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士開得飛快，在馬路上躥來躥去，過了兩個紅綠燈後，遊清微便跟丟了。好在她記下了的士車牌號，她打電話給莊曉笙，讓莊曉笙在公司樓下等路無歸，不管到點的時候，路無歸到沒到，都打電話給她。

　路無歸已經走丟過兩回，遊清微真不想再來第三回。

　路無歸乘的士到莊曉笙的公司樓下時，便見莊曉笙立在路旁等她。她歡喜地蹦下車，然後就聽到司機喊她：“小妹妹，你沒付錢。”她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趕緊去翻背包，發現沒帶錢。她愣了愣，說：“師傅，我沒帶錢。”

　司機的臉色當場黑了下來。

　莊曉笙見到路無歸站在車邊跟計程車司機說話，趕緊幾步過去，問：“怎麽了？”

　路無歸說：“曉笙姐姐，我沒帶錢。啊，不對，我有錢，但是我的錢都在卡裡。”

　莊曉笙摸摸路無歸的頭，暗歎口氣，說：“下回你出門，要是不想讓遊清微送你過來，讓家裡的保鏢送你過來。”她說話間，遞了張百元鈔票給司機，付了車費。她拉著路無歸往公司大樓裡走去，說：“怎麽自己跑過來了，跟遊清微鬧別扭了？”她著話，掌心裡便被路無歸塞了張銀行卡。她翻看了下卡片，問：“這是做什麽？”

　路無歸問：“你有空嗎？陪我逛街去買東西。”

　莊曉笙頗覺好奇地看了眼路無歸，說：“那你等我一會兒。”她說完，領著路無歸進了電梯，打電話給陳禹，說：“二丫找我陪她去逛街，我先陪她買完東西，今天晚上估計沒時間見面了。”

　陳禹說：“總不能餓著肚子逛街，我在你們公司大廈對面的餐廳訂好位置點好餐，你過來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去，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莊曉笙應下了。她有電話打進來，來電顯示是遊清微，她對陳禹說了句：“我有電話進來，先掛了。”說完，掛掉陳禹的電話接了遊清微的電話。

　遊清微問：“小悶呆到你那了嗎？”

　莊曉笙說：“到了。她讓我陪她逛街買東西。”

　遊清微“嗯”了聲，說：“到了就好。”便掛了電話。路無歸有莊曉笙這個親姐照顧，用不著遊清微擔心，她就沒再去公司找路無歸。

　下班後

　莊曉笙先叫了的士把莊富慶兩口子送上車，這才領著路無歸去找陳禹吃飯。

　陳禹訂的是一個包廂，他迎上莊曉笙兩姐妹，便笑著解釋道：“本來是想在外面的大廳訂個坐吃頓便飯就好了的，想著小路在大廳吃飯不方便，就挪到了包廂。”

　路無歸跟在莊曉笙和陳禹身後，見到陳禹給莊曉笙點了四菜一湯，她自己則是魚、雞、豬頭小三牲和一碗雞血供飯。

　菜已經上齊，陳禹沒留服務員在包廂。他給路無歸在雞血供飯上燃了香，請路無歸用飯，這才在莊曉笙身旁坐下。

　路無歸美滋滋地在美味面前坐下，她抬眼看向莊曉笙，問：“我可以吃嗎？”

　莊曉笙點頭。她也想看路無歸是怎麽吃飯的。

　路無歸對著雞血供飯用力一吸，那碗便便只剩下一點灰燼和一點香根在碗裡。她又再對著雞、魚、豬頭一吸，整雞、整魚、以及豬頭，頓時只剩下一點骨頭渣子和殘汁在盤子裡。

　莊曉笙看得臉色一白。

　陳禹低聲解釋道：“平時祭祖的時候，先人只需要聞個味兒吸走供品裡的陰氣和香火就能飽，拿回去的供品活人還能吃。小路她不是陰魂鬼物、也不是一縷神魂出來神遊的神，她是得了道，又是真身在這裡，所以，這些東西是實打實地全吃在肚子裡，隻把不能吸收的糟粕留下。”他頓了下，又低低地解釋句：“你們在鄉下見到的那些道士作法請神吃供品，法事過後見到東西還好好地留在那，那是因為他們的法力不夠，請不來真正有大法力的。這要是有大法力的正神過來，吃過供品後就是小路這樣的。”

　莊曉笙松了口氣。她再想，自家妹妹自己怕什麽。不過，作為外行來說，這些事她真不懂，陳禹給她解釋過後，她才明白。

　陳禹對莊曉笙說：“吃飯吧。”

　路無歸吃完供品，心滿意足地挪到旁邊的沙發上盤腿坐著。她雖然是閉著眼睛的，但對於鬼妖來說，眼睛就是裝飾用的，睜眼和閉眼都能看得見。

　她發現陳禹和莊曉笙的態度很近親，陳禹看莊曉笙的眼神明亮中帶著溫柔。她從陳禹的眼睛、神情以及兩人相處時的一些細節，可以看出，陳禹是真的喜歡莊曉笙的。

　她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陳禹就完全把她給忘了，眼睛裡只剩下莊曉笙。

　她看莊曉笙的反應，對陳禹也不像是能做到見死不救的。莊曉笙身上的氣息軟軟的，很柔和，對坐在身邊的陳禹沒有絲毫排斥和不舒服，神情很放松，眼睛也亮亮的，很是輕松自在的模樣。她看得出來，莊曉笙對陳禹是有好感的。

　一餐飯，兩人半個小時就吃完了。

　出了餐廳門，陳禹問莊曉笙和路無歸：“你們缺不缺一個跑腿提東西的苦力？”

　路無歸嫌棄地看了眼陳禹，說：“我自己提。”

　陳禹說：“那行，不打擾二位逛街，小的告退。”

　莊曉笙笑笑，說：“拜拜。”她牽著路無歸的手走到停在門外停車場的車上，回頭時，見到陳禹還站在門口看著她。她對陳禹揮了揮手，這才上車，給路無歸系上安全帶後，開車駛出了停車場。她問路無歸：“去哪？你要買什麽？”

　路無歸說：“先買求婚戒指，別的可以稍微晚一點買。”

　莊曉笙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什麽？求婚戒指？你買求婚戒指做什麽？”

　路無歸說：“我要向遊清微求婚。先求婚，訂親禮、訂親禮物、訂婚宴稍後再備。我給你的卡裡有一千一百多萬，我覺得先買訂婚戒指和準備訂親禮是夠的，要是準備訂婚審宴，應該也夠。結婚用的，得等等夏顏希把我給她的鬼帝敕令和鬼牌賣了，錢才夠。”

　莊曉笙震驚了！路無歸居然要向遊清微求婚，還……準備了一千萬來做訂婚禮，結婚的還另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扭頭看了眼路無歸，說：“二丫，我真沒看出來，你居然是個土豪。”她再一想，她現在的房子、車子都是路無歸掙的。她爸媽每個月還幫路無歸領著八萬塊的工資。對，八萬！應陰陽在遊清微的風水事務所的工資是五萬一個月，她家二丫的工資待遇從八千漲到八萬，每個月由莊富慶去代領。她乾到副總級別，年薪也才八十多萬，加上提成、分紅，一整年的收入，一百多萬。這對工薪水階層來說，已經是高收入了。

　路無歸說：“乾風水陰陽這一行的都不缺錢。不過，很多人是不能攢錢的，因為乾我們這行的人，很多人賺錢都是沾因果的，拿到手就要花出去，這叫送煞。”

　莊曉笙問：“來錢這麽容易？”

　路無歸說：“對呀！你看啊，要是有些人害了人，然後賺了很多錢，又再被鬼纏上了，請乾陰陽這一行的人去幫他們驅鬼。請去的陰陽先生就沾了這人的因果，還是去了結因果，那麽，一定會讓那人出很多錢來了斷這場因果，這是花錢買命，會出很多很多錢的。陰陽先生賺了錢，自己留一部分，夠用就行，別的錢都得花出去，把那人虧心害人賺來的錢花掉叫送煞。要是不花掉，把錢留在手裡，遲早會生出別的禍事來。我找夏顏希賣的東西是我自己製的，像鬼帝敕令，是我請了鬼帝才製出來的，這東西是能用來買命的，也可以用來號令鬼辦事，所以很會貴的。鬼帝不會平白無故地給我一道敕令，那是我請他們來萬鬼窟，他們收了一整座州城的鬼走，作為謝禮，這才給了我這一道鬼帝敕令。”

　莊曉笙“嗯”了聲，說：“你向遊清微求婚，真想娶她呀？”

　路無歸說：“對呀！在人間要過人間的規矩嘛，我跟她睡一塊兒，那自然得按照人間的規矩求娶她。”

　莊曉笙：“……”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二丫，你就沒想過遊清微願不願意嫁給你？”

　路無歸愣了下，這才眨了眨眼，說：“會的吧。我們朝夕相處，都睡一塊兒了，她身上我都摸光看光了，我們都說好了的，活著的時候要住在一塊兒，死後也埋在一個墓裡，都生同衾死同穴了。”

　莊曉笙沉沉地說了句：“你是女的，她也是女的。你是鬼，她是人。她跟你結婚，是冥婚，還是同性冥婚。二丫，遊清微不是死人，不是鬼，她是一個大活人。”她作為路無歸的親姐，都覺得遊清微跟路無歸結冥婚太禍害遊清微。遊清微那條件，要錢有錢，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氣質有氣質，什麽樣的對象不好找？

　路無歸的心裡“咯噔”一聲，“人鬼殊途”自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莊曉笙說：“就算你是因為幫遊清微而死，那也不該讓遊清微拿一生的幸福來償還。二丫，你死了，遊清微也答應了她死後和你埋一塊兒……何苦這麽糾纏著她，讓她連自己的人生都要折進去。”

　路無歸想起上次她找莊曉笙時，莊曉笙也是這樣一番話。她知道莊曉笙的話有道理，可她又覺得她和遊清微的關系很親近，是該成親的。她不想遊清微跟別人睡一張床還生娃，不想看到別人對遊清微做出水水的事。她說：“我想娶她。”

　莊曉笙說：“你得尊重她的意願。這樣吧，我陪你去買戒指，你向她求婚，如果她答應，訂婚禮和結婚禮要怎麽操辦，你和遊清微商量著辦。要是她不答應，你不勉強她，行嗎？”

　路無歸覺得莊曉笙說的有道理，便“嗯”了聲，點頭應答。

　莊曉笙雖說不太讚成路無歸的行為，可好歹也是路無歸找遊清微求婚，為此還專程準備了大筆資金，怎麽都不能太寒磣。她帶路無歸去本市有名的奢侈品商場，讓路無歸自己慢慢挑。

　路無歸看電視裡演的那些人求婚都是用的大鑽戒，可她覺得大家都用鑽戒，她用鑽戒就落了俗套。她看遊清微喜歡戴玉，耳墜、項鏈、手鐲，就連衣服扣子和掛飾都以玉居多，她也覺得玉比較襯遊清微。

　玉乃石之精髓，經千萬年歲月吸取日月精華集天地靈氣而成，越好的玉色澤越純、靈氣越重，凝而不散內蘊玉華，靈光流轉宛若活物。

　路無歸看到櫃台裡擺的一些玉，像是遭遇過破壞，有些還有小裂縫，顏色、質地看起來像玉，但是靈性全失，跟有點顏色的石頭沒區別。她看了一眼就掠了過去。待她把櫃台裡的玉看完，沒有一個滿意的。

　路無歸年輕，看起來又有點傻愣愣的，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什麽品牌服飾，連塊佩飾都沒有，看起來就像是來看熱鬧的。

　好在有莊曉笙在旁邊陪著，莊曉笙這身職業套裝是左嫻給她買的，一身套裝都是十幾萬，還是能唬點人的。她見路無歸趴在櫃台上迅速掃視一眼便看完了，問：“沒有看中的？”

　路無歸說：“這些玉太差了！還沒有遊清微的扇墜料子好。”

　莊曉笙沒好氣扭頭看一眼路無歸，心說：“她那扇墜可是千年古玉，據說還是件能辟邪的好東西，這能比麽？”不過，說起來，求婚戒指還沒人家手裡拿的一枚扇墜，確實挺拿不出手的。好在路無歸揣了一千來萬在兜裡，總不至於連枚戒指都買不起。她對服務員說：“把你們經理叫來，最好的戒指或玉料拿出來。”她對路無歸說：“實在不行，你讓那什麽夏……夏顏希是吧，就是希顏大酒店的總裁，讓她幫你想辦法弄塊好玉鑲戒指上唄。”

　路無歸也覺得這是個法子。她說：“嗯，我再看看，要是沒有好的，就讓夏顏希幫忙。”

　很快，經理過來了，客氣地問道：“二位小姐，不知道有什麽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路無歸說：“我要買戒指，要玉的，鑲玉的也行，用來求婚的，玉要好。”她的手指往櫃台裡一指，說：“不要這種被外力破壞過的，也不要這種品相不好的，要最好的。”

　經理的嘴角抽了抽，扭頭看向莊曉笙。

　莊曉笙覷了眼路無歸，心說：“會說話嗎？得虧這是經理不是老板，不然當心別人跳起來打你。”她對經理說：“拿祖母綠翡翠戒指來看看。”

　經理說道：“請稍等。”他親自去取了戒指過來。

　莊曉笙看那經理和服務員格外慎重和小心和態度，就知道這些東西便宜不了。她隨手翻了一枚戒指上掛的標簽，那冷汗就下來了。她一年的工資，買不起一枚戒指。

　路無歸把經理拿來的綠翡翠戒指看過後，搖頭，說：“不滿意。”她一臉嚴肅地說：“要最好的。要是沒有，我就換別家買了。”

　經理默默地看了眼路無歸，說：“要不，您先看看價格。”乾他們這一行的，察顏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這一位挑戒指的小妹妹這麽年輕，穿的也不算好，看起來就是旁邊這位買單，至於邊上這位，眼前的戒指估計在她咬咬牙就能承受的范圍。

　莊曉笙撫額，很無語地說了句：“經理，價格低於一千萬的，你隻管拿出來。”她估計路無歸是按照遊清微那扇墜為最低標準來的，她隱約記得遊清微那扇墜就值近千萬。

　經理很懷疑這兩人是來找碴的。不過質業素養還是讓他繃住了。他把面前這些戒指帶收走，又去取了趟戒指，這一次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倆保安。

　裝有戒指的錦盒打開後，莊曉笙再不識貨的都覺得東西好，晃眼睛。那清澈明亮晶瑩通透的綠色散發著柔和而濃豔的光芒，讓她這對寶石、美玉向來不怎麽感興趣的人都怦然心動了下。

　經理告訴她們：“這三枚戒指都是玻璃種祖母綠翡翠，頂級大師工藝……”他的話沒說完，就見那小姑娘指著其中一枚說：“就它吧。”

　經理抬頭看向路無歸，問：“選好了？不看看價格？”

　路無歸“哦”了聲，這才伸手去拿起標簽，開始數上面有多少個零，數完零以後，又掰著自己的手指頭數個十百千萬，一直數到百萬的數上。

　經理的臉都是綠的。他心裡想的是：“這小姑娘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

　路無歸數完後，說：“六百八十萬，哦，曉笙姐姐，付錢吧。”

　經理：“……”

　莊曉笙：“……”她想把這敗家熊孩子提回家打一頓。

　經理朝莊曉笙看過去，眼中帶著詢問：真買？付得起錢？

　錢是路無歸的，路無歸要買這麽貴的訂婚戒指去求婚，莊曉笙沒資格反對。她默默地拿出路無歸給她的卡，說：“刷卡吧。”她算是見識了什麽叫不差錢，買東西不看價了！

　路無歸輸了密碼，付了款，順利地買到戒指。她開心地對莊曉笙說：“這戒指雖然貴了點，年頭沒有遊清微的扇墜久、沒有經過埋在風水寶穴裡的千年靈氣侵染，但這玉的靈性很足、很純、沒有雜質，靈氣凝而不散，用來養魂都夠的。”

　莊曉笙問：“養魂？”

　路無歸說：“對，遇到生死大難的時候，魂逃在這玉裡，有玉滋養，魂魄可以活很久的，比我雕的鬼牌強多了。鬼牌的陰氣重，魂逃到鬼牌中只能成鬼，但玉不一樣，玉乃石之精髓，經千萬年歲月吸取日月精華集天地靈氣而成，養出來的是靈，不是鬼。”

　莊曉笙心說：“好吧，物有所值，你不是冤大頭。”她問：“現在去哪？”

　路無歸說：“買玫瑰花，我回家求婚去。”

　莊曉笙：“……”她不好說什麽，隻好帶著路無歸又去了花店買玫瑰花。她沒敢問：“你要不要整點浪漫的求婚”，她敢問，路無歸就敢弄浪婚求婚，到時候動靜太大，遊清微更不好下台。默默的求婚，默默的被拒絕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