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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魂續》第一百零五章
這麽大的火,能把房子燒得只能剩下框架。

 這場大火來得太巧,以至於所有人都懷疑這把火是李家人自己放的。

 想要確認這事並不難,等撲滅大火後,查看現場留下的痕跡就清楚了。雖說很多東西都毀了,可有沒有死人、以及有沒有打鬥痕跡一眼就能看出,再加上起火源也不難查。

 不管是打進白宅,還是李宅起火,都在遊清微的意料之外。因此她對於李宅這場火沒有燒死人是場有預謀的撤退並不感到失望,當然,也沒有什麽好欣喜的。

 對於普通人家庭來說,家裡的房子被燒了,那可能是半輩子的積蓄都沒了,但對白太煥他們來說,不過就是搬個家換個更隱秘更安全的地方而已。

 遊清微在見到李宅的大火後,隻留了薛元乾探查情況,便跟著翌彌大師回去了。

 眭子雋和亂淮跟白太煥勾結多年,想要掏白太煥和李泰興的老底,還得從眭子雋和亂淮下手。

 眭子雋和亂淮是路無歸逮到的,遊清微要把她倆逮到家裡自己審,沒有任何人有意見。晏聽雨、陳禹、江雨軒、季鎏君包括連跟遊清微沒什麽交道的墨傾哲都厚著臉皮跟到遊清微家去,就等著看審亂淮和眭子雋能審出個什麽結果。

 遊清微很清楚,要逮白太煥和李泰興,還得找協會幫忙才行,因此審眭子雋和亂淮時,她也沒避人,就在她家的客廳審。

 翌彌大師在鬼市被眭子雋他們給堵上,不僅自己受了重傷差點把命丟在下面,還折了一個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寶貝徒弟。他揀到拾酒的時候,拾酒才出生幾天,跟個小貓崽子似的。病得眼看著就要活不成的樣子,自己還是找了陳老頭討了些好藥,又找錦塵道長借了一筆錢,送到醫院動手術治了三四個月才把這孩子救活,再一點一點地把這病病瘦瘦的小身板養壯實了。他好不容易養到拾酒成年了,拾酒懂得效敬師傅了,這幫子惡鬼把他們師徒給圍了,再一個惡鬼掏心,他的寶貝徒弟沒了。

 別說什麽出家人看淡生死,出家人還重因果!

 他每回一想起這事,那真就是摧心肝傷五髒,他覺得如果不把這因果了結,指不定他就會生出心魔。

 翌彌大師念了聲:“阿咪陀佛”,把裝在收鬼袋裡團成一團塞在袖子裡被擠得變了形的兩隻鬼妖給揪了出來。他把這兩隻鬼揪出來,縛鬼咒打在兩隻鬼身上,讓她倆無所遁形。

 眭子雋和亂淮從收鬼袋裡出來,正要伸展下被壓扁的鬼身,就又被捆了個嚴實。好在這會兒有了個人形,沒那麽難受了。不過,她倆一出來便感覺到壓力撲面而來,然後見到齊刷刷的足有二十多個人坐在這屋子裡。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在本城叫得上名的人物。

 亂淮一記眼刀飛到眭子雋身上,冷著一張臉,裝死。

 眭子雋眼巴巴地看著范大師,嚅嚅地念了聲:“花花。”

 曹明檸重重地哼了聲,說:“我乾媽的名字才不叫花花。”

 范大師默然不語地坐在旁邊盯著眭子雋,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遊清微拖了張椅子坐在眭子雋和亂淮的面前,她的視線從眭子雋和亂淮之間來回掃過。整個妖靈協會,能夠修成鬼妖在陽間界行走、能夠在白天出現的,只有她倆。她經過這幾次跟眭子雋和亂淮的接觸已經看出,眭子雋就是個行事張揚愛惹事的,她倆間,真正拿主意的是亂淮。不過,經常壞事的倒是眭子雋。

 遊清微說:“別想著誰能救你們,到現在能救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她冷冷地盯著她倆,說:“你們想跟白太煥一起死不成?”

 眭子雋說:“那可不一定。”

 亂淮叫了聲:“閉嘴!”她冷冷地朝眭子雋殺去一眼。

 墨傾哲“咳”了聲,從隨身帶的背包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像小香爐般的東西,遞向遊清微,說:“這是煉鬼爐,不開火的話煉不死她。”

 亂淮看到煉鬼爐,那眼神就不太好了。

 遊清微沒接煉鬼爐,而是說了句:“那就麻煩墨大少了。”

 墨傾哲說:“不麻煩。”揭開蓋子對著亂淮輕喝一聲:“收!”一道金光從煉鬼爐中飛出去,把絲毫不能動彈的亂淮輕輕松松地收進了煉鬼爐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蓋子蓋上。

 眭子雋大喊一聲:“淮淮!”大概是情緒過於激動,那張漂亮的鬼臉一瞬間換了無數張臉,每張臉都是一個漂亮大美女,遊清微甚至清楚地看到好幾張有點眼熟的面孔。這些面孔正是她到協會查眭子雋的檔案,見到的那些被眭子雋害死的人的面容。

 墨傾哲把煉鬼爐放在面前的茶幾上,大概是翌彌大師束縛住亂淮的封禁在煉鬼爐中漸漸失效,亂淮在煉鬼爐中掙扎了起來。煉鬼爐劇烈顫抖,時不時發出幾聲極為壓抑的痛苦低哼。

 墨傾哲的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擊著煉鬼爐,一雙冷冽的眼睛盯著睦子雋,那眼中的威脅意味十足。

 眭子雋的視線從煉鬼爐上移開,她臉上的鬼相也固定在一張清秀的容顏上。

 遊清微對眭子雋說:“你們不是沒有活路可以走,不是非要跟白太煥一條路走到死。白太煥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眭子雋輕哼一聲,說:“做鬼可以不拘小節,但不可以沒原則。遊清微,道不同不相為謀。”

 遊清微很是不解地問:“這話怎麽說?”

 眭子雋輕笑一聲,問:“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們麽?”

 墨傾哲說:“眭子雋,我這煉鬼爐雖說沒點火,可裡面殘留的爐火熱度也夠亂淮受的。你不妨也進去試試那滋味?”

 眭子雋的臉色一變,用力地咬緊牙齒,不作聲。

 遊清微扭頭看了眼墨傾哲,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墨傾哲當即把眭子雋也收了進去。

 兩隻鬼妖要煉鬼爐裡掙扎,煉鬼爐的蓋子都差點掀飛,好在墨傾哲眼疾手快,又鎮了一道符貼在煉鬼爐上,才把煉鬼爐穩住。

 眭子雋沒亂淮那麽能冷,在煉鬼爐裡叫得格外淒慘,時不時還冒出句:“娘親呀,好疼啊!”剛開始還在喊“花花救我!”到後來就喊“娘,救我,好疼,爹……”她喊出的話像是某種方言,發音與現在有點不一樣。

 范大師的眼睛有點紅,她不忍再聽下去,起身出去,站在院子裡。

 她認識眭子雋那年,她只有七歲。她媽在她三歲的時候就過世了,她爸後來又娶了個後媽,沒兩年,她爸意外去世。她後媽就想把她賣了,因為她是女孩子,又有七歲了,不好賣,再然後,她後媽帶她到城裡,她去上廁所,上完廁所出來,她後媽就不見了。她知道自己被後媽扔了,她找不到路回家,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一個人茫然地在大街上走著。

 那是一個很冷的冬天,下著細雨,天又陰又冷。

 她穿得很薄,夜裡很冷,她哆哆嗦嗦地走在大街上,又冷又餓又怕,不知道去哪裡,只能茫然地走著。

 那時候都到深夜了,店鋪一家家地關門了。

 大街上很黑。

 眭子雋撐著傘走過來,替她擋住了雨,低著腦袋,笑眯眯地打量著她,問:“哎,小屁孩,你被扔了呀!”她雖然知道自己被扔了,可當聽到眭子雋說出這話時,那滿腹的委屈湧上心頭,她用力地抿緊嘴,也沒壓住滾上眼眶的淚。

 眭子雋說:“今天是寒衣節,你一個小屁孩在大街上亂逛很危險的。餓不餓?我帶你去吃東西!”

 她當時又冷又餓,聽到有點吃的,趕緊點頭,然後又很不好意思地說:“我不認識你。”她有點害怕,覺得這姐姐的眼睛閃著光有點不懷好意。

 眭子雋像是能猜到她的想法似的,說:“你放眼看看,這裡這麽多‘人’,你認識誰?我要是不懷好意思能請你吃東西嗎?”

 她聽到眭子雋的話朝四周看去,見到原本沒什麽人的大街上突然出現了好多人,她一下子怕極了,趕緊抱住眭子雋的腿。

 眭子雋說:“走啦,就當我日行一善!我跟你說,小屁孩,我看你將來肯定有出息,你一定要記得在你走投無路的這個寒冷的夜晚是我救了你,將來我有難了,你要救我一回啊!哦,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桃花,我生在桃花開的季節。”

 “姓什麽?”

 “姓范。”

 “犯桃花?什麽名字呀!搶我風頭!要不你改成范梨花吧!”

 “不要!你可以叫我花花!”

 “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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