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部的人立了功,劉管事說話都大聲了一點。
他這次佔了理,乾脆就把李管事狠狠批評了一頓。
李管事也不敢反駁,這事兒就算是報到城主那裡去,也是他沒有理,所以他只能認了。
而蘇秋延那邊也很快知道了這個消息。
和這個消息一起到他案頭上的還有最近財務部統計的開采數量。
謝昂匯報道:“新礦洞這邊,每個人每天大概能挖三枚普通靈石,舊礦洞那邊,每個人每天能有一枚靈石就已經很不錯了,所以這幾天下來,每天的靈石開采量平均是在一千左右。”
四十二個小組,有三十個小組都在開發新的礦洞,裡面已經擠不進去人了,所以另外的十二個小組,就在舊礦洞裡面找靈石。
謝昂見蘇秋延沒有說話,繼續道:“按照過去采購物資的慣例,每個月我們需要在天元宗花上三萬靈石,這麽算的話,開采一個月的靈石量,隻堪堪夠維持城裡的基本生活。”
“我問了李管事,兩個新的礦洞,恐怕只能堅持到十一月,這樣來算,就沒有靈石去換冬天的物資了。”
蘇秋延歎了口氣,他也知道青州的情況很不好,沒想到卻這麽不好。
按照目前礦工們的平均效率,就算他能找到新的礦脈,每個月能開采的靈石量估計也只能維持在三萬七八左右,在十一月到來之前,也就只能存上不到十二萬的靈石,只夠買四個月的生活物資,最多堅持到十二月,城裡的人就該餓死了。
所以就算找到了新的礦脈,青州城仍然是入不敷出。
蘇秋延揉了揉眉心,他最近經常聽到的一個詞就是餓死。
真的是給他鹹魚一般的生活帶來了十分可怕的陰影。
他道:“過去挖礦的效率也是這樣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冬天是這麽過的?”
過去礦源雖然充足,但是照這麽計算,冬天那幾個月,恐怕也是不好過的。
謝昂道:“原來因為是天元宗負責管轄我們,所以冬天會給我們派不少活,也會給我們每天發點吃的。”
當然比不上春夏時節,也會有一些人餓死,但是大部分人還是堅強的活下來了。
至於派給他們的活就各種各樣了,大部分都是仙陸中央那些修士和凡人們不願意乾的事情。
蘇秋延一聽就明白了,天不冷的時候就讓這些人挖礦,天氣冷了下來,就在這裡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比如做衣服、做鞋子、鞣製皮革之類的。
現在天元宗不管轄青州城了,自然不會把這些活計派給他們。
蘇秋延想了想道:“那還是得提高挖礦的效率才行。”
每個人每天提高一倍的效率,這個冬天就能過了。
於是他對謝昂道:“每人平均每天能開采3枚靈石,說明有人多有人少,你去把那些每天能挖5、6枚靈石的人都給我喊來,我要開一次經驗交流會。”
又是一個沒聽過的詞,還好謝昂最近勤奮學習,努力補課,終於明白了世間萬物變化莫測的規律,於是默默消化掉了這個新的名詞,立刻就讓人去通知了李管事。
李管事還沒有達到謝昂的境界,所以他愣住了。
青州城建城到現在,就沒有城主和礦工開會的!
別說青州城了,其他邊陲小城也是一樣。
城主那是什麽人物?整個城都在他的管轄范圍之內,那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而礦工呢?幾乎全是最普通的凡人,大字不識,生來就只有勞作,隨便一個修士都能欺負打罵,和城主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城主為什麽會想要召見礦工呢?
李管事是真的是想了半天都想不通,只能按照城主的意思好好選人。
下面的礦工們則是又驚又喜又害怕。
為什麽城主要召見他們?!
一時之間,有資格的開始忐忑了,沒資格的開始失落了。
最近忙於修煉,每天挖了三枚靈石就開始摸魚的秦越:……
好後悔!
悔得腸子都青了!
倒是住在秦越家附近的劉彩入選了。
她實在是又激動又害怕,見了秦越就忍不住叨叨了起來。
畢竟秦越雖然有時候脾氣衝了點,但是也是真靠譜,之前秦越不就給王潮提了不少好點子嗎?
果然,秦越聽了她的話之後雖然心情不大好,仍然道:“城主心善,自然不會為難你們,之所以召見你們,想必是有事詢問。”
他想了想道:“城主學富五車,要詢問你們的肯定不是學問之事,而是礦脈之事,畢竟城主初來乍到,對青礦的事情並不太了解。”
“青礦?我哪裡知道什麽青礦的事情啊,我……”劉彩遲疑道。
秦越道:“城主只會問你擅長之事,不用過於擔心,就算答不上來,城主也不會為難你們的。”
城主既然能夠親自把他這個陌生人從礦洞裡救出來,就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去為難其他人。
更別說自從城主來了之後,又是發布新規,又是組建救援隊,更是給他們每個人發了一套下礦的裝備……
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是心胸狹窄之人?
只可惜他只能遠遠的聽著城主的消息。
秦越歎了口氣,看了劉彩一眼。
他也想得城主召見啊。
蘇秋延特地在城主府裡選了一個寬敞的地方召見這些人。
因為地方大,不封閉,來的人都稍微松了口氣。
謝昂先招呼這些人坐下,每人都上了一杯熱水,還有一盤吃的。
不是謝昂小氣不給上茶,而是城主府的物資也非常吃緊。
像是茶葉這種東西,產量少,自然就成了奢侈品,中央城的修士們還有得喝,邊陲小城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但是這些東西對於礦工們卻是一個驚喜。
他們實在沒想到,城主竟然還會給他們發吃的,不僅有熱水,還有紅薯!
雖然個頭不太大,但是帶回去也能抵上一頓!
謝昂見眾人的眼睛都盯著桌上的食物,拍了拍手道:“大家不用著急,這些東西你們如果不吃,也可以帶回去,一會兒城主就要來了,我希望大家能夠保持安靜。”
見他開始講規矩了,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行禮不用跪下,說話要大聲一點……”
等他說完規矩,蘇秋延也到了。
一見到他,眾人就騰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了。
敢直視他的人是沒有的,但是大家余光一瞥,也能瞥見他的模樣。
果然是仙人啊!
一群人趕緊面紅耳赤的行禮,行過禮後才坐了下來。
蘇秋延道:“今日召見各位,是有事相詢,各位不用緊張。”
他聲音一貫冷淡,眾人聽了哪裡有不緊張的。
蘇秋延也不勉強,他早已經習慣了這裡的人對他的畏懼。
他看向謝昂,謝昂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對著眾人道:“你們都是各自礦區選出來的人,所以今天城主想聽的,是你們挖礦的經驗,大家不必緊張,暢所欲言即可,我們一刻鍾後開始,就從左邊第一位起吧。”
此話一出,坐在左邊第一位的劉彩臉刷的就紅了。
怎麽,怎麽就從她開始呢?
其他人也緊張了起來,這要他們說什麽啊?!
他們雖然挖礦的時間是挺長的,也有自己的一些心得,但是分享?這些東西可是拿命換來的,為什麽要和其他人分享?
有這種意識並不奇怪,礦區也是一個小社會,挖礦挖的好的人,總是能比其他人獲得更多的食物,更多的尊重,在這種情況下,要他們把自己的小秘密說出來,確實有點為難他們了。
但是城主開口了,他們不敢不說,於是一個個的憋紅了臉,開始思索起應該說什麽。
過了一刻鍾,蘇秋延對著謝昂點了點頭,於是謝昂開始請劉彩發言了。
劉彩結結巴巴道:“我,我……”
她本來想著說一半藏一半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城主的那雙眼,她嘴裡的話就自己跑了出來。
尤其是看到城主對她點了點頭之後,她就把自己準備一代傳一代的獨門經驗給禿嚕了出來。
說完她就後悔了,特別是看到周圍人都一副受益匪淺的模樣。
她怎麽就這麽傻啊!
但是,但是聽到城主說了一句“不錯”之後,她心中的後悔就被激動給徹底衝淡了。
城主誇她了!
城主竟然誇她了!
劉彩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然後她就看見,第二個人,也就是平日裡最孤僻不過的一個中年人,像是要和她攀比一樣,竟然說了整整半盞茶的時間,從如何辨別靈石藏在哪裡到怎麽判斷靈石的位置好不好,又從什麽樣的靈石怎麽挖到怎麽避免被碎石砸到。
那副激動的模樣,仿佛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掏出來給城主看看是不是貼了城主的名字。
於是他得了城主一句:“說的很好。”
劉彩有點失落了,她才得了城主兩個字,這個人竟然得了四個字!
早知道她剛剛也多說一會兒了。
接下來的人就像是都受了刺激一樣,一個個的開始對著城主掏起了心窩子。
謝昂本來還怕他們藏私,見狀也是愣住了。
這些人,原來對青州城這麽忠心啊!
但他看了一眼城主之後就明白了,這些人不是對青州城忠心,是想要城主看到他們的忠心。
不過他們打錯主意了,對城主最忠心的,除了他之外,不會有其他人。
謝昂立刻打起了精神,把他們話裡重要的東西仔細的記錄了起來。
等這個經驗交流會圓滿結束,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蘇秋延站起身道:“今天謝謝大家,你們的經驗非常寶貴。”
劉彩等人紅著臉,連連道不敢。
他們怎麽敢讓城主給他們道謝啊。
蘇秋延對謝昂道:“一會兒從我私庫裡拿點東西讓他們帶回去。”
他又對眾人道:“沒有多少,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眾位就請收下吧。”
於是等劉彩等人離開城主府的時候,除了一塊紅薯之外,還得到了一斤米。
蘇秋延的私庫裡面也是有糧食的,畢竟作為城主,他也有生活物資可以領,但是他每天隻吃辟谷丹,這些東西就全部留了下來,今天給眾人發了之後,他也就沒剩多少了。
“讓人把這些整理成冊,之後發給礦區的人學習。”蘇秋延最後挑選了一部分所有人都認可的技巧,“我勾畫出來的,作為暫行的標準執行,每個人都必須學會,沒有勾畫的部分,作為參考,可供學習。”
謝昂離開之後,蘇秋延終於有了歇息的時間。
當城主真的太累了。
如果不是他太懶,他估計已經要用歪門邪道的辦法去詛咒那位魔尊了。
同樣的一輪彎月下,正在修煉的秦越滿臉脹紅的吐出了一口血。
如果有修士在這裡,就會發現秦越的氣息非常不穩定。
出現這種情況,一般是修煉時操之過急造成的靈氣紊亂,如果不及時處理,可能會對經脈造成傷害,給以後的修煉之路埋下可怕的後遺症。
秦越不是不知道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他沒有辦法停止修煉。
只有修煉,唯有修煉,他才可以縮短他和城主間的距離。
他不想和城主差的太遠。
他想去城主府,他想得到城主的召見。
他想知道城主的名字,也想城主記得他的名字。
而要實現這一切,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修煉。
等他築基了,等他金丹了,甚至等他成就元嬰……
秦越胸口越來越熱,靈氣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根本無法控制。
再這樣下去,或許今晚不僅會衝擊煉氣二層失敗,就連煉氣一層的修為都會毀於一旦。
秦越正想努力壓製體內混亂的靈力,意識卻突然模糊了一瞬。
刹那後,他的氣息已經完全平穩了下來。
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平靜無波的打量著眼前的房間。
逼仄,陳舊,卻充滿了回憶。
在他短短幾十年的人生裡,最討厭的是這裡,但是最念著的,也是這裡。
被稱為魔尊的男人輕笑了一聲。
但是下一刻,他就皺起了眉頭。
他明明記得,他房間裡的箱子並不是放在床邊的。
他沒有這樣的習慣,想必其他人也不會有,箱子放在床邊,要怎麽下床?
他手指一彈,身上僅存的靈力就化作了一道疾風,靈巧的打開了箱子。
箱子一開,露出了裡面雪白的裘皮,和端端正正放在裘皮上的瓷瓶。
“這是?”
魔尊自然是沒有偷看自己記憶的習慣,他並不願意再次接手這具身體,也不願意再來一次同樣的人生。
如果不是今晚這小子走火入魔,他也不會出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所以他只是疑惑。
這幾年,應該是他最窮困潦倒的時候,他的下半身失去了知覺,不能下礦,青州城也會很快沒落,他最餓的時候,甚至吃過草皮樹根……
想到這裡,魔尊這才意識到,他的下半身並沒有癱瘓。
明明他上次醒過來時,正被壓在巨石之下。
那樣的傷勢,肯定是不會自愈的。
事實上直到他築基前,他都沒有辦法行走。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