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皇族的力量源泉?”容越蹙緊了眉頭,眉宇間隱隱透著不悅,“這些沒有實證的消息,你不要拿著亂傳,別給我引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髒東西過來。”
“怎麽沒有實證?我們抓住的一個公爵府仆從已經招了,那股力量就封在如今那位公爵大人的血核裡。”
莉莉絲的聲音幽幽傳進他的耳中,像是在容越的耳朵裡投下一顆深水炸彈:“你說什麽?哪個公爵大人?”
“現如今那個城堡裡在世的還有哪個吸血鬼公爵啊?不就那一個嗎?”莉莉絲詫異於好友突然變大的反應,疑惑地靠近了一點看他。
“你怎麽了?我不是之前就提醒過你這個公爵府邸可能有大秘密嗎?你這段時間在裡面都探查了些什麽?”
他探查了些什麽?他都去查如何安全地把阮宛的血核給換出來、延續對方的生命了,根本沒在意莉莉絲之前告訴過他的話。
容越的一顆心頓時被攪得天翻地覆,沉聲道:“那股力量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莉莉絲古怪地瞅他一眼,慢慢解釋:“都是那個仆從提供的消息……”
“那個吸血鬼仆從從上任公爵還在時,就在公爵府做事,知道不少隱秘,那時候吸血鬼皇族的傳承出了差錯,逐漸式微,內部也爭鬥不斷,加之血獵一直在施壓,內憂外患的,當時你早就被容夫人帶走了,你那位吸血鬼皇族的父親本想將力量源泉送出來交給你,將這股血脈之力安全地保存下來,但你身上流著獵人的血,而且一直是跟著血獵長大的,所以吸血鬼內部許多分支族群和其他皇族都不同意……”
“可那股力量怎麽又會在阮宛體內?他並沒有皇族血脈,而且他那個時候應該還很小。”
容越很清楚,這股力量對於所有的吸血鬼來說都是極具有誘惑力的,也是極強的助力。
正因為如此,它的衝擊力也巨大,若是自身就有皇族血脈,那互相融合的時候還比較順利,可若是沒有,那承受這股力量的吸血鬼,一定會在得到強大術力的同時,身體也產生不可逆的損傷。
他越是知道得清楚,就越是心急如焚,似乎不管他和阮宛離得有多近,都好像無法永遠留住這個人。
莉莉絲繼續道:“你聽我說完嘛,那時候沒過多久,就發生了吸血鬼和血獵之間一次非常大的爭鬥,結果你是知道的,血獵逼得吸血鬼們節節敗退,縮小了他們的生活范圍,直到最近幾年才開始逐漸反壓回來……”
“……戰亂的時候,吸血鬼皇族是主力軍,死傷慘重,血脈幾乎斷絕,當時的皇族便抽走了剩余血脈的全部力量,與力量源泉一起形成了一個新的、最強大的力量核心,但那時候的吸血鬼內部人員們都覺得這東西既是個希望,又是個燙手山芋,再加上吸血鬼種族需要長時間的休整,也需要時間來挑選繼承力量的人選,所以……”
“所以,他們決定找一個吸血鬼作為容器,來暫時封存這股力量。”容越的嗓音沙啞沉鬱,垂下的額發遮住了眼眸中深深的痛苦情緒。
莉莉絲沒看清他的眼神,隻覺得他的語氣有些奇怪,像是夾雜了極大的恨意與燒心的痛。
這樣的情緒太不可能在她認識的那個容越身上出現了,這個人應該是冷靜冷淡和隱忍的,莉莉絲想,興許是她聽錯了?
她又看了兩眼容越,繼續道:“對,而且這個人還不能是隨便選的,必須有足夠的忠心,身份必須尊貴,還必須無法在短時間裡吸收這股力量,不會弄巧成拙成為威脅的那種。”
“於是他們選了當時吸血鬼公爵剛出生沒多久的兒子——阮宛,既是純血,又有公爵身份,並且由於母體受損,出生後身體也一直比較弱,而且……當時的混戰中,由於他們公爵府在轉移時保護不力,與一些血獵交過手,稚子的血核被震碎了一小半,那樣一來,殘破的血核便更不可能吸收那股力量,是最好的人選……”
容越的身體陡然一顫。
原來他的血核這麽脆弱,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而且他也猜得到之後的狀況了,當時被震碎了一小半,可隨著封印之力與力量源泉在血核中的長久博弈,損傷最大的,自然是被當成容器的那顆血核和那個人了。
所以阮宛的血核會越來越殘破,人也會逐漸走向衰亡。
他突然覺得諷刺,以前聽到過的關於這個小公爵大人的消息,都是他有多麽受盡寵愛、恃寵而驕、燒殺劫掠、殘忍得沒有絲毫同情心,如同一隻冷血野獸一般。
而這些傳言,每一句都不應該被加在他如今認識和愛的那個人身上。
他想著那個柔軟脆弱的小人兒,想著自己探查溫養過那麽多次那顆殘破的血核,居然一次都沒能察覺,指甲狠狠刺進了掌心的肉裡,淡淡的硝煙血腥味兒在屋內蔓延。
莉莉絲喊了他一聲:“容越?”
“嗯?嗯……”容越抬眼,目光從她身上輕飄飄掠過,面上恢復了平靜的模樣,垂眸問:“然後呢?知道了之後,你們想做什麽?”
“長老們的意思,是認為即使你得不到那個力量,也不能讓其他吸血鬼得到,不然血獵與吸血鬼之間這個平衡就會被打破,所以,他們希望你試著去將那股力量融進自己身體裡,或者……實在不行的時候,就毀了它。”
“……既然是皇族力量源泉,又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被毀。”
“這個力量源泉只有被完全吸收後,才能化成真的力量,不然也不會輕易地被封存在血核中了,你只要將那顆血核據為己有,或是直接擊碎,我們便都可以佔得先機。”
容越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一想著血核破碎後阮宛可能會出現的狀況,他就控制不住內心翻騰的暴戾情緒。
他面沉如水,朝莉莉絲揮了一下手:“我知道了,不過在我送出消息之前,你們先不要派人來這裡,也不能泄露消息,不然會有很多麻煩。”
“這點長老們肯定知道的。”
莉莉絲見他要關閉通訊通道,再聯想他這次怪怪的反應,心裡浮起的疑慮越來越重,趁著通訊還在,飛快地又開口:“容越,既然你沒探查過力量源泉的消息,那這大半月你在那個城堡裡都幹了些什麽?”
容越冷冷瞥她一眼:“不關你的事,別自作聰明。”
但她忽然想起之前宴會與容越接頭時對方心神不寧的模樣,內心開始不安起來:“你不會對那個吸血鬼動了惻隱之心吧?你別忘了,阮宛可是殺你師父的凶手!他手上還沾了那麽多的鮮血!”
容越伸手撫過通訊法陣,在波光消失之前,淡淡地俯視著莉莉絲的眼睛:“我沒忘,而且,他也沒否認過。”
……
書房裡一切聲音都已消散,他在原地靜靜站了一會兒,邁步往阮宛的臥房走去。
一開門就是滿屋馥鬱的馨香,前幾天阮宛的手腕不小心被劃破了一個小口子,他現在身體極其虛弱,不僅連吸血鬼最基本的自愈能力都沒有了,甚至連尋常人的凝血能力都無法比上,小傷口一直沒愈合,即使擦了藥膏,也偶爾會因為沒注意而滲出血,身上香氣不斷。
容越輕輕走近垂落著層層床幔的大床,將床褥裡如玉似雪的人兒攔腰撈進懷裡,小心地給他的手腕換了紗布。
血核一直不換,這傷應該便一直不會好,阮宛就會一直難受,可現在換的成功率太低,稍出岔子,要的便是阮宛的命,他不敢冒進,只有等待月圓之夜。
好在那個力量源泉並不會耽誤換血核,至於之後的事,或許除了吸血鬼,連血獵也得一起防了,而且眼下肯定要不到血獵那邊的法器,他還得抓緊時間,自己用心頭血布下守護陣法才行。
他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天,為了一個吸血鬼能瘋狂至此,可自己卻甘之如飴。
懷裡的人眼睫輕顫,緩緩睜開那雙如夢似幻的漂亮眼睛,茫然看著面前的人,呢喃道:“你在做什麽?”
“等你醒來啊,”容越抱著他都不敢太過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這個琉璃做的小人兒給弄碎了,“小軟,以後讓我照顧你,好不好?你不用被困在這個城堡裡永眠,我帶你去看雪山、看大海、看桃林,就我們兩個,我們一起逃走,逃出這些血腥陰謀,你可以活很久,可以每天開心每天笑,也不會被人盯上、被人傷害,我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阮宛怔怔地仰躺在他的懷裡,這些話裡沒有一句提過他會得到力量源泉、成為聯軍領袖、維持著血獵和吸血鬼之間的百年平衡……
如果瀟灑度日了,那小世界氣運怎麽辦?如何收集?而他現實世界裡的親人朋友們又怎麽辦?
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