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覆眠眠都被嚇了一跳,趕緊跑進屋裡，生怕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卻見臨江仙怒氣沖沖地抓著兔兒爺的手，硬把他往自己肚子上按。

“不行,你再摸摸！你認真一點！”

兔兒爺哭笑不得：“你不是自己也探過了？被孕囊護著,靈力根本進不去,你讓我怎麼探？要不給你預約個b超？”

臨江仙怒道：“你都能摸出是個兒子！怎麼會看不清它是個什麼東西？！”

兔兒爺無奈：“這原理不一樣啊！它在你肚子裡,跟你血脈相通,陰陽之氣自然會反應在你的脈像上。可是孕囊擋在外頭，連你自己的仙力都受限制,更何況我的妖力？強行進入會傷到它的！”

臨江仙瞬間擼起袖子。眾人都是一驚，還以為他要暴起打人了，沒想到他露出白.花.花的手臂，手腕直懟到兔兒爺眼前,不依不饒道：“那你再搭搭脈！”

“ ……”兔兒爺先是一愣，繼而愈發哭笑不得，道，“這也不成！從脈象分陰陽還成，分物種……我也沒這經驗啊！”

“……”臨江仙咬著嘴唇,仍然固執地伸著手臂,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兔兒爺無奈：“你瞪我也沒用，不會就是不會。實在不行你真的只能去做個b超……”

“這倒是可以。”石代赭點頭道, “我可以去聯繫以前工作過的醫院,借用一下他們的b超機器,我來給你做。只是不知道孕囊會不會把b超信號也隔絕在外不讓進去……”

臨江仙不發一言，那表情跟小屁孩被搶走了棒棒糖似的，一臉不爽。餘漉拉過他，小聲勸道：“別生氣,看不出來也沒辦法。只要你身體沒事就好，不要急……”

臨江仙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眼圈略有些發紅。

餘漉察覺到他情緒上的微妙異樣，忙將他拉到近前，摸摸他的腦袋，又摸摸他的臉，急切道：“怎麼了，不舒服嗎？還想吐嗎？”

“… …沒有。”臨江仙一開口，眾人才發覺他聲音都有些更咽。

他自己也察覺到了，於是咳了一聲，又恢復成正常的聲線，“沒什麼，不難受。就是有點餓。”

餘漉道：“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臨江仙道：“去廚房看看吧。”

餘漉便跟眾人打了個招呼，勾過臨江仙的肩膀，柔聲與他說著話，陪他去了廚房。

剩下屋內一眾大小妖怪，都心情複雜地面面相覷。

旋覆小心翼翼地問：“真的看不出來嗎？還是……”

“真看不出來。”兔兒爺笑道，“怎麼，你怕我是看到了不好的東西，故意瞞著不敢告訴他？”

聽到這個答案，旋覆鬆了口氣，卻又起了好奇。他眨了眨眼，問：“為什麼會看不出來啊？孕囊是什麼？還有，小魚竿兒到底為什麼會懷孕啊？”

石代赭道：“其實這就像你能接受我的蛛核一樣。神器和我們妖物在本質上都是靈體，靈力之間是可以互相交融的。至於他為什麼會懷孕……”他表情有些尷尬，咳了一聲，“這題超綱了，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大概類似於'有感而孕'吧……”

“對。”兔兒爺補充道，“他跟餘漉雙修日久，彼此靈力反复融合，在特定契機下碰撞孕育出新的靈體也不奇怪。那個孕囊大概是臨江仙潛意識裡對靈體的保護，相當於一道安檢，只有他自己的精純仙氣能進去，我們的妖力都被隔絕在外頭。其實如果真想進去探查，反而是他自己看得更清楚。但他說他的仙氣一進去就像石沉大海，完全被吸收了，沒有任何回應，所以……”

兔兒爺忽然扭頭朝石代赭道，“你怎麼看？”

石代赭點頭：“我也覺得是個安檢，那個孕囊只允許本體靈力進去。餘漉的妖力應該也能通過，但問題就是進去了出不來。”他嘆了口氣，“所以我覺得，就算照b超估計也是一樣的，要么進不去，要么出不來。從外面根本沒法得到反饋。”

“唔……”旋覆聽了也覺得頭大。他揉了揉腦袋，嘆道，“總之臨江仙現在身體沒事兒是吧？畢竟他們之前都沒有意識到這回事，每天都在毫無節制地啪.啪.啪……我其實也挺擔心他的……”

“身體倒是沒事兒。不過話說回來，”石代赭忽然笑出聲，“我懷疑，那個孕囊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他們做得太頻繁了。就像人類懷孕早期啪.啪.啪會傷害胎兒，因為那時候胎兒著床還不穩固，發育程度也低，外界的刺激，還有身體內部激素水平的改變，都會影響到胎兒。而臨江仙的身體為了保護胎兒，自發地設下了一個結界，為它隔絕外界的刺激，只允許同源靈力進入，滋養胎兒。”

“哦……”旋覆似懂非懂，茫茫然地應了一聲。

一直安安靜靜沒說過話的眠眠，此時忽然開口問道：“臨江仙怪怪的。”

眾人都是一愣。旋覆詫異道：“什麼？”

眠眠想了想，斟酌著道：“我跟他以前沒見過，所以不太了解。但……我覺得他特別執著於孩子的物種問題……”他回憶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你們說看不清楚的時候，他都快要哭了。還有他後來說他餓了，我也覺得他不是真的餓，他只是不想在你們面前哭。”

頓了頓，他歪著腦袋問，“他生下的孩子，是什麼物種會有區別嗎？比方說，像神器多一點，還是像妖怪多一點，在管理局那邊會有影響嗎？”

“應該是沒有的。 ”石代赭沉吟道，“神器和妖族聯姻，以往從未有過，但有過仙人和妖族誕下半仙半妖的例子，而且還不少。那些混血最後都是同時受到兩界庇護，兩界監管，不會有歧視或者懲罰。相反地，因為這種混血非常難得，大家都把他們視若珍寶，恨不得捧在手心裡。所以實際上混血在兩界的地位反而會比純血更高些……”

“那……”眠眠不解道，“他為什麼這麼害怕？難道餘漉不喜歡孩子嗎？”

“這……”石代赭扶額，“我覺得餘漉應該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肯定喜歡的啊！”旋覆道，“他那麼喜歡小魚竿兒，怎麼可能不喜歡他們的孩子？”

兔兒爺道：“或許只是來得太突然，小魚竿兒沒做好心理準備，情緒失控了？”

眾人都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畢竟魚竿兒懷了魚的種，這事兒別說小魚竿兒自己，他們這些圍觀群眾都被驚得手裡的瓜都掉下來了。

情緒問題就交給餘漉去撫慰吧。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給予最大的理解和支持。讓小魚竿兒順順利利地把這崽生下來，再順順利利地把它養大。

……

夜晚。

臨江仙回到房裡，一眼看見沙發上那個裝著玩具的紙袋。他有些惆悵地在沙發上坐下來，把玩那些小東西。

餘漉走過來，把那紙袋放到一邊，有些不安地碰了碰他的肚子：“真的不要緊嗎？”

那動作輕柔得像害怕碰碎了他。臨江仙莫名地感到很煩躁，別過臉道：“真沒事兒。你就是現在把我摁這兒日得四腳朝天都沒事兒。”

餘漉忽然笑了，伸手把他攬進懷裡，用一種洋溢著幸福的溫柔聲線問他：“你還在害怕嗎？”

“……”臨江仙沉默地環住他的腰，把腦袋擱在他肩膀上，沒說話。

餘漉吻了吻他的耳垂：“別擔心，它沒事。其實我哥告訴我的時候，我也很害怕。下午我們在牧場裡……太激烈了。我很怕傷到它……但是幸好，你保護了它。別擔心，它沒事了……它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臨江仙仍是沉默。

在餘漉看不見的地方，臨江仙眼裡閃過一絲痛意。他幾次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洗漱之後兩人躺到床上。餘漉關了燈，從後面抱上來，像往常一樣吻他的脖頸，對他說晚安。

有些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手輕輕搭在了臨江仙的肚子上。眷戀而幸福地溫柔摩挲。

臨江仙背靠著溫暖熟悉的胸膛，聆聽他溫和有力的心跳聲。漸漸地，餘漉的心跳和呼吸一樣變得舒緩，有一種令人發困的安詳。

臨江仙卻怎麼都睡不著。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了，這會兒腦子裡一團亂，都是些糟糕的念頭。

他想著想著，忍不住低低地嘆了口氣。

明明只是輕輕的一聲嘆息，身後那人卻被驚動了，反射性地收緊手臂，把他往懷裡按了按。這才迷迷糊糊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臨江仙隨口道，“你繼續睡。”

“……你睡不著嗎？”餘漉平常有些遲鈍，卻總能敏銳地捕捉到戀人的情緒。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問，“想跟我聊聊嗎？”

臨江仙猶豫半晌，終究還是開了口。

“你……你是怎麼想的？對這個……”他抬手覆上餘漉的手背，和余漉一起輕觸著自己的肚子，語氣近乎小心翼翼，“……這個東西。”

餘漉笑笑：“我好開心。我們要有孩子了，它會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那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終於不再只是戀人，我們成為家人了。我們之間有了更深的羈絆。所以我很開心很開心。”

“可是……”臨江仙從不知道，說話會是這麼艱難的一件事。他覺得每個字每個詞都卡在了喉嚨口，堵得難受，“可萬一那不是一個孩子……比方說，假孕什麼的？兔子不就會假孕嗎？今天試了那麼多次，都沒有辦法確認裡面的情況。或許那並不是孕囊……或許那隻是……只是靈力運轉不暢所形成的'結'……”

“不會的。”餘漉很堅定，“我能感應到它的存在。它是活的，是有生命的。你也有感覺，不是嗎？”

“……”臨江仙沉默許久，終於艱難地開口道，“可是，它是個什麼呢？我跟你，一個是活物，一個是死物。我們怎麼可能有孩子？”

他咬了咬嘴唇，狠心把餘漉的手從他肚子上拽開，“……你還是不要抱太多期待了，免得到時候失望。”

“但我真的……”餘漉說了一半，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猛地停下。緊接著他的語氣變得有些猶豫，“你是不是不想要它？”

他像是一個忽然被推進水里的孩子，慌張無措地抱緊了臨江仙，不安道，“你討厭它嗎？你不願意生下它嗎？”

臨江仙愣住了。他轉過身來，想要解釋，卻被餘漉用力按進懷裡。

“不要討厭它……求你……”餘漉聲音發顫，近乎哀求地道，“那是我們的孩子，不要討厭它……生下來好不好？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不要討厭它……不要……”

臨江仙艱難地從他懷裡掙出來，皺著眉頭問：“你在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討厭它——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走？”

“那你為什麼要否認它的存在？”餘漉眼圈泛紅，帶著哭腔質問，“你為什麼要說它是死的？為什麼不許我期待它的降生？”

他近乎偏執地緊緊抓著臨江仙的手，太過用力以至於將他的手腕掐出了紅印，“——你如果不是想要離開我，為什麼不願意生下我們的孩子？”

“我沒有……”臨江仙眼裡一痛，神色鬱鬱道，“我只是……害怕空歡喜。”

“空歡喜？”餘漉愣住了，“什麼意思？”

“你那麼高興，那麼期待……萬一將來發現這只是一場誤會… …”臨江仙按上自己的肚子，有些恍惚地喃喃著，“想想都不可能啊，我怎麼可能生得出孩子？蜘蛛蛾子、兔子考拉也就罷了，他們還有生出新物種的可能。可是我跟你，一個活物一個死物，怎麼可能融合血脈？所以一定是哪裡搞錯了……一定是場誤會……”

“原來你是……怕我失望？”餘漉怔了片刻。忽然伸手，勾起他的下巴。

臨江仙被迫抬起眼來與他對視。驚訝地在他眼裡看到了笑意。

“原來你只是怕我失望？”餘漉像是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忍俊不禁道，“為什麼啊？為什麼這種事情都值得你這麼害怕這麼緊張？它明明真的存在啊！”

臨江仙看著他笑，莫名地惱怒。一把拽開他的手，惡狠狠反問：“為什麼？你說為什麼？！還不是因為喜歡你！”

“那……”餘漉忍著笑意，雙手捧起他的臉，認真地問，“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想要這個孩子嗎？”

不等他回答，餘漉已經說出了答案。

“——因為那是你愛我的證明。”

他閉上眼，親吻臨江仙的額頭。動作虔誠，語意溫柔。

“你願意為我忍受痛苦，願意為我生下孩子，願意和我一起把它撫養長大……這一切都證明著一件事——你愛我。真正讓我感到幸福的，不是這個孩子，而是你愛我這件事。我一想到這個就快樂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也好愛你……恨不得每時每刻都抱著你，吻你，讓你知道我也好愛你……”

他忽然睜開眼來，認真地道，“我也給你生個孩子好不好？”

臨江仙：“？？？”

前半段聽得還挺感動，怎麼最後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小鱸魚的腦迴路可太神奇了。

臨江仙咳了一聲，道：“別想那麼遠，還是先把現在這個生下來吧……”

“嗯！”餘漉歡喜地抱緊他。

臨江仙靠在他胸膛上，閉著眼享受這個溫情的擁抱。

片刻後，臨江仙還是忍不住問道：“哎，你覺得會生出來個什麼呢？”

餘漉道：“不管是什麼，我都愛它。”

臨江仙：“我知道。我就是很好奇，一條魚和一個魚竿兒，怎麼能拼出一個東西來呢？”

餘漉：“……不要管它叫'東西'！那是我們的孩子！”

臨江仙：“好吧，那你說說，這該怎麼拼？”

餘漉：“……我不知道。”

臨江仙：“上半身魚竿下.半.身魚尾？或者上半身魚頭下.半.身魚竿？……都很奇怪啊，中間該怎麼銜接？完了，越想越恐怖……我到底會生出個啥？！”

餘漉：“……”

結果，兩人失眠一宿。第二天一大早，臨江仙就衝進石代赭的房間，掀開被子催他起床，讓他幫忙做b超。

石代赭：“……”以後掀人被子前能不能先打個招呼！

旋覆：“……”啊啊啊啊gang塞被看到了！啊啊啊啊ru夾被看到了！啊啊啊啊好羞恥！早知道就不戴著睡覺了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