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清微原本打算吃完飯去睡會兒午覺,可對路無歸的坐姿實在憂心,又再想到路無歸成天像個小孩子似的蹦蹦跳跳的顯得不太穩重。
路無歸跟著她,路無歸不懂的她得教。
她吃過飯,便領著路無歸上樓回屋,教路無歸坐姿和怎麽穿著高跟鞋走路。
出乎她意料的是路無歸學東西極快,她只需要稍作講解再示范一下,路無歸便明白了,不需要她再教第二遍,甚至不需要多作解釋。
以前路無歸的標準坐姿是盤腿坐,到哪都是盤腿坐下,說話慢慢吞吞的像是反應有點慢,再加上一些孩子氣的表情,給人智商不足的感覺,走路蹦蹦噠噠的讓人感覺十分跳脫不穩重,然而,當她把這些指出來,路無歸想了想,說:“記住了”,她再讓路無歸行走或坐下,路無歸給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僅僅是因為一些言行舉動的改變,便使得路無歸的氣質都發生了巨大變化。
遊清微有點被嚇著和驚著了,不敢再教。她的腦子裡冒出一個詞:妖孽!
當路無歸把那孩子氣的氣息收起來,再疊著腿往凳子上一坐,她那挺得筆直的背脊,精致的五官面容,透亮的眼神以及略顯內斂的神情,使得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脫胎變骨的變化,仿佛瞬間長大了,氣場全開。
遊清微看著這模樣的路無歸,隻覺呼吸都窒住了,連心跳都砰砰加速,跳得要從胸腔裡蹦出來。她在心裡叫道:“哪有人長這麽快,學東西這麽快,幾十年的習慣說改就改的!”
然而,事實就是,她讓路無歸坐那,路無歸半個小時都沒換過坐姿,坐得相當的穩!
她這才想起路無歸以前雖說是不太雅觀的盤腿打坐,但能一坐好幾個小時絲紋不動,定性是格外罕見的好。盤腿打坐坐得住,換個姿勢,照樣能坐得住。不過人的習慣是很難改的,哪怕是想改一下子很難改得過來的,可路無歸就……
要不是路無歸瞟向自己那小眼神沒變,遊清微真懷疑路無歸瞬間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習慣了蹦蹦噠噠的路無歸,乍然見到這終於有了成年人氣質的路無歸,居然覺得格外扭勁和怪異,很是不適。她心說:“我寧肯你笨點,讓我多教幾天,有個心理過渡的過程也好呀。我這還沒怎麽教,你就學會了……可以重來讓我多教幾次麽?”
路無歸坐得端端正正的抬眼看著那表情特別豐富的遊清微,眼帶困惑,心說:“怎麽了?”她看看自己的坐姿,這是按照遊清微教的坐姿坐的呀。她把遊清微的話清清楚楚牢牢地記下了,她現在是十九歲,不是三歲,十九歲的人做出小孩子的舉動會讓人覺得傻、不成熟、不穩重,會讓人輕視,哪怕本事再高也會覺得是個傻的,首先就會讓人產生不信任感。人與人在交際接觸中,第一印象便是言行舉止帶給人的直觀印象,這個印象很多時候取決了別人對你的態度和定位……
路無歸恍然大悟,原來以前他們覺得我是傻的是因為我都快二十歲的人了言行舉止還跟幾歲的孩子差不多呀。
她喜歡蹦蹦跳跳地走路,只是因為蹦著走比較輕快,蹦一步的距離是邁一步的距離的三到五倍,下台階的時候,十幾階台階要走十幾步,用蹦的兩步就蹦下去了,要不是怕嚇著人,一步就蹦完了。她覺得在輕快省力和讓人覺得傻之間選,還是不要輕快省力了,她不想讓人覺得她傻。
於是路無歸決定了,以後走路要一步一步走,盡量少蹦,在跟人接觸打交道時不盤腿打坐,說話時語氣要連貫點溫和點不能太直。即使練功的時候,也可以把打坐變成人的坐姿,畢竟,人打坐是配合人體經脈,鬼沒經脈,從外形來說,什麽樣的姿勢都行的。
遊清微坐在旁邊默默地觀察,她見到路無歸保持優雅的坐姿坐了一個小時都沒動,突然有種自己又給自己挖了個坑的感覺。
不過,好在這模樣的路無歸比起之前養眼得多,就是整個氣質突然大變樣,讓她很不習慣。她又提點了句:“小悶呆,沒有人能做到坐姿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不變的,這樣會造成血液不循環手腳發麻的,偶爾變換一下坐姿。”
路無歸略作沉吟,問:“一柱香時間換一下坐姿?”她是鬼,一個姿勢維持一年都不會血液循環不暢手腳發麻。
遊清微“呃”了聲,說:“你看著辦。”
路無歸“嗯”了聲,應下了。
遊清微看了下時間,才一點過一點點,她還可以再睡一個多小時。她說道:“我睡會兒,你到兩點半叫我。”
路無歸應了聲:“好。”她說話時有注意把“好”字的音縮點,沒有拖得長長的。
遊清微聽得路無歸應得乾脆,不再像以前拖長音地說“哦——好——”,又詫異地看了眼路無歸。待見到路無歸那氣場全開的端然身姿,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嚇得她趕緊鑽到床上睡午覺。
她鑽到床上後,又下意識地瞄了眼路無歸,見路無歸仍舊維持那坐姿坐在旁邊,覺得怪怪的,還有點緊張無措,說:“小悶呆,你去書房坐。”睡覺的時候,坐一個小孩子在旁邊和坐一個成年人在旁邊完全是兩種感覺。一個是帶孩子,一個是被人盯著睡還得防著那人會不會趁自己睡著後做什麽事——遊清微又想起路無歸以前趁她睡著後乾那些事,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怎麽覺得她被路無歸的外形給騙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中,她見到路無歸點頭,起身,邁著細碎的小步子,去了書房。
遊清微看著路無歸那踩著小碎步昂首挺胸的小女王范,拉住被子蒙住臉,在心裡哀嚎一聲:“作孽啊,我這是又給自己挖了一個什麽樣的坑。”她有著一種很不好的感覺,還說不上到底哪裡很不好。
遊清微忐忐忑忑地入睡。她自我安慰:“睡覺,說不定一覺起來,小悶呆就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她還是覺得路無歸憨憨的傻呼呼笑起來甜滋滋的比較可愛。這麽一繃起來裝成熟范,氣場太大,她有點hold不住,太怪了。
遊清微訂了兩點半的鬧鍾,她被鬧鍾吵醒,睜開眼就見到路無歸推開門進屋。遊清微立即醒了,趕緊去看路無歸是走進來的還是蹦噠進來喊“遊清微,你醒了”的,結果路無歸居然是背挺得直直的徑直走到床邊,衝她眨了眨眼,完全沒出聲。
遊清微打個激靈,心說:“一定是我醒來的姿勢不對。”嚇緊閉上眼睛重新醒一次,她睜開眼,發現路無歸仍舊站在床邊,站得端端正正的,還一臉嚴肅的表情,唯有那眼睛格外靈動的一閃一閃,似乎還帶著點困惑。遊清微蹭地一下子坐起來,說:“小悶呆,你從這蹦到陽台,再從陽台蹦回來?”
路無歸“呃?”了聲,想了想,還是照辦。她邁開步子,輕快的兩步蹦過去,又兩步蹦回來,站在床邊,說:“好了,我蹦完了。”
見到熟悉的動作,遊清微松了口氣,心說:“小悶呆果然還是小悶呆。”遊清微撫了撫胸口,壓壓驚,這才起床。
她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園林公司的人運蓋木屋的材料過來。
園林公司的人走的是龍師叔那邊的大門,沒從這邊走。她見到有錢姐在旁邊看著,便沒管了。她領著路無歸上車後,又朝路無歸看去,見坐在副駕駛位的路無歸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這才暗松口氣。
她說:“小悶呆,你以後在別人面前繃著點就好,在我面前,還是像以前那樣。”
路無歸瞅了眼遊清微,心說:“我還要娶老婆,不想讓人一直覺得我傻呼呼的。”她敏銳地覺察到遊清微似乎有點不太習慣,還總用眼角余光瞟她。她想了想,說:“遊清微,人總是要長大的。”
遊清微:“……”她心說:“你這長得也太快了。”哧溜一下子就長大了,躥天猴都沒你躥得快。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挖的坑自己含淚也要填了。遊清微默默地倒車出庫,開車出門去找范大師。
范大師見到路無歸穿著小禮裙的模樣,頗覺滿意地上下打量一眼,說:“我就覺得這小禮裙適合你,這麽一打扮,果然變成了小美女。”朝氣蓬勃,仿佛破土而生的嫩芽,讓人看著便覺眼前一亮,生命力十足。
路無歸聽到范大師誇她的是小美女,開心地展顏一笑。她有注意,笑隻笑一半,沒把牙齒全露出來,更沒把眼睛眯成一條縫。
遊清微用折扇抵住額頭,在心裡暗暗的長嚎一聲:“造孽啊!把我家小悶呆還回來。”她這會兒寧肯路無歸盤腿坐著露出小褲褲,讓范大師好生瞧瞧!遊清微又再腦補一下那場景,覺得小悶呆的小褲褲被范大師看去也不合適呀,那哪能被別人看呢,她這麽一想,更糾結了。這到底要哪樣?
她一路糾結著進屋,待落座後,便向范大師說明來意。
范大師對遊清微的提議沒拒絕,畢竟她也要吃飯養孩子、養鬼師傅,不可能長年沒盈利,不過,受到路無歸穿裙子穿出氣質的鼓勵,她對路無歸的衣服設計又有了新的靈感,當即告訴遊清微要給路無歸多設計點小禮服、要用什麽樣的衣服去搭路無歸的年齡以及氣質。她第一眼見到路無歸就覺得她靈性十足,隱隱約約有一股氣勢在,果然,稍微嘗試一下,這效果就出來了……
遊清微聽著,隻覺心中糾結糾結好糾結。她算是看出來了,范大師是想把路無歸打扮得跟朵花一樣!可是她熟悉的路無歸是土一樣的路無歸,一下子變成花一樣的好不習慣,然而,她不得不承認,花一樣的路無歸更好看。
遊清微糾結了半天,默默地屈服了,說:“一切全憑范大師作主,我相信您的專業眼光。”她在心裡喊:“你把我的小悶呆還回來!”她想打死姓余的!要不是她用黑狗血汙了路無歸的法衣,把法衣弄壞了,哪有今天這一出事!她決定回到家以後讓路無歸從陽台蹦到小書房,再從小書房蹦到陽台來回蹦三十圈,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