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曜再度醒來時, 傷口處那種被撕裂般的可怕痛楚已經消失了, 渾身感覺涼絲絲的, 很舒服,卻泛著一股麻意, 完全無法動彈。
他迷迷糊糊地想起昏迷前聞到的那股冷香, 啞著聲音喚:“師尊……”
不一會兒, 一個熟悉的白衣人影出現在床前, 手裡拿著一隻巴掌大小的藥罐,用一隻小木杓把一些黑色膏狀物輕輕塗抹在趙曜的傷口上:“醒了。”
“師尊,”趙曜想起什麽, 頓時著急起來,“明日的比試……”
“不用管。”許夕手上動作未停,淡淡道, “先養傷。”
“可是……”趙曜掙扎著還想說什麽, 突然聞到一陣奇異的藥香,頓時頭腦一昏, 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的試劍大會,諸位主持長老和谷中弟子都按時來到了試劍台,卻有些猶豫還要不要召開。
昨日趙曜誤撞機關, 驚醒了藏書閣底封印著的鎮閣凶獸, 多虧許夕及時趕到才保住了一條小命。這麽大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其他幾位長老,他們都看見了趙曜傷的有多重,傅深雪醫術再高明,恐怕也無法在一天時間內讓趙曜如常參加比試。
有長老疑惑道:“趙曜那孩子怎會跑到藏書閣去, 還觸動了機關?”
青鶴緊繃著臉,聞言冷笑一聲道:“我從沒見過如此粗野魯莽的弟子,竟膽大包天擅闖藏書閣,驚動鎮宅獸釀下大禍不說,還損壞了上百本珍貴的古書典籍。等他醒過來,定要押去戒律堂定罪!”
“話也不能這麽說,”洪興笑眯眯道,“我見過那孩子幾次,很是規矩懂禮,昨天的事必定是有原因的,等他醒過來問問也不遲。”
有長老問:“藏書閣的事可以往後再說。不過眼下的決勝比試,要怎麽辦呢?”
眾長老拿不準注意,便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到了谷主身上。
谷主殷明覺,雖還未到而立之年,卻在繼任谷主之位後的短短幾年讓景明谷的聲名不斷擴大,躋身修真界四大名門之列,足以證明其是個極有手腕之人。殷明覺的外貌也很出色,斜飛的劍眉英挺,有一雙狹長的蘊含著鋒銳的黑眸,沉靜的坐在那裡,便讓人感到一股強勢的壓迫。
殷明覺淡淡道:“若到比試開始時間趙曜還未出現,便算放棄資格。”
褚宏遠聞言喜不自勝,青鶴也滿意的露出一個微笑,洪興明顯有些不讚同,卻也沒再說什麽。
殷明覺沒心情去注意眾人的神色,他一直在想著昨晚的事。昨夜他來到藏書閣時,正看到傅深雪抱著那個名叫趙曜的少年大步走出來。他上前詢問了一句,傅深雪卻隻留下一句“容我晚些再向谷主稟報”便匆匆離去了。
深雪對他的態度,從來不曾那樣潦草敷衍過。
那趙曜只是他們養的一個工具、一味藥材而已,只要死不了便好,深雪有必要這麽在意他?
看來他要找個時間,好好問一下傅深雪了。
眼看時間將到,翹首以盼的諸位終於等來了一個人,來人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容顏秀美不沾一絲煙火氣,恍若九天神仙下凡,即使眾人已不是第一次見到,也禁不住心旌搖曳,暗自讚歎不已。來人不是趙曜,正是傅深雪本人。
洪興先關心道:“怎麽樣,你那徒兒沒事了吧?”
許夕禮貌頷首:“多謝洪長老掛念,趙曜已無大礙。”
“無事就好。”洪興遲疑了一下,道,“不過他若無法參加比試,獲勝者便判定是褚宏遠了。”
許夕淡淡掃了一眼滿臉得意的褚宏遠、童輝等人:“此事恐要再議。我徒兒昨晚之所以會出現在藏書閣,便是因青鶴長老門下褚宏遠等弟子合謀假傳谷主命令,將趙曜騙去困在那的。”
青鶴一聽便變了臉色,厲聲道:“簡直是汙蔑!傅深雪,你竟在谷主面前說出這般荒唐可笑的言論,可有證據?”
褚宏遠也漲紅了臉,一副受了冤屈義憤不已的模樣:“傅長老,是趙曜這麽給您說的嗎?我昨晚一直在自己的房中打坐修煉備戰今日的比試,眾師兄弟都可為我作證!”
童輝等人紛紛激憤不已的道:“沒錯,我們可以作證!”
許夕懶得和這群睜著眼說瞎話的玩意兒廢話,輕輕一揮袖,褚宏遠便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了領子,從半空中被“提”到了許夕身前。
“傅深雪!”青鶴怒了,“你要做什麽!?”
許夕置若罔聞,伸出手指在褚宏遠下頜輕輕一彈,褚宏遠便不受控制的張大嘴巴,吞下了許夕塞進來到一顆藥丸。
青鶴又驚又怒:“你給他喂了什麽!?”
“真言丹。”
青鶴突然像被掐住了嗓子,說不出話來了。
在場所有有些資歷的人,都不會忘記五年前那樁事。當時景明谷混進了一個魔修奸細,骨頭硬得很,如何審判拷打都不肯招出背後的致使是誰,連殷明覺也無可奈何,結果傅深雪輕飄飄的一顆丹藥塞進去,奸細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劈裡啪啦全說了。
沒有人會懷疑傅深雪真言丹的效力。果然,褚宏遠剛把丹藥咽下去,便像有人在後面拿著鞭子抽他一樣,火急火燎的一口氣全說了:“是我嫉妒趙曜,又想得到神兵,所以想讓趙曜無法參加今天的比試!主意是童輝出的,用傀儡術化出了我和卓蒼師兄的模樣,將趙曜騙去了藏書閣!吳楊、尤祥、馮和都是我的幫手!”
所有人:“……”
青鶴眾目睽睽下被狠狠打了臉,神色五彩紛呈煞是好看,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一口老血。誰知許夕竟還沒說完:“既然雙方無法進行比試,那麽我們便換一個方式決定神兵的歸屬。我傅深雪在此代替徒兒趙曜,向褚宏遠之師青鶴請戰。不知青鶴長老,可敢應戰?”
——
趙曜昨晚被許夕用好幾種藥把身上的窟窿糊了好幾遍,今天再醒來時,雖然還未痊愈,傷口也依舊疼得厲害,但起碼能下地走路了。
他心中記掛著比試的事情,雖然明知時辰早已過了,卻仍不死心,動作緩慢的蹭下床,找了根竹竿拄著,一邊疼的直冒冷汗,一邊往落雪閣外走去。
剛走到院門口,趙曜聽到門外經過了幾名弟子,邊走邊興奮不已的討論,聲音一字不落的傳進趙曜的耳朵:
“傅長老太厲害了,一手秋水劍簡直出神入化,僅用了三十招便擊敗了青鶴長老!”
“青鶴長老當時的臉色簡直難看到沒法形容了哈哈哈……我看他這回真是要氣死了,徒弟丟了人,自己也丟了人,比完後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傅長老當時說要代替趙曜和青鶴長老比試的時候我都驚呆了,他對趙曜也太好了吧!靠,我快嫉妒死了,為什麽我不是傅長老的弟子!”
“你就做夢吧,現在神兵已經是趙曜的了,咱們就只有眼饞的份嘍……”
弟子們漸漸走遠了,趙曜還呆呆站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他是不是聽錯了?
師尊居然為了他……去和青鶴長老比試?
胸口漲的滿滿的,好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迅速聚集。趙曜久久怔立在那裡,直到院門被推開,一個略帶責備的清冷聲音在耳旁響起:
“不好好躺著,下床做什麽?”
趙曜怔怔望著面前的人,喃喃喚:“師尊……”
許夕看了他一眼,抬手虛虛一托,一柄暗紅色古樸長刀緩緩從空中顯形。
“此刀名‘碎魂’。”許夕道,“從今往後,它是你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許夕:把徒弟弟寵上天,希望徒弟能記住師父的好,以後不要欺師滅祖了。
趙日天:好,我換一種方式騎。
許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