍,再墊了厚厚的軟墊,才將人抱上去。
翻身上馬後,又把小娃娃的兜帽給他戴上遮住陽光,阮宛臉小,一戴上帽子,就連眉眼也一起給遮住了,轉過來看他的時候,都需要用力往後仰頭,看得容越心都化了,勾過那截軟白的脖子,將人按在馬背上親了個七暈八素。
直到喘息聲逐漸加重,馬兒不安地往前踱了幾步,他才緩緩松開,將暈暈乎乎的阮宛摁在胯間的軟墊上,整理好他被揉得凌亂的衣衫,前胸貼得緊緊的,每一寸肌膚相貼之處都嚴絲合縫,然後一夾馬背,慢慢往前走。
阮宛靠在溫暖的胸膛上緩過神,忽然想起第一晚見面時,對方也是這樣帶著他在馬上疾馳,只不過那時候這家夥凶得跟匹野馬似的,顛得差點要了他的命。
這次溫柔了許多,不像上次那麽難耐,走在夕陽籠罩的小路上,身體相依、衣襟摩擦間,竟然生出幾分纏綿悱惻的味道,手指不自覺地就和扣住小腹的手掌糾纏在一起,像是小孩子玩遊戲,你退我進的。
夕陽的光雖說不烈,馬兒也盡量走的陰涼地方,但在外面總是沒有城堡中舒服,阮宛的身體還是有些受不住,總覺得越來越軟,像是要被曬化了。
他的白兜帽只有薄薄的一層,遮不了太多,容越便將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來給他裹住,綿軟嬌小的一團窩在堆得層疊的黑色衣衫裡面,骨架纖細,膚白如雪,看著羸不勝衣,不久便體力不支地昏睡了過去。
容越給他輸送了一點溫養的術力到身體裡,摟著人加快了速度,終於在半小時後趕到了山下小鎮的集市裡。
這附近都是吸血鬼的聚居地,所以集市上的人自然也是吸血鬼居多,容越給阮宛的周身施加了好幾層屏蔽罩,阻隔了他身上長久不散的馥鬱香氣,才將他喚醒,從馬背上抱下來。
腳尖點地的時候,阮宛雙腿一軟,酥麻的感覺從腳底一直流竄到尾椎骨,差點直接跪下去,幸好容越一直摟著他的腰,才沒出這個洋相。
這幅身子已經越來越弱了,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阮宛看了眼拴馬的容越,身姿挺拔從容,鋒利深邃的側臉像是刀削的一般,映在夕陽的余光下,讓人移不開眼,明明應該是很冷漠或者狠戾的長相,可阮宛在他身上卻總看得出小心翼翼的溫柔。
以前自己老是被人說腦子笨得很遲鈍,但這麽遲鈍的人都感覺出來這股溫柔和愛意了,那這份感情想必應該是很多很深的吧?
阮宛垂著眼想,希望他走之後,容越也可以一直好好的。
“在想什麽?怎麽不高興?”
“沒有啊,”阮宛抬頭笑了笑,“就是有點頭暈,過會兒就好了。”
容越微微蹙眉,正要說話,卻看見對方伸出了右手放在他的面前,指尖纖細瑩白,輕輕一攏就能都給攥在手心裡,一雙乾淨的眼眸清澈見底,清清楚楚地隻倒映著他的影子:“來,吸血鬼的地盤,讓本爵牽著你,不然到時候怕你走丟了。”
這模樣分明像個小孩兒在裝著嚴肅的大人,讓他忍不住想要逗弄,卻舍不得這隻手在半空中再空落落地等一會兒,伸手將那隻玉石般的手掌牢牢扣住,嘴角勾起溫柔的笑意:“公爵大人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