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清微見到路無歸還噘著嘴生氣,又哄道:“我們這次是來查眭子雋的下落的。你要是覺得夏顏希的金箔錢不好,我們回頭八萬塊一張賣回給她就好了。五十張金箔錢四百萬,都拿來給你買東西。”
路無歸想起查眭子雋的下落還要金箔錢,說:“賣三十張,留一些金箔錢查眭子雋。”
遊清微應了聲:“好。”
路無歸這才覺得解氣了些。她爬起來,見到他們三人一身泥,才想起剛才他們要掉到泥裡去的時候,自己光顧著生氣,都沒想到要去及時補上一道符,趕緊縮著身子灰溜溜地埋頭趕路,就怕遊清微想起這事來跟她算帳。
他們一路走去,整條路上連個鬼影子都見到,沒兩分鍾他們就到了河邊。
一座鐵氣繚繞的鐵索橋橫跨在江面之上。
猛烈的陰風吹來,吹得鐵索橋劇烈搖晃,發出嘎吱作響聲。
橋下是翻滾湍急的陰河,不時能看到鬼影、魚怪在汙濁的江水中翻出巨大的水花。
遊清微打量了眼橋,問:“這橋上的風怎麽這麽大?”她走陰的見識也算不少了,一眼就看出這片地方跟她走陰遇到的陰河都不一樣。
路無歸說:“踏上橋就到了陰路。”她說話間沒有急著上橋,而是凝神打量四周。
遊清微見狀,也凝神朝著四周打量,她略作沉吟,取出羅盤測量。
左小刺問:“橋有問題?”
薛元乾說:“是鬼橋。這種橋在陽間是不存在的,鬼可以走,人走不穩。”
遊清微用羅盤仔細測量過,說:“這裡有很重的煞氣,像是地煞。得當心!這座橋不太好走。”
路無歸說了句:“跟我開。”又開了一條符路往前走,她沿著橋下沒走多遠就到了一個渡口。一個戴著鬥笠身著蓑衣的中年漢子坐在船頭。路無歸仔細看過他的鬼相,見到這人雖然一身煞氣,但是鬼相很方正,是隻很厲害的渡鬼。她上前去抱拳行了個禮,又摸出香燭遞過去,說:“我,再加三個人渡河去鬼市。”
渡鬼點頭。
路無歸招招手,率先跳上船。
遊清微邁步上去,她一腳踏進去踩得一腳水,都站在水裡了才發現這船沒底。陰河水像穿過虛影似的穿過這船淌過。
左小刺緊跟在遊清微身後上船,她上船後就:“媽呀!”一聲,腳下一軟,坐在了船頭上。她低頭看著從這船中淌過去的水,看得直愣神。這船沒底,她剛才一腳踩上去居然沒漏到船底下去?有玻璃?有玻璃哪有水流從船中間過的呀!
薛元乾上船,一腳踩在陰河水中,也愣了愣神,然後繃著臉,抱著黑金重劍坐在船尾。
左小刺抓緊船舷,環顧一圈左右。
渡鬼說了句:“坐穩了!”拿起一根竹杆撐船。
船在波滔洶湧的陰河中行駛居然四平八穩,連晃都沒晃一下,城市公路上的車都比它顛簸。
路無歸坐在遊清微的身邊,雙手托著下巴看著這湍急的陰河水,一扭頭,又看到坐在旁邊的遊清微。她覺得跟遊清微坐在一條船上的感覺好好。她托著下巴,開心得一直衝遊清微笑。
遊清微見到路無歸的花癡樣,好氣又好笑地掃了眼路無歸。
幾分鍾後,船靠岸。
遊清微曲指往路無歸的額頭上輕輕一彈,說:“小花癡,到岸了。”
小花癡?路無歸環顧一圈四周,沒別人,她問:“小花癡是我嗎?”
遊清微跳下船,對渡鬼說了句:“謝謝。”
薛元乾下了船後,又遞了一把香過去。
渡鬼收下,點點頭,朝抬手一指,說:“順著這條小道往上走就是鬼市。”
薛元乾點頭道了聲謝。
四人沿著岸邊的小路往上走,左小刺下意識地回了下頭,一眼看見岸邊空蕩蕩的,鬼沒了,碼頭也沒了。她叫道:“鬼大叔呢?”
路無歸回頭看了眼河對岸,說:“收工了吧?”
左小刺:“啊?”了聲,說:“渡鬼還有收工的?”
路無歸無語地看了眼左小刺,說:“會的呀,每天渡夠數就會收工。”她告訴左小刺:“渡河的時候,一定要仔細看是哪一種渡鬼。渡鬼有兩種,一種是惡鬼,把人渡到半路拋河裡淹死害命索魂。一種是修行的鬼,就是剛才那種。鬼的善惡很好分辯的,看鬼相就知道了。”
幾人說話間,聽到隱隱約約的交談聲從前方傳來,他們從河岸邊翻上去,一眼看到前方出現一座類似於小鎮的地方,磚瓦房、紅燈籠,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房屋出現在眼前,似乎是一座繁華的古老小鎮。
他們沿著河岸邊的小路往上走,便到了鎮頭的牌坊前,鬼氣森森的牌坊立在街市的盡頭,上面寫著:騾馬鎮。
鬼牌坊正對著的是一條橫跨大江的鐵索橋,此刻,鐵索橋上的鬼氣更重了,一排紅燈籠出現在鬼橋上,映著一排黑漆漆的人影。
是的,人影!
遊清微看到那片被紅燈籠和鬼氣映照得比鬼還像鬼的人影,輕輕搖了搖手裡的折扇,說:“好像是夏顏希他們。”
路無歸也認出是夏顏希他們,她把左小刺提了一路的金箔錢拿到手裡,看著夏顏希他們在忠叔的帶領下搖搖晃晃地過了鬼橋。
這些人過鬼橋,為防折壽,居然每個人的額頭都貼了一道符鎮陽氣,走過來時,跟拍香港鬼片似的。
路無歸蹦到夏顏希的面前,一把揭掉夏顏希額頭上的符,看了眼,嫌棄地往旁邊一扔,說:“鎮了符,鬼橋一走,也得短壽三月。”她說完,從抱在懷裡的袋子中抽出一張香火錢給夏顏希,問:“這是什麽?”
夏顏希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路無歸,說:“鬼神錢啊。怎麽了?”
路無歸一把抽出自己的鬼神錢,問:“這是什麽?”
夏顏希說:“鬼神錢。”
遊清微趕緊上前,輕輕地拍了拍路無歸的背,說:“不生氣,有事慢慢說。顏希給的錢不是她做的,是別人做好,她負責賣。你數十七張金箔錢出來。”
路無歸見遊清微出來說話,“哦”了聲,埋頭數了十七張金箔錢出來。”
遊清微把十七張金箔錢給左小刺和薛元乾一分,將袋子裡剩下的三十張金箔錢給了夏顏希,說:“原價折算給我。”
夏顏希頓時明白這錢怕是有什麽不對。她輕輕點了點頭,正要伸手接錢,就聽到身後有人喊了聲:“慢!”緊跟著就見到她堂弟走出來,說:“夏家的鬼神錢用了好幾十年,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你說這錢不對就不對?”
夏澤希質問道夏顏希,說:“這事關系到夏家的聲譽,你敢就這麽接?”
遊清微直接無視夏澤希,對夏顏希說:“你幫我把這金箔錢折現就行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夏澤希說道:“遊大小姐,行有行規,夏家回收金箔錢向來是七折回收。”他目光咄咄地看向夏顏希,說:“你不會是想拿夏家的生意來做人情吧?”
遊清微輕笑一聲,說:“澤少爺這話,我可擔不起。不過呢,澤少爺,等你哪天能作夏家的主了,我再陪你扯皮打混。”說完,揚揚折扇,招呼上薛元乾和左小刺,牽著路無歸的手走了。
路無歸本來是想讓夏顏希賠她損失的,可她看遊清微牽她的手拉著她走,那柔柔的手放在掌心裡可舒服了,心裡一高興,就決定放夏顏希一馬。
與身後的人拉開距離後,遊清微扭頭對跟在身後的薛元乾和左小刺說:“這鬼市看起來挺大的,時間有限,我們分開找。兩柱香後,牌坊下會合。”
左小刺和薛元乾應下,兩人分頭行動,走了。
遊清微對路無歸解釋,道:“我懷疑他們幾家過來很可能是衝鬼王太歲去的,如今他們和我們是競爭對手,我不打算幫他們,不想把消息漏給他們。要是和他們說起這錢哪裡不對,難免扯出鬼王太歲走漏消息,而且……我估計現在除了你,很難找到人做真正的鬼神錢了,好東西自己留起來,盡量別讓外人知道,省得被惦記。”她又補充句:“當然,如果你想把你的金箔錢拿去拍賣行賣錢,我現在就回去跟夏澤顏掰扯個明白,讓大家都知道什麽是真的鬼神錢。”
路無歸趕緊把自己的背包挪到前面背著,緊緊地抱在懷裡,猛搖頭。她說:“很難做的!”
遊清微笑了笑,揉揉路無歸的頭,說:“讓小刺和乾哥去找一碗小面,我看范姨家的鬼李子挺好,不知道這鬼市有沒有賣。”
路無歸的眼睛一亮,說:“我剛才就已經看見了。”她說著,朝前方一指,說:“看到沒,那有棵鬼李子樹。”拉著遊清微直奔鬼李子去。
路上的遊魂野鬼見到她倆,紛紛避讓。
路無歸跑到鬼李子樹下,仰起頭喊:“鬼李……”她的話剛出口,就見到那鬼李子樹突然把根一拔,化成一團鬼霧跑了個沒影沒蹤,她憋了下,才把後半句說完:“子樹你賣鬼李子嗎?”然後委委屈屈地看向遊清微,說:“它跑了!”說完就看見遊清微笑得肩膀直抖。
路無歸默默地看著遊清微,有點茫然,還有點委屈。
遊清微說:“你站在這別動。”她打開路無歸的背包,取出一把香燭紙線,說:“我去給你換。”她走到距離路無歸有三四丈遠的地方,點了張召鬼符,又燃了三柱香,召鬼李子。
過了一會兒,那棵鬼李子樹猶猶豫豫地出現在遊清微的面前呈一團隨時要開跑的鬼霧狀。
遊清微用香火給它換鬼李子,鬼李子的樹枝一搖,抖落十幾枚鬼李子,卷起遊清微帶過去的香燭紙蠟一溜煙跑沒影了。遊清微揚起折扇衝路無歸招了招,路無歸雙眼放光,一陣風地跑過來,見到這些鬼李子被鬼氣繚繞著浮在半空中,趕緊找了張兜鬼的紅布把這些鬼李子全部裝進去,心滿意足地放進背包裡。
遊清微說:“我看這鬼李子的鬼氣挺重的,每天隻準吃一顆。”
路無歸想了想,說:“這裡挺近的,我們可以常來買。那鬼李子樹是李子樹精死掉後變的,只要陰氣足、接地氣,它可以結很多很多鬼李子。我每天吃三顆,我多吃點香火就好了。”
遊清微說:“你心裡有數就成。我記得好像還有鬼桃子吧?”
路無歸四下張望,說:“不知道有沒有出來。我們找找。”
遊清微應道:“好。”
她帶著路無歸走在這鬼市上,發現這鬼市和人間的古鎮街道很像,如果不是這些鬼的長相千奇百怪,衣服更是各朝各代的都有,走路全是飄的,且賣的東西大部分都是些死人用品,會讓人真有種夜間逛古鎮商業街的錯覺。
她往前走了一段,突然發現一座鬼戲樓。
戲樓上,有大鬼正在唱戲,一群鬼在那吹拉彈唱,而那鬼樓的鬼氣更是比之前他們遇到的鬼橋更重。
遊清微的心頭一凜,抬頭仔細一看,只見這座戲樓是獨棟的足有三層樓高的大戲樓,戲樓呈樓台式樣,八角飛簷,每條飛簷上呈刻有一座鬼氣騰騰的瑞獸,鬼樓上唱戲的、旁邊吹拉彈唱的皆是外間罕見的大鬼,鬼樓下原本該是地基的地方,則是密密麻麻的小鬼。
千鬼抬樓,大鬼唱戲。
八角飛簷,冤魂索命。
協會通緝榜第二——八角鬼樓!
遊清微想起剛才遇到的通緝榜第三名的鬼王太歲,再看向出現在這裡的索命鬼樓,通緝榜上的這些平時連影子都找不到的家夥接連出現,這會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