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師叔不明白路無歸的靈牌怎麽會把金沙、苜塚嚇成這樣。他朝靈牌前看去,見到靈牌上整整齊齊地刻著四個死忌日,心臟都漏跳了兩排,打了個哆嗦。他“咳”了聲,說:“這四個死忌日寫在一起是夠嚇人的。”說完,他立即意識到這事不對。哪有人能死四回的?
被五雷轟頂劈死的鬼妖還能血氣衝天?
龍師叔仔細一想,越想越覺得這事好詭異。他又想起大白跟路無歸一個窩的,路無歸都成這樣了,大白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事,好邪乎!
龍師叔活了這麽大半輩子,砍死的僵屍鬼怪無數,這會兒也不由得手腳打哆嗦,總感覺要出什麽大事。他想來想去,想不到會發生什麽大事,索性不想了。反正要發生大事也發生不到他們頭上,不然的話,早在剛才怨氣衝出時,這宅子裡就沒活人了。
遊清微被李泰興兩拐杖打出內傷,又強撐著給路無歸刻了鬼牌、整整做了兩個小時的召魂法事,再被怨氣和煞氣衝撞了一回,當場昏迷過去。
當天晚上發起了高燒,迷迷糊糊地一直念著“小悶呆”。
她看見路無歸渾身鮮血淋漓地站在一片黑暗中,殷紅的鮮血順著嘴唇淌下,她的腳下也淌了一灘血漬,孤伶伶地站在那,像是迷路了般茫然無措。她大聲地喊著“小悶呆”,想讓路無歸看見她。她朝路無歸跑去,可是,無論怎麽都跑不到路無歸身邊。
遊清微滿心悲慟,五內俱崩。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許久,噩夢一直纏著她,路無歸死時的模樣填滿她的腦海。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開眼時,見到她媽正在用毛巾給她擦胳膊。向來愛漂亮打扮得格外精致的遊太太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眼角的皺紋都顯了出來。那神情難掩憔悴,面容竟出現幾分蒼老之色。她一陣心酸,喊了聲:“媽。”
左嫻聽到遊清微的喊聲,抬起頭看向遊清微,扯起一個笑容,說:“醒了。餓不餓?”
遊清微極輕地搖了搖頭。她感覺到旁邊還有個人,抬眼看去,見是莊曉笙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莊曉笙的雙眼泛紅,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那眼神有著說不出的淒厲。一行眼淚從莊曉笙的眼裡無聲滾落。
莊曉笙很想問遊清微:你說我們家養不活二丫,你說要照顧二丫一輩子,你說要帶她去找魂,你卻把她的命丟在了地下。你說讓二丫跟著你過活,你卻讓她在你家的院子裡活生生地被雷給劈沒了。
可她看到遊清微這模樣,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候,她再說那些又有什麽用。她再質問遊清微又有什麽用!
莊曉笙起身,快步離開了病房。
左小刺送飯來,見到莊曉笙流著淚快步離開,她喊了聲:“曉笙。”快步跑回屋把飯放在茶幾上就追著莊曉笙出去了。
左小刺在樓下追上莊曉笙,她把住莊曉笙的胳膊,叫道:“你怎麽了?”
莊曉笙一把甩開左小刺的手,叫道:“滾!”她連退好幾步,她哭叫道:“我寧肯她是個傻子,我願意養她一輩子,我只要她活著!她才十九歲!她吃了三十年的供飯才投胎到我們家!左小刺,你讓我怎麽跟我爸媽說,你讓我怎麽告訴他們,我妹妹被五雷轟頂劈得魂飛魄散!”
左小刺沒法說是因為白太煥他們要逮大白繞不開路無歸,只能把路無歸滅了……
莊曉笙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她扭頭離開住院大樓的大廳,快步朝著停車場走去。
左小刺站在那,看著莊曉笙快步離開。
左嫻看著莊曉笙出去,對遊清微說:“曉笙……”歎了口氣,才說:“這事,總得讓她知道。”
遊清微沒作聲。
好一會兒過後,她才輕輕地說了句:“媽,我沒事了。”
左嫻拍拍遊清微的手,什麽都沒說。
遊清微在醒來後的第二天就出了院。她如今的體質不同常人,昏睡了三天,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就連身上的瘀血都散得差不多,只剩下淡淡的一片青色在身上。
她回到家,見到之前擺在院子裡的供桌已經撤了。雷符轟頂符陣炸出來的坑還留在那,滿院的植物全都枯死,作為風水的小溪渠一片乾涸,魚死在裡面都腐爛了,發出陣陣臭味。她花重金建的風水牆沿著風水柱裂出一道道斑駁的裂紋,部分風水牆上的水泥塊甚至已經塌落下來。
白太煥引發整個風水局來對付路無歸,路無歸死了,這裡的風水也破了。好好的一個家,一夜之間變得如此破敗不堪。
遊清微抬眼看向自己家,放眼望去,只見滿目蒼涼和蕭條。
左嫻說:“家裡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師叔說這屋子暫時住不了人,我就給錢姐和小七放了假。”
遊清微朝屋裡走去,她說道:“媽,你去二舅家住幾天吧,我給你收拾衣服。”
左嫻不放心遊清微,問:“那你呢?”
遊清微駐足頓住。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了句:“媽,小悶呆死得太慘了。”
左嫻沉沉地歎了口氣,默默地起身上樓去收拾衣服。
遊清微進屋幫左嫻收拾衣服。她說道:“院子裡的煞氣重,得散一散,得過陣子煞氣散去能種得活草木了,到時候再搬回來。”
左嫻說:“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小歸歸那麽好一個孩子,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不能讓她就這麽白白地被人害死了。”
遊清微“嗯”了聲。她幫左嫻收拾好行李,把行李箱提到車上,親自送左嫻去了她二舅家。她到她二舅家的時候,給左小刺打電話準備讓左小刺搬回家住。
電話一通,就傳來左小刺的叫聲:“遊騙子,白太煥和李泰興家出大事了。”
遊清微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字,那聲音不自由主地冷了下來,說:“是嗎?”
左小刺說:“你在哪,我去接你。”她的聲音難掩激動。
遊清微說:“你家。”
左小刺“啊?”了聲,說:“我家?”
遊清微說:“我送我媽來二舅家住幾天。”
左小刺心說:“你二舅不就是我爸麽?”她說:“行,我現在過去接你。唉媽,太激動人心了,我現在把照片發給你。”
左媽媽說:“是小刺嗎?讓她回來吃個飯,這孩子成天跑個沒影,都快野成猴了。”
遊清微說:“她一會兒就回來。”她說完點開左小刺發過來的圖就見到一具乾得不能再乾的乾屍。這乾屍乾得一層乾皮包著骨頭,就連頭髮都乾枯了,再看那死時的扭曲面容,像是在瞬間被抽光體內的精血造成的死亡。她打開第二張圖,仍舊是死狀一模一樣的乾屍。第三張,依然是。第四張,第五張,同樣是。
雖然這乾屍乾透了,可仍能辯認出年齡。這像是一家五口。
下面還有幾張圖,圖片的背景不變,唯一的變化就是原本乾屍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堆人形的粉沫,人身上的乾皮化成碎塊落在坍塌的白骨中,其間,還夾雜著乾透的內髒……
遊清微隻覺一陣反胃,捂住嘴衝進了洗手間趴在馬桶半就是一通吐。
她沒胃口,幾乎沒吃什麽飯,肚子裡全是空的,胃出來的全是黃水。
遊清微吐完後,那叫一個氣,發條信息回左小刺:你發來的都是些什麽照片!
左小刺回了條信息:一家五口滅門照。
緊跟著又是一條信息:李樹,他父母、他老婆、他兒子。
又再是一條信息發過來:李樹是李泰興的遠房堂侄,殺上門來時,有他的份。
遊清微的心頭一動,發了條信息過去,問:什麽情況?
左小刺發了條信息:我要開車了,回家說。
遊清微真想把左小刺抓過來掐一頓。她想了想,避開她舅舅、舅媽,躲到陽台去打電話,問唐遠:“李樹一家是怎麽回事?”
唐遠說:“李樹一家都死了。”他頓了下,又說:“都在傳是跟小路有關。”
遊清微氣得直咬牙,叫道:“小悶呆都……還把髒水把她身上潑。”
唐遠壓低聲音說:“鬼叔說……小路死沒死,還得再看看……說……說這事真有可能是小路乾的。”
遊清微倒抽口冷氣,脫口道:“怎麽可能?”小悶呆怎麽可能乾出滅門慘案來!可隨即,她又想到如果真是小悶呆做的,那就是小悶呆沒死!她又再想起那天夜裡她召魂時的異相,又信了兩分。她問:“死的只有李樹一家嗎?”
唐遠說:“不止。據我們查證得知,從小路出事的那天夜裡起,每晚都在死人,且死的都是……跟她出事有關的人,都是去過我們家的人或是他們的家人。這些人都是死在夜裡子時,並且,每到夜裡子時,李泰興的宅子和白太煥的宅子就……”
遊清微問:“就什麽?”
唐遠說:“煞氣極重,血氣衝天,那景相……跟你給小路開壇做法召魂時一般無二。我聽說錦塵道長已經到了協會,他晚上要去白太煥的宅子看看。”
遊清微說:“知道了。我們晚上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