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聚陰,有木中之鬼一說,槐樹下葬屍,這是以樹養屍。
遊清微想起陳禹吃了初七的一碗小面,在樹下吐過後的模樣,又再想到“你不動我,我不動你”在學風上的說法,神情不由得凝重起來。她說:“這麽說來,晏老爺子應該知道屍王墓的事才是。”
龍師叔隻說了句:“晏家並不太通風水。如果要動萬人坑,自然不會再讓白家人去。在我們這地頭,白家和遊家在風水一道上算是齊名的,再加上我們擅長走陰,如果要動萬人坑,多半是讓你領人去。”
遊清微聽龍師叔這樣說,心裡有了數。她又問:“龍師叔聽說過妖靈協會嗎?”
龍師叔說:“妖靈協會一直就有,不向來很神秘,你找東萊先生應該能打聽到一些消息。”
遊清微說:“看來有好多事都是我不知道的。”
龍師叔沉沉地歎了口氣,說:“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這麽大的變故。”他頓了下,說:“師傅的突然離世給各家提了個醒,眼下那些老頭都在給自家子孫鋪路,已經不比以往了,跟他們打交道,你要當心。”
遊清微點頭。
龍師叔又說:“師嫂住在外面終究不比家裡安全,靠小刺和小白,真要遇到硬茬子,怕是要出大事。眼下我和小龍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守守家還是可以的。”
遊清微問:“確定?傷沒養傷好,要是再受點傷,到時候傷上加傷,我怕落下病根。”
龍師叔笑道:“放心吧!我比你更怕落下病根。”
遊清微信他才有鬼!找她爸那麽危險,龍師叔一找二十多年!有一陣連續折損好些人手,她爺爺都不願再找下去,龍師叔還堅持著要找,她爺爺不同意我們繼續找,他就要單乾自己去找。想想,她師叔比她二叔跟她爸更像兄弟。她想了想,說:“再說吧。我把樓上那仨招我家去。”
龍師叔起身,伸伸懶腰,說:“嫌棄我們父子一個老一個殘!”
遊清微:“……”她沒好氣地白了眼龍師叔,說:“我敢麽?龍哥一隻手也能把我撂翻。”
小龍笑著在旁邊補刀,說:“那你也是嫌棄。乾哥成天忙得腳不沾地,就讓我嫌著,這差別待遇太大了!”他又朝路無歸看去,說:“小路,你說我這身子骨恢復得怎麽樣?能不能打?”
路無歸仔細看了看小龍的氣色,她“嗯嗯”地點了點頭。
小龍朝路無歸豎了下大拇指,說:“權威!”
路無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她覺得小龍太有眼光了!
遊清微拖長聲音說:“行,住我家去。”她見天色不早了,站起身,說:“小悶呆,我們回家了。”
路無歸“哦”了聲,說:“我想去看看曉笙姐姐。”
遊清微見時間八點多,繞去莊曉笙家也繞不了多遠的路,便“嗯”了聲,說:“走吧。”
遊清微也沒打電話通知誰,領著路無歸便直接開車去了莊曉笙家,她把車停在地下車庫後,和路無歸乘電梯上樓。
電梯在一樓停住,門開後,一個妖妖嬈嬈分外嫵媚的女人低頭玩著手機進了電梯。她撥下電話號碼後,電梯門關上了,這時候電梯動了,她抬手去按電梯按鍵才發現有人跟她按了相同的樓層,身後更是有一道視線直勾勾地盯著她,令她渾身發骨聳然。她扭頭一看,嚇得眼睛一立,對著一把抽出量天法尺的路無歸大喊一聲:“別動,不然大家同歸於盡!我死也要拉上遊清微墊背。”她見路無歸要動手,腳下用力一跺,穩步上升的電梯箱都狠狠地顫了下。
路無歸想起去年她見到的那電梯箱墜下樓,摔死在電梯裡的那男人死時的樣子,頓時不敢動了。她不怕摔,遊清微怕呀。
遊清微見到兩人對恃的情況,困惑地喊了聲:“眭子雋?”手裡的折扇“嘩”地一展,隨著準備出手。
眭子雋咬牙切齒,暗叫點背!她全神戒備,沒好氣地瞪了眼路無歸,說:“我沒招你沒惹你,你幹嘛總盯著我不放?遊清微不是當上會長了麽?我們可以繼續井水不犯河水了吧?”
遊清微的嘴角一挑,意味悠長地說了句:“不是不可以。”
“什麽?”眭子雋以為她聽錯了。她就隨口這麽抱怨幾句,遊清微居然也應?她警惕地看著遊清微,說:“我讀書少,你別騙我。”她很想從電梯縫裡遁走的,可特麽的,她敢說這電梯肯定被人偷偷地鎮了符或者下了什麽禁製,她想走走不掉。對著路無歸這隻超級大鬼妖,她壓力山大。她覺得自己今天出門一定沒看黃歷。
眭子雋突然想到,這電梯直達遊清微家的樓層,她可記得那層樓從電梯廳到家門口全是禁製!她派出的妖靈每次一出電梯就開打,一路打到家門口,從來沒有攻進家門過。她這要是出了電梯,對遊清微沒了威脅,路無歸得兩尺子打死她。反應過來的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往電梯按鍵上按去,只求停在別的沒禁製的樓層好跑。
路無歸見到眭子雋突然轉身出手,以為眭子雋要出手,掄起量天法尺就砸了過去。
眭子雋靈巧地一個轉身,路無歸手裡的量天法尺“啪”地一聲砸在電梯按鍵上,把那鐵板砸得凹陷進去,一陣火光伴隨著青煙冒出,電梯裡的燈瞬間滅了,電梯也卡在半路。
眭子雋悲慘地發出一聲大叫:“夭壽哦!”她用力地一跺腳,決定不管了,讓電梯掉回一樓,摔破電梯門出去!結果,一腳下去,電梯往下墜了下,然後就發出卡死的聲音。這是電梯的防墜機制啟動了。
那麽多墜井事故,怎麽就沒讓她在今天趕上呢!
眭子雋“哇”地一聲悲慘大叫,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喊:“我投降,我投降!我要棄暗投明,我要投降,我要招供。”她的身子緊緊地縮在角落裡,喊得那叫一個淒慘悲傷,悲憤地喊:“下次出門,我一定翻黃歷。”
遊清微被眭子雋給逗樂了。她心說:“這花樣可真多。”
路無歸很猶豫。投降了就不殺了吧?她活了好幾輩子,還沒遇到過投降的,舉著量天法尺,有點左右為難。眭子雋都投降了,如果打死她,不太好。不打死,那要幹嘛?她想了想,指著眭子雋說:“你不準動啊。”說完伸手朝遊清微的背包裡摸去。
眭子雋看到路無歸摸背包,心驚膽寒,整隻妖都在哆嗦。她淚眼婆娑地說:“我膽子小,別嚇我。”
遊清微靠在電梯壁上,雙手交疊,悠哉地看著眭子雋堪比影后的演技,說:“眭子雋,千面萬幻,狡猾如狐。”
眭子雋委屈得跟個小媳婦似的,眼淚汪汪地說:“你見過狡猾到自投羅網的麽?”
路無歸一臉中肯地說:“是挺笨的。”她翻了半天也沒有翻到符筆、朱砂,連張黃紙都沒有。她說:“怎麽畫符的東西一點都沒了。”
遊清微瞬間覺得自己比眭子雋好不到哪裡去。她說:“走陰的時候早就用光了。”出來後就去了協會,再去了龍師叔家,哪有那功夫去補充符材。
路無歸想到自己還有香火符布也能頂用一下,伸手去翻才想起借給夏顏希了!她眨眨眼,把量天法尺往遊清微的背包裡一塞,一把按住眭子雋,說:“用手抓!”她為自己的機智點個讚。
眭子雋“嚶”地一聲低呼,就勢往路無歸的懷裡一倒,妖聲說:“溫柔點。”
路無歸困惑地問:“逮俘虜需要溫柔?”
遊清微則是立即站直了身子,揚起折扇就要朝眭子雋砸去,喝斥道:“站直!”彎妖精,你勾引誰呢?
路無歸聽到“站直”,反應過來,說:“對呀,你沒長骨頭呀。”
眭子雋:“……”她依舊攤在路無歸的懷裡,說:“我嚇得渾身發軟,你扶我。”
路無歸毫不客氣地拆穿她,說:“騙人,人害怕才會嚇得渾身發軟,鬼害怕會嚇得散成一團鬼霧。”
眭子雋暗憤:“你特麽的懂不懂風情?”她這是把媚眼拋給了瞎子麽?好在她不瞎,看得出來她倆對她有沒有殺意。不過可是落到她倆手上,指不定就會被交到民間宗教協會。眭子雋想剁手!欲哭無淚。走路玩手機勾搭妹紙,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玩進去了!
電梯箱下方突然傳來聲大喊:“電梯裡有人嗎?”
眭子雋扯開嗓子就喊:“救命啊!綁架——”話沒說完,就看到路無歸一把抽出量天法尺,才想起自己雖然有人形,要是被打死了,那可就連點渣都沒了。她想用綁架哄人來為難這兩人伺機逃走,估計人沒來,她就死了。她是真不願跟這鬼妖動手,論功力,誰深誰淺難說,這麽點地方展不開手腳,論近搏硬碰碰,她可沒重寶護身。
電梯下方又傳出聲喊聲:“喂!”
眭子雋說:“電梯被卡住了,快救我們出去。”
“你沒事吧?”
眭子雋扯開嗓子喊:“人家怕黑!”
遊清微簡直無語!你一隻鬼還怕黑!還人家!她聽出那是保安的聲音,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來開電梯門。當即對路無歸說:“小悶呆,你抓住她的胳膊被讓她逃了。如果她要逃,直接打散。”
路無歸照辦。
眭子雋說:“抓胳膊一看就是我被脅迫的,牽手手。”
遊清微沒好氣地掃了眼眭子雋,取出路無歸的銅錢和備用的紅繩串起來編成了個簡單的鎖鬼結,系在了眭子雋的腰上。
眭子雋眼尖,看到遊清微的背包裡除了這一袋成色極其罕見的銅錢外,居然還裝有一面至少上千年的八卦境,還有一個靈氣十足的羅盤,那表情,泫然欲泣。她看向路無歸,問:“小妹妹,你師門還收人嗎?家底這麽厚,我也想拜師。”
路無歸指指遊清微,說:“遊清微才是道統的正統傳人,我是偷師的。”
眭子雋對遊清微張嘴就喊:“師傅……”
那嬌嘀嘀的聲音嚇得遊清微的手一抖,折扇都掉地上去了。
遊清微瞬間明白據說戰力不強、法術不高眭子雋為什麽這麽難逮了。她揀起太極乾坤扇,沒好氣地說:“好歹你也是隻大鬼妖,魅妖,要點臉成麽?”
眭子雋委委屈屈地說:“要臉的人通常不要命,我要命不要臉。”
遊清微完敗!她要不是還要從眭子雋嘴裡問事,真想找個陶甕把她塞裡面八百年不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