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清微手裡的折扇一揚,一道太極印打向那展開的黑布上。
太極印落在黑布上湧蕩開來,撞得黑布上的黑氣一散,但緊跟著,源源不斷的黑氣又朝外逸散了開去。那黑氣和陰氣、鬼氣都不一樣,彌漫著濃重的血氣,給她的感覺就像是這塊黑布其實是由血染黑的。當然,血是紅的,不過,那僅限於新鮮的血。當無數的血匯聚在一起乾涸後,那顏色便會越來越深……
她一抬手,十二道聚陽符化作符火對著黑布打了過去。
聚陽符落在黑布上,像是火落在蠟燭上那般融化開來,只是,黑布上的痕跡化開後形成一圈類似於水紋般的波動,那水紋呈暗紅色,濃鬱的血腥味撲散開來,但隨即,那些符火便被黑布上的黑氣淹滅了。
突然,她隱約聽到路無歸大喝一聲“山!河!乾!坤!印!”一陣強風從身後吹來,那強風吹得她身上的青龍鎮身印一陣不穩,她一回頭,便見那扭曲的光線中,路無歸的左掌按在地上,右手握緊量天法尺指向空中,眼神盯著前方,在她的身邊,有一圈朝外擴散的像是被風吹出來的痕跡。
黑氣,瞬間彌漫開來。掛在牆上的黑布中突然冒出無數的黑氣朝著路無歸所在的方向彌漫過去。
遊清微見這黑布連聚陽符和太極印打上去都沒什麽效用,她擔心路無歸有事,當即也顧不上心疼天罡神雷符了。她取出一道天罡神雷符一道引符訣打上去,將手裡那道天罡神雷符對準黑布直接打了過去,同時,她的身子一矮,朝著相反的方向滾去。
“轟——”地一聲炸響伴隨著耀眼的光芒浮現,遊清微只聽到“滋滋”的電流聲順著頭髮、衣服湧過,電得她渾身一陣發麻。刺眼的光芒中,她看到有黑色的東西化成碎片散落。她閉上那被晃花了、看不清東西的眼睛,過了兩秒再睜開,便見到滿地散落著燃燒的黑色的布一樣的東西。
彌漫在屋子裡的那股刺鼻味弱了許多。
路無歸就在距離她不到十米遠的地方,茫然四顧。
遊清微喊了聲:“小悶呆”,問:“你沒事吧?”
路無歸困惑地撓頭,說:“我剛才好像走到陰陽路上去了。可是照理說這裡形不成陰陽路。”
遊清微見到旁邊有黑布殘碎,對路無歸說:“你來看看這黑布是什麽?”
路無歸只看了一眼,說:“那不是黑布,那是人血染黑的,有很重的煞氣。”她又再看到那燃著的桶,說:“哦,我知道了,桶裡燃燒屍油放出來的陰霧、煙氣加上這個黑布……”她著急地比劃了幾下,知道形成陰路跟這兩樣東西有關,但一時間又說不清楚。
遊清微見她著急了,說:“這個回頭再說,那兩個人呢。”
路無歸“哎呀”一聲,這才想起,那兩人見到她衝他們去,他們扭頭就跑,她幾個踏步追過去就沒了他們的蹤跡。她說:“跑了。”不過,剛才那兩個人在這裡停留了這麽久,留下很重的生人味,而且他們身上的煞氣都很重,特別好認。路無歸說:“我們去追!”當即順著那兩人逃跑的方向就朝樓上追去。
遊清微趕緊跟上。她原本以為這兩人被她們撞破行跡後,肯定是要立即離開這裡以求脫身的,卻沒想到路無歸居然是往樓上追去。她略感詫異,心說:“樓上?”不禁遲疑了一下。這一遲疑,突然看見她剛才用來布迷魂陣的符全毀了,符繩落在地上,那十幾個工人全沒了蹤影。這時候,她也顧不得去找那些工人,趕緊跟著路無歸上樓。
路無歸邁開大步往樓上跑,每跑一層都停頓一下,凝神朝樓裡看看,然後,拚命往樓上跑。
遊清微緊跟在身後,一口氣跑到八樓,突然,一道黑影迎面撲來,那動作又快又猛,宛若黑僵。
路無歸手裡的量天法尺一揮,只聽“啪”地一聲,那黑影應聲而倒,落在地上。
殷紅的鮮血從他的頭部流出,順著台階往下流來。
這血,新鮮的血,鮮紅的血,還帶著體溫。這是活人。
遊清微的心頭一滯,愣住了。她喊了聲:“小悶呆,是活人。”
路無歸在他撲過來的時候,一點都沒感覺到他有活人氣息,在他的額頭上看到一團死氣,怎麽都沒想到一尺子打下去居然是個活人。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又一道黑影撲了過來。
路無歸這一下不敢再用尺子打,她把那人一腳踹出去,就看到更多的人從屋子裡衝了出來。
這些人的速度又快又猛,比起黑僵都不弱,然而,他們比黑僵更靈活,至少有跳屍的一半實力。
他們全衝了出來,發狂地朝著遊清微撲過來。
遊清微知道這些是活人,不敢下死手,僅一個照面的功夫,衣服就被他們撕破,抓出一道道血痕。
遊清微的功夫本來就不太高,遇到這種發狂的,一對一,只能勉強戰個持平,遇到十幾個一起撲上來,她根本顧不過來,眨眼間,衣服都被撕爛了,再有一個人撲到她的身上張嘴就咬。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痛得她“啊”地一聲,然後量天法尺落下,“啪”地一聲,那人的腦袋就被砸得鮮血飛濺頭蓋骨橫飛,死得不能再死。
遊清微的脖子被咬出牙印,她用手一摸,手上都是血。
就她這一愣神的功夫,路無歸手裡的量天法尺又打死了兩個。
一瞬間,遊清微通體冰寒。這是對方把這些工人送上門來給她倆殺。如果小悶呆不殺,她很可能被他們害死在這,殺,她們殺了這些人,不說警察知道不知道,協會那裡,她是一定沒辦法交待的。她的心頭陡然一怒,大叫:“小悶呆,別管我,不能讓那兩人跑了。”她沒注意到之前結的那道青龍鎮身印是在路無歸施展山河乾坤印的時候沒了,還是在她放天罡神雷符的時候沒了的。這種情況下,她又趕緊結了一道青龍鎮身印護身,然後,奮力地往前衝,待衝出狹窄的樓道口,到了相對寬點的地方,又是一道天罡神雷符取了出來,這一次,她手裡的天罡神雷符不是對著身後的人去的,而是,對著那十來個工人頭上的天花板打了上去。
“轟——”地一聲,又是雷芒炸響聲,耀眼的雷芒炸出,那群工人的頭上、身上被雷電力量烤得發出“滋滋”聲,一個個抽搐著倒了下去,黑霧從他們的腦袋裡、身上溢出、消散開來。
遊清微身上的青龍鎮身印都淡了許多,她顧不得其他,回身朝那些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人一摸,只見都還有氣,呼吸雖然弱點,但不像是有生命危險的,當即衝回樓道裡,聚出一大把聚陰符往一股腦地打在屍體上,她想了想,又一口氣跑到四樓,把那還燃著屍油的一桶油裡的火給滅了,脫下撕扯得跟破布似的外衣裹住手,提著桶直奔樓上,待到了樓上後,屍油往地上的屍體上一澆,那屍油裡的煞氣順著聚陰符就往屍體裡滲,很快屍體就全變了顏色,遊清微再連續數道焚邪符打上去,一把火燒屍體燒得乾乾淨淨的。她再結出一個青龍印推出,一股颶風卷過,被路無歸打死的四具屍體便連點灰都沒有留下,只剩下一大灘燒過屍油的痕跡留下。
有屍油遮掩,半點看不出燒過屍體的痕跡。
遊清微守在這,確定把痕跡清理乾淨,這才去找路無歸。她出門的時候特意讓路無歸帶了電話,隨身帶的,這會兒撥打路無歸的手機,就聽到樓下有手機鈴聲響起,她衝到樓邊,探頭一看,只見兩道黑影從大樓裡飛快地跑出來,路無歸則提著量天法尺緊跟在身後。
路無歸追上後面那人,她跳起來,提起手裡的量天法尺“啪”地一尺子砸下去,那尺子重重地砸在了那人的腦袋上,那人當場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遊清微不用想也知道這人已經沒了。
跑在前面那人發出一聲大叫:“虎子!”
聽聲音挺蒼老,應該提拿旱煙那老頭。遊清微看到路無歸提著量天法尺朝著那老頭衝上去,趕緊大叫聲:“小悶呆,留個活口!”她攀著腳手架便往下去。
路無歸氣叫一聲:“這些人壞,不留!”她衝上去,左手一掌按在那人的腦袋上,掌心突然冒出一個旋渦,只見一個極淡的虛影生生地從那老頭的額頭處被拖了出來,在她的手掌下逐漸凝成半個人形。
那人形凝出來後,還在掙扎扭動,然後視線下移,發現自己沒腳,只有半截身子,那身形還極淡,臉上頓時露出驚恐色。
遊清微攀著腳手架往下爬,見到這一幕生生地怔住了。路無歸這是活生生地把活人的魂從身體裡給拘了出來。她看路無歸這是張嘴就把要把人的生魂往嘴裡送,趕緊喊:“小悶呆,問問他是誰指使的!”
路無歸聽到遊清微的聲音,回頭看了眼遊清微,問:“快說,是誰指使你的?”
那人驚恐至極地看著路無歸,說:“你不是人?”
路無歸氣哼哼地說:“你來害我們,你不知道我是大鬼妖嗎?”
“鬼……鬼妖?”那人驚駭俗絕,要不是這會兒他的魂被路無歸強行用鬼力鎖住,估計能被嚇得當場散開。
路無歸氣呼呼地說:“你太壞了!你要是不說是誰讓你來的,我就把你鎮到陰河裡去,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那人說:“我說了你就放了我?”
路無歸想了想,回頭朝遊清微看去。她問:“他問說了就放了他嗎?”
遊清微大聲回了句:“就看他說的東西能不能值他一條命了。”
路無歸有點猶豫,她說:“遊清微,人的魂裡有人的記憶,我把他的魂一點一點扯來吃掉,就能知道他知道的事了。要不,我把他的魂打包回去慢慢吃。活人的魂陰氣不重,還是大補的,吃了不怕忘事。”
遊清微氣道:“生吞活人,那是惡鬼做的事。”她說完,已經爬下了腳手架,飛快地趕到路無歸身邊,說:“他要是不說,讓大白吃。”
路無歸斜斜地看了眼遊清微,她突然,眼睛一亮,說:“對哦。要給大白打包。”又轉身回到剛才被他一尺子打死的那人身邊,把量天法尺往背包裡一塞,右手攏指對著那屍體用鬼力一拘,頓時把那剛死的人還沒來得及離體的魂給抽了出來拘在手中。她對遊清微說:“幫我看看背包裡有什麽東西可以打包。”
遊清微聽到雞叫聲,又再看了眼天色,知道不好耽擱,當即去翻背包。她找了個平時用來裝符的符袋,在上面鎮了道封鬼符,讓路無歸臨時裝鬼。她說:“這兩具屍體得處理掉。”
路無歸出手挺狠的,一出手把老頭的三魂七魄全給拘了出來,七魄全出,沒了命魂鎮身,又再是被路無歸用鬼力強行拘出來的,陽火被鬼力一卷,瞬間全滅,整個個悄無聲息間就死了。
遊清微讓路無歸把這兩具屍體提回四樓,在這兩人身上貼上聚陰符,再把他倆煉製的屍油往屍體上一倒,在屍油和聚陰符的雙重加料下,屍體飛速變質,陰氣格外的重,再被焚邪符一燒,符火順著屍氣和煞氣滲進骨頭中,從骨頭裡往外燒,再混著屍油,燒得連眯渣都沒留下。
整個過程持續了十幾分鍾。
遊清微回到樓下,又在腳手架下找到一些用浸了人血煉出來的黑色小旗,這小旗上的陰氣很重,應該是用來控鬼的。她按照陣位,沿著大樓找了一圈,一共找到十二面小旗。她把小旗全收了,扔進樓上的屍油桶裡,又把焚邪符打進屍油桶中,把那幾桶屍油全燒了。
處理完這些,都快到凌晨四點多了。她們沿途過來時,在周圍的街道見到有十幾個放哨的,但這邊連續炸了兩道雷符都沒有見到有人來支援,不免感到奇怪。她對路無歸說:“小悶呆,我總覺得這事有點怪,我們先離開這,回家再說。”她說完,去到辦公室,直奔廁所,卻沒見到人,喊了聲:“俞老板?”
緊閉的文件櫃裡傳出聲“這——”懷裡抱著八卦鏡,身上貼著符的俞老板從櫃子裡鑽了出來,問:“遊大師,我們可以走了嗎?”
遊清微說:“大鬼已經被殺了,我倆現在還得去追跑掉的。那些工人在樓上,昏過去了,有一些半途醒來,不知道跑哪去了,估計你回頭得費心找一找。”她說話間,已經飛快撥出趙三的電話,很快,電話通了。
遊清微說:“趙三,我這裡出了點事,有陰邪鬼物作祟拘人,已經被我和小悶呆料理了,但是有些人受到邪氣侵蝕又再被我用雷符強行化邪,估計有點受損,你和應陰陽過來看看,我倆還有要事要離開。你叫上你師傅和孫大勇一起來。”
趙三應道:“好,我馬上過去。”
遊清微把地址報給了趙三,便掛了電話,他對俞老板說:“我已經打電話給我那事務所的坐館大師,他們專門負責抓鬼除邪的。”她說完,把趙三的電話給了俞老板,說:“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俞老板實在害怕,很想跟遊清微一起走,可看人家壓根沒有要帶他走的意思,又安排了人過來,再想到樓上還有三十多個工人,眼巴巴地看著遊清微,沒敢作聲。他聽遊老板說得輕松,可看遊老板的樣子就知道有多凶險。她身上隻穿著件帶血破破爛爛的背心,脖子上還有一個大牙印,那牙印咬到肉裡去了,都流血了,身上更是一道道血痕,足有好多道,再加上剛才聽到的兩聲跟打雷似的炸響聲,他想了想,關上門、窗,又躲回了文件櫃裡抱著八卦鏡,哆哆嗦嗦地給那叫趙三的大師發短信。
遊清微拉著路無歸迅速往家趕去。
對方鬧出這種動靜雖說是針對她倆來的,且手段挺陰毒的,但只能給她倆造成麻煩,要不了她倆的命。當然,很有可能是她倆提前趕過來,對方還沒有布置完的關系。可她總覺得,對方還有後招,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引她倆出去,能把她倆滅在外面固然是好,滅不了,那麽……她家剩下大白和她媽,至於拾酒,她有翌彌大師這個師傅,估計沒誰願意去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