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太煥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他在試著奪回黑僵的控制權失敗後,當即不再作糾纏,一把抄起身旁的唐刀,拔刀出鞘,一個箭步衝出,但見寒光一閃,劍刃落在了白岑溪白皙的玉頸上,鋒利的劃破了肌膚,滲出絲絲血漬。他大喝一聲:“退後!”
晏聽雨看到白太煥的動作便知不妙,她與白岑溪之間相隔太遠,想要救都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白太煥的劍落在了白岑溪的脖子上。她擔心白太煥這喪心病狂的真下狠手,趕緊一聲厲嘯令黑僵們停下。
陳禹、江雨軒一行,正與白太煥的手下和鬼物纏鬥在一起,見狀隻抬了下眼皮掃了眼,手裡半點沒停。
白岑溪有作為內應之功,又有晏聽雨保她,他們自然不會與她為難,但說要為了一個白岑溪束手就擒、受白太煥的威脅,他們這是在拿自己、拿這百號人、拿更多無辜的人的人命來開玩笑。
親爺爺拿自己親孫女的命來要挾死對頭,這是在搞笑麽?
那聽正路無歸說:“你幫著我們打白太煥,我們幫你救白岑溪”的女人聽到白太煥的喝聲,一回頭見到白岑溪被劍壓在脖子上,大叫一聲:“岑溪!”朝著白太煥就撲了過去。
白太煥手裡的劍往下一壓,殷紅的鮮血順著白岑溪的頸間往下淌。他厲聲喝道:“退後!”
“不要傷害岑溪!”那女人落在台階上,她通紅的眸子盯著白太煥,想要撲上前去,又怕傷到白岑溪。
白岑溪愣愣地看著衝過來的滿身是血的女人,她的嘴唇輕顫,低低的喊了聲:“媽!”她已經看出她媽沒剩下多少神智,心心念念的只有她。她想象了無數次母親的樣子,她無數次努力地想從記憶裡找到母樣的模樣,可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她的母親會變成這樣。
她剛剛才知道她媽被她爺爺煉成了鬼封進棺材裡埋進了城隍廟的鬼槐樹下,被鬼槐樹當作養分吸收,與鬼槐樹融成一體,成為了萬鬼窟的萬鬼鬼母。為的,就是城隍令!
白岑溪又再想起自己父親被煉成六親不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心如刀割,她的父母,被活生生地害成了這樣!她淒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白太煥,一抬手,一把用力地握住了白太煥壓在自己脖子上的劍刃。
鮮血順著她的手指縫滴落下來。
白太煥用力地抽了抽劍,沒把劍抽出來,那反手一扭,白岑溪仍舊把劍握得緊緊的。
鮮血,匯成細線往下滴。
白太煥沉喝一聲,用力地一抽劍。
白岑溪的掌心發出幾聲金屬撞擊的聲響,她的手掌被白太煥灌注到掌心的力氣震開,露出那纏在掌心的染血的金屬細鏈。有金屬鏈條相護,她的手掌、手指沒有被鋒利的劍刃斬斷,但手掌上的肉仍被劍刃劃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白岑溪卻渾然不覺痛意,她聲嘶力竭地叫道:“你想修鬼道,你想得享千年鬼壽,你親手葬送的是你的子孫後代!你親手葬送的是你的血脈至親!”
白太煥怒極,憤怒咆哮道:“人之死,鬼之生。人活百年,鬼壽千載。我為白家苦心謀劃四十載,竟出了你這個叛徒,將一切毀於一旦!孽障!”怒喝聲中,他感覺到有人襲來,回頭一劍劈了過去,一劍砍在了萬鬼鬼母身上,劍從萬鬼鬼母的身上劃過,痛得萬鬼鬼母發出一聲嘶吼,朝著他撲殺過去。
晏聽雨厲嘯一聲,讓黑僵朝著白太煥撲去。她則飛快腳尖在地上一點,一個箭步衝出十幾米遠,幾個起落便衝到了白岑溪的旁邊。她的雙手落在那足有大拇指粗的鋼筋焊成的籠子上,用力一掰,生生地將籠子掰得變了形,再一陣扭曲,將那鋼筋從焊點掰了下來。
白太煥連續發出嗷嗷大吼,他的手下、兒孫紛紛調頭回轉。一個身材高大五官筆挺的年輕男子提著一柄鋒利的尖刀朝著萬鬼鬼母殺去,將白太煥護在身後。
萬鬼鬼母好幾次都要得手時,都被這年輕男子給救下。她不認識這人,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無法對這人下手,並且,看到這人總是很想哭。
白岑溪從籠子裡出來,就看到自己的父親跟母親打在一起。她的叔伯、沒成年的堂兄弟們都攻了過來、嬸子們都圍了上來,她的父親與她的叔伯圍住她的母樣,正殺得難分難解。她的堂兄弟們則朝著她衝殺過來。那些攔在她身前的黑僵被一具一具地斬殺倒地。
白太煥仰起頭,發出一聲聲吼嘯,那嘯聲,不似人聲,更似鬼嘯。隨著他的嘯聲響起,身後的大屋突然泛起了血光,似有什麽恐怖的東西要衝出來。
突然“砰”地一聲劇烈的撞擊聲響從後院響起,屋子的門窗都被掀翻。
隨著一聲類似於“嗚”的嘯聲,一條有水桶粗的鮮血淋漓巨蟒從屋子裡衝出來,發狂般滿地打滾。在那巨蟒身上,爬滿了嬰兒大小的鬼嬰。這些鬼嬰抱住巨蟒像是水蛭般緊纏住它不放,拚命地撕咬著巨蟒,喝著它的血、吃著它的肉,咬得這巨蟒皮翻肉綻!
三道幽靈似的黑影從屋裡鑽出來,奔著白太煥就衝了過去。
倒塌的門後方,一個二十來歲模樣的小丫頭鬼鬼祟祟戰戰兢兢地探出頭去,待她一眼看見跟人打得正酣的金沙和苜塚,趕緊大聲喊:“大姐,二姐,我,我在這!”她的話音剛落,腳下一陣劇烈顫抖,身後的屋子在“轟隆隆”的巨響聲中塌陷了下去,朝著下方的深坑掉去。
一道白光從塌陷的方向衝出,九條雪白的狐尾在空中綻放開來!就在眾人看到那道白光出現的瞬間,她已經落到正被人圍攻住、身上挨了打幾刀的季鎏君身邊。那飛揚的狐尾翻騰揮掃,宛若出水的九條蛟龍,朝著圍殺季鎏君的那些人殺去。
季鎏君抹了把臉上的血,問洧潯:“你去哪了?”
洧潯見到季鎏君身上雖說都是血,但傷不在要害,且那血更像是別人的血噴濺到她身上的,略微放心,很是平靜地回了句:“與鬼道三兄弟斷白太煥的後路去了。”她把季鎏君身旁的人解決掉以後,便不再出手,拉著季鎏君到角落,從季鎏君的背包裡翻出醫療傷替季鎏君處理傷口。
季鎏君還欲衝上去,說:“事情還沒完!”
洧潯說:“你畢竟是半妖之身,殺人的事還是少做。這裡有城隍,那些陰靈鬼物還輪不到你去收拾。”
季鎏君說:“哎,那是一隻三尾狐妖要搶我的身體不成功,反被我……哎,算算算,我融了那三尾狐妖的妖力算我倒霉……噝……”她的話音未落,洧潯的手上一用力,那繃帶勒得她的傷口一痛,發出“噝”的一聲抽氣聲,說:“輕點。”
洧潯的聲音微冷,問:“看不上狐妖麽?”
季鎏君輕笑一聲,朝洧潯拋去一個媚眼,說:“哪能啊。”她的下巴朝肩膀上一點,說:“喏,這還有傷。”
洧潯把季鎏君肩膀上的衣服撕開,又替季鎏君處理肩膀上的傷口。那消毒的酒精擦在傷口上,痛得季鎏君直抽氣,都不敢看傷口。她一扭頭就見到遊清微揀了把唐刀正跟白家辛苦培養出來的高手拚刀法。那爛得讓人沉醉的刀法用得那叫一個左支右拙,好在有夏顏希和左小刺照應她,倒也無妨。至於路無歸,正提著量天法尺站在那,一副“我不知道該打誰好”的表情看著四周。
她再看陳禹、江雨軒、墨傾哲、墨晴天他們,殺得那叫凶猛,悍勇十足,幾乎手起刀落間必有鮮血飛濺。她說:“果然,打架就是男人的事。”
突然,一聲鬼嘯聲響起!那聲音,嘹亮狠絕!
不遠處,爆出一團團血光!
白岑溪淒厲的聲音響起:“爸——”
季鎏君一扭頭,就見到塌得只剩下台階和屋子前的那一小塊平台上炸出了一朵朵血光!白家的那些人,一個個地炸成了血霧!炸開的血霧,全部朝著一個方向湧了過去。
洧潯驚愕地扭頭看向那高台上,脫口叫道:“血祭?”
季鎏君問:“什麽血祭?”血祭的法子多了去,作用也多了去。
洧潯說:“白太煥把自己的兒孫都血祭了。咦?”她見到白岑溪居然還活著,略感意外地“咦”了聲後,才發現晏聽雨居然站在白岑溪的前面,生生地替白岑溪攔下了血祭的攻擊。晏聽雨強行干涉打斷這種邪術施法,必受反噬,不死也殘。然而,晏聽雨卻隻吐了口血,然後像一顆炮彈似的衝進了血霧中,對著血霧中那迅速凝聚的血人狠狠地一腳踹了過去,還罵了句經典國罵:“我去你ma的!”
照常理說,在這種時候,活人衝進血霧中,基本上難逃被抽光體內精血變成乾屍的命運,然而,現今的情況卻是,晏聽雨一腳把白太煥踹到了台階下,穩穩當當地站在了台階上!
洧潯凝神朝晏聽雨一看,待見到晏聽雨身上那層熱浪和模樣時,頓時了然。她對季鎏君說:“你以後少惹晏聽雨。”
季鎏君委屈又怨念地說:“我惹得起誰呀我?”連遊清微那刀法爛到渣的家夥都能提起刀衝上去打架,她在這療包扎胳膊腿上的皮肉傷!
左小刺提著劍,被台階上的變故驚傻了眼。她看看把白太煥踹得一路滾下台階的晏聽雨,再看看被白太煥的手下團團圍住的自己、夏顏希、遊清微,瞬間覺得她們仨好銼啊!
遊清微見到白太煥往下滾去,那彌漫在空中的血霧卻像是受到牽引般繼續朝著白太煥湧去,並且,白太煥身上的血氣越來越重,給她一種越來越強大的感覺。她暗叫一聲:“不好!”扔下手裡的刀,一道青龍印對著白太煥打了過去。
路無歸找了半天,沒找到合適下手的。屍怪被晏聽雨接管了,她不好下手。鬼有鬼爺爺收,她不能上去打死。至於人,她還要在陽間地界行走,能夠不要沾人命就不要沾,沾的人命多了唳氣重會害了自己的。她看到遊清微衝向那根本不能算是人的白太煥衝過去,眼睛一亮,打白太煥就對了!
就在遊清微打出去的青龍鎮身印落在白太煥的身上時,白太煥暴吼一聲跳了起來,抬手一攏,便將遊清微攏在手裡的青龍鎮身印聚在了掌中。
這時,路無歸衝到了白太煥的面前!
路無歸本來是要用量天法尺打白太煥的腦袋的,然後發現白太煥居然把遊清微放出去的青龍印給生生摁住了,看那樣子還像要順勢朝她砸過來。她的心頭一動,反身飛快地從背包裡摸出那道閃爍著雷意的符往白太煥手裡那氣息狂暴隨時要爆炸的青龍印凝出的龍氣上一貼,說:“這個送給你,不用謝!”說話間,扭頭就跑!
白太煥暴吼一聲:“想走,沒那麽容易!”將手裡的那青龍印對著路無歸就打了出去。
青龍印打出去,第一時間打在就貼在青龍印上的天罡神雷符上,當場引炸了天罡神雷符!
“轟——”地一聲雷霆炸響起伴隨著刺眼的白光閃現!
眾人在這黑暗的地方早適應了黑暗,突然來這麽一道刺亮的光,幾乎所有人都睜目如盲,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顏色。
白太煥被天罡神雷符炸得飛了起來,雙掌齊肘斷掉,身上的衣服被炸碎,身上的皮都炸沒了,肉也被烤焦了,整個人被炸得像是被活剝了皮。
至於他還沒來得及吸收的那些血霧,早被雷符全炸毀了!
晏聽雨更是捂住了眼睛緊緊地縮緊身子躲到了白岑溪的身後。她的眼前一片刺眼的白芒,身上被空氣中的雷意電得又麻又痛,耳朵更是“嗡”地一片耳鳴!她在心裡叫道:“雷符不要錢啊!”她再一想,路無歸會畫符,那符真不用錢買!那雷力燎得她全身火燒火燎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