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配上的骨髓主人是國外一個華裔商人,在容越答應對方只要他願意捐獻骨髓,不管手術成功與否,都會與他的公司簽訂終身器材供應合同,並且價格高出市場價的百分之七十後,對方終於松口,坐上容越安排的私人飛機,將阮宛的一線生機帶了回來。
事實上,阮宛的身體在手術前本應該調理到最優的狀態,但他現在已經進入危險期,離身體狀況達標都還有點遠,更別提最優了。
但他的身體情況又不允許再拖延,否則哪天又燒起來,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
盡管容越安排的醫生們個個醫術高超,也掌握了最先進最完善的技術,但只要是手術,就不會沒有風險,特別是在病人的身體素質極差的條件下,誰也不敢保證能百分之百成功。
阮宛醒過來時,依舊是晚上,這接連幾次醒來的時候都是晚上,夜色濃稠,燈光幽幽,總有一種在深海中沉浮的錯覺,而他自己就是一根逐漸腐爛的浮木,飄飄蕩蕩地蕩向遠方,不知道哪裡是盡頭。
而這一次,他這跟浮木的視野在黑夜的波濤中遊蕩了兩下,便直直落進了一雙熟悉的眼眸裡。
眼眸中密不透風的感情包裹住他,將他從深海打撈起來。
“哥哥……”他微微開口,輕弱的氣息把氧氣罩蒙上一層淡淡的白霧。
容越將氧氣罩從他臉上挪開,微笑著靠近:“晚上好。”
“我睡了多久?”
“這次是三天。”容越心裡泛起酸澀。
“唔……”腦袋深處傳來一陣眩暈,阮宛閉了閉眼,又睜開:“那你想我嗎?”
“想啊,想得不得了,想得都快發瘋了。”
“嘁,你好肉麻。”
“明明這也是你自己先問的,小壞蛋。”容越輕笑。
但他是真的想這個人想得快發瘋了,即使天天都能看見,但阮宛的一隻手被死神攥在了手裡,好像不管他怎麽靠近,都無法真切地得到和擁有這個人。
他想抱緊他,但阮宛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他的擁抱,現在就連觸碰一下,他都怕一不小心將這個虛弱到極致的人給碰碎。
他每天都在想念,想念得發瘋。
好在,他們還有最後的希望。
“手術定在下周,寶寶,這幾天他們會給你用一些刺激一點的藥物,你再撐撐好不好?我們就快成功了,我們可以做到第一條路的……”
“好,我撐著……”他無力地勾起嘴角,“不過你要快一點,我撐不了多久了……”
他經歷過死亡,與“死亡”和“瀕臨死亡”有關的感覺都牢牢地記在了心中,他能感覺得到,這幾天,死亡已經逐漸逼近,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容越的心臟霎時間被一隻巨大的手緊緊掐住,心疼得他幾近窒息。
阮宛越乖,越努力地撐著活下去,他就越難受,他清楚這個病痛有多折磨,若是阮宛罵他自私,求他放他走,他都認,他都已經做好面對那樣話語的準備了。
可病床上的小孩兒什麽都沒埋怨,每天承受著精神和身體根本無法承受的巨大痛苦與折磨,連醫生都說已經撐到了極限,不能再等了,他還乖軟地說“好,我會撐住”,只是“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容越握著那隻布滿青紫淤痕的手,眼眶中落下一顆滾燙的淚來。
……
醫學實驗室的醫療團隊用盡了辦法,在手術前將阮宛的身體進行高強度的刺激調理,勉強達到了可以進手術室的程度。
手術那天很冷,容越在大樓外的花園中種的梅花開了,梅香清冽濃鬱,但阮宛現在不能吹一絲風,只能被關在屋子裡,看著園中冷豔的色彩,微微遺憾。
他回想起系統告訴他的前兩個世界裡容越的結局,終於下定決心,讓護士小姐姐拿了紙筆,抖著手歪歪斜斜地在紙上寫:我把選擇權交給你了。
既然不忍心說出口,那便寫下來吧。
末了,又在那句話後面補了一句:不管怎麽選,我希望你能幸福。
他把紙條放在床頭,安靜地被推進了無菌病房。
……
這一覺睡得有些長,意識似乎沉寂了許久,但醒來時卻不再是黑夜,朦朧的白光透過薄紗窗簾落進來,不刺眼,溫柔地射進他的眼睛裡,暖得想要落下淚來。
他偏頭,看著容越近在咫尺的笑,像冬日的寒冰終於融化成柔軟的水,纏綿地將他包裹住。
容越低下頭,跟著陽光一起親吻他的額發,顫聲開口:“寶寶,你活下來了……”
他終於有一次沒死成,終於擁有一次可以留下來的機會了。
阮宛抬起手勾住容越的脖子,加重了這個久違的擁抱。
……
他的身體在術前不是最佳狀態,即使手術成功了,也在醫院裡調養了小半年才被準許出院。
這個病雖說現在治好了,但尚有複發的可能,好在阮宛心態好,就算某一天真的會複發,那麽複發前的這些日子,就都是他從死神那裡偷來的,能擁有這些日子,他已經知足了。
手術後的前兩年裡,他的身體都還有些虛弱,容越不放心他去學校,軟磨硬泡地讓他又休學兩年,阮宛沒拒絕,經歷過那大半年的治療之後,他覺得容越現在沒有把他鎖在無菌城堡裡,就算是好的了,至於磕磕絆絆的大學生活什麽的,還是等他回去之後,身體康復了再經歷吧。
阮宛在出院後,容越也沒把公司的事情重新攬回來,放權放了大部分出去,平日裡也是大半時間都呆在他身邊,每日做的事情明明都是消磨時光的,卻覺得時間仿佛不夠用,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珍惜。
他被容越規定了必須吃早飯,而且是在既定的時間裡吃。
有此規定後,便不能再睡懶覺了,通常早上還沒完全睡醒,就被容越分開大腿托著屁股抱起來,跟哄小孩兒一樣,放在洗漱台上刷牙洗臉,再不醒的話,就被摁在台上、困在雙臂間揉了又揉,等到睡衣凌亂、全身都被揉摸了一個遍之後,大概就會醒了,然後乖乖吃飯。
有幾次他前一晚實在是累著了,早上犯了起床氣,伏在人身上的時候,就揪著容越的臉發火:“晚上不讓我睡,早上還不讓我睡……”
“哪裡不讓你睡了?晚上不都是在十一點之前睡的?沒讓你熬過夜。”容越抱著兩瓣軟嫩的桃肉,淡定地由他掐臉。
“……但是我累到了!我消耗了體力!”
“是嗎?難道不都是我在動?”容越的臉被掐得微紅,沉靜的眸子直勾勾盯著阮宛,手上也開始用力,抓住兩顆飽滿的桃子,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心情頗好地看著阮宛紅了眼睛,閉緊嘴巴,氣息發顫,一動也不敢動地摟著他的脖子,一副極好揉捏的模樣。
他以為這個樣子是在賣乖,好讓對方不欺負他了,卻不曾想這幅模樣落在容越的眼中,讓那雙深邃的眼眸更是沉得見不著光,手上的力度絲毫不減,甚至還動了動手指,測試了一下桃子的彈性。
阮宛的臉倏地紅透了,兩隻手臂掛在容越脖子上,一邊吸氣一邊討饒:“那我……我也累著了啊,那種東西出來多了……是會……會累的,你不要捏了,我沒力氣了……”
“的確,”容越深以為然,“阮阮的東西都喂給我了,身體肯定是會虛的。”
“……你閉嘴!”阮宛的臉此刻就像隻熟透的番茄,氣急敗壞地去捂容越的嘴。
但他的力氣不是容越的對手,一點都沒能阻止對方說話的速度:“醫生說了要你適當運動,但是你平時連跑步都不想跑,看來還是這個運動適合你,以後就用這個運動裡你交的糧食數量來衡量身體狀況好了,什麽時候交得多了,什麽時候就算身體養好了。”
阮宛目瞪口呆:“你在說什麽?還要不要臉啊——!”
他早該知道,這個世界的容越是個商人,而商人——都是不要臉的。
……
離手術結束已經過了四年,阮宛在這個世界裡,全身心地陪著容越度過了四年耳鬢廝磨纏綿悱惻的時光。
但小世界中的醫術再高超,也治不好他在現實中車禍後千瘡百孔的身體,他在這些世界中,注定無法擁有一個健康的體魄。
術後第四年的冬天,白血病複發了。
這一次複發,幾乎就沒有治療的必要了,他的身體迅速衰弱下去,死亡一天天逼近。
他早有心理準備,不算太害怕,只是他沒想到,容越似乎也比想象的要平靜許多,依舊日日陪著他,沒有說過激的話,也沒有再像上次那樣發瘋似的尋找辦法,或是執拗地求他活下去。
他想,或許容越也看得出來,這次是真的走到盡頭了。
……
城郊下了雪,阮宛在一個梅香濃鬱的清晨靠在容越懷裡,漸漸停了呼吸。
而抱著他的容越摸出口袋裡保存了四年的泛黃紙條,上面寫著——我把選擇權交給你了。
不管怎麽選,我希望你能幸福。
既是要幸福,他當然選的第二條。
作者有話說:
這個世界就沒有番外了哈,因為人都沒了,明天開啟新世界~現在,請大家用桃子和糧食造句(莫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