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夕像是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用一種“你是不是失心瘋”了的眼神看他。
“我知道你現在不會相信我,”敖爍苦澀道,“等我解決完事情,再一點一點把全部都告訴你。”
他想,渺渺失了憶,忘記了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或許就是老天給他的懲罰。他悔恨之余全是濃濃的疼惜,伸出手想去撫摸對方微微凌亂的鬢發,對方卻下意識一扭頭,躲開了。
敖爍手指一僵,終於還是有些落寞的放下了。他勉強笑了笑,像在對許夕說,也像在對自己說:“沒關系,我們往後的日子還很長……你先再睡一會兒,中午我來陪你。”
他給許夕蓋好被子,吩咐候在外面的侍俾把人伺候好,大步出了流芳殿。
日光下,男人面色峻冷,眸中一絲溫度也無。
——
阿音還在為昨晚敖爍不肯留宿而耿耿於懷,他完全想不通,敖爍分明已經把他認作渺渺,為什麽就是不肯碰他?
正鬱悶間,敖爍已推門而入,阿音還未來得及欣喜,已經看到了男人那雙肅殺的眼睛。
他脊背陡然竄起一股寒意,一瞬間覺得自己被一股殺意當頭籠罩了。事實也的確如此,敖爍的身影下一秒已經閃至他身前,一言不發的掐住他的脖子,以可怕的臂力將他整個人提到了半空!
阿音的臉陡然漲紅,雙手拚命扒拉著扼住自己喉嚨的那隻鐵手,卻一絲一毫也無法撼動。他一個字也吐不出,雙目暴突,臉色轉紫,眼前發黑,在死亡邊緣冒出一個念頭。
——敖爍是鐵了心要殺了他。
就在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完全斷氣的時候,那隻鐵手松開了,他摔在地上抖成一灘爛泥,劫後余生的咳嗽起來,鼻腔裡噴出點點血沫。
“老實交代,”敖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那目光恨入骨髓,仿佛恨不得生生把他撕碎,“你到底是誰?”
阿音便知道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再也不敢隱瞞分毫,啞著嗓子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全交待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哆嗦著,痛哭著去抓敖爍的一片袍角,“我沒有辦法,在邊境待下去我會死的,我必須要借機逃出來……”
敖爍厭惡的後退一步,看著阿音再一次狼狽摔倒:“所以你就能佔據別人的東西?所以你就讓別人代你去死嗎!?”
其實以敖爍的性格,只要當時這隻兔子光明正大的站出來,請求他帶他離開,敖爍不會置之不理的。
只是這句話他懶得對阿音說了。
對於這等看似柔弱實則心腸歹毒,滿心滿眼只有自己的人,他和對方浪費一個字都覺得惡心。
他招手,身後的心腹立刻上前,俯首聽命。
“這麽讓他死了太輕易,”敖爍面無表情道,“我會把他的修為打散,讓他隻保留靈智,這輩子再也不能化形。你們幾個把他拎到邊境森林去,記住,拎到猛獸出沒最多的地方。”
阿音目眥欲裂,渾身顫抖著,不可置信的抬頭看敖爍。
敖爍不看他,繼續吩咐:“別讓他立刻死了。每次見他快被猛獸咬死的時候就救回來養著,等好的差不多了,再丟回去。”
他揚起唇角,終於將目光投向阿音,裡面卻是發泄般的惡意,語聲猶如惡魔低喃:“我要讓你,這輩子都生活在無窮無盡的死亡陰影裡,沒有一瞬能夠安息。”
“不……”阿音瘋狂大叫起來,“你不能這麽對我,敖爍,你不能——”
一道慘叫響起,白光閃過,地上只剩一隻奄奄一息的兔子。
手下唯敖爍是從,立刻上前粗魯的提起兔子,領命而去了。
敖爍淡淡打量了這座空蕩的華麗宮殿,準備一會兒就讓人來拆了。
那隻兔子待過的地方不配讓渺渺住,他會重新為渺渺建一座更加宏偉漂亮的宮殿。或者先問一下渺渺,渺渺喜歡什麽樣子的,就建什麽樣子的。
正盤算著往外走,一個侍衛突然火急火燎的衝過來,哐當一下將腦門狠狠磕在地上:“大王,不好了,那個魔族不見了!”
敖爍瞳孔一縮,將侍衛直接提起來:“什麽!?”
“您走後不久,那個魔族就說要去透氣,我們不敢放他出去,結果他不知何時在袖子裡藏了**,把看守的弟兄們全都撂倒了!”侍衛在敖爍的目光下咽了口吐沫,硬著頭皮答,“等我們醒過來後,那個魔族早就不見蹤影了……”
敖爍將侍衛扔開,發狂一般衝向流芳殿,果然再看不到那人一點影子。他下令整個王宮緊急搜索,卻沒有任何結果。
為什麽?
敖爍茫然又無助的掃過噤若寒蟬的手下,想,渺渺為什麽要離開?
是對他徹底傷透了嗎?是對他完全失望了?還是恨他恨到一面都不想再見了?
他抬手捂住眼睛,但很快,眸中的無措便重新被冷靜代替,甚至隱隱透出幾分狠戾。
不管渺渺有多恨他,他都不會放手。
就算渺渺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把人抓回來鎖到身邊!
“傳我令,立即封鎖王城,”敖爍一字一頓道,“這麽短的時間他跑不遠,挨家挨戶的找,一定把人給我找出來!”
——
在護衛隊緊急封鎖王城、城中一片混亂的時候,許夕已經溜出王城有一段時間了。
敖爍判斷許夕跑不遠,是建立在他是一個重傷初愈、單純柔弱又失憶的小可憐上。
但許夕明顯不是。
不僅不是,還是一個一肚子壞水、滿嘴沒一句真話、渣完人就跑的冷酷薄情郎。
系統感歎:“如果敖爍知道你從來沒失憶過,一定會……”
艸死你的吧。
“那就不讓他知道。”許夕出來什麽也沒帶,只在手指上掛了一個小香囊甩著玩,“或者在他追過來之前,把剩下兩人的好感度刷滿。”
謝雲寒、敖爍、折昱的好感度都已經滿了。許夕也有些驚訝,折昱在離開之時好感度還是九十多,一段時日不見,進度條竟然自己慢慢漲滿了。
系統:“想你想的唄。”可惜我們宿主冷酷無情。
許夕沒說話。
系統又問:“那祝余草,你還要給謝雲寒嗎?”
許夕看著手心裡的香囊。裡面乾枯的蘭草已經被他換成了保留下來的祝余草。這藥草是一定要交給謝雲寒的,只是他不能親自去。
謝雲寒的佔有欲不必敖爍差,他若回了流花宮,恐怕就出不來了。若托人將祝余草送回去,對方又肯定會沿著這條線追過來。
所以只能等完成任務後,脫離這個世界之前再派人悄悄送回去了。
許夕在心中默默盤算好一切,看著系統為他出示的地圖,走向了下一個目的地。
——
人界在幾百年前曾是一片腥紅大地,幾乎徹底淪為異族的屠宰場。然而近百年來,這個種族已經以驚人的速度迅速崛起,以家族或門派為單位,建立起大大小小的修真體系,經過一代一代的角逐,如今以蕭氏家族為首。
蕭氏家主名為蕭駿達,年輕時妻子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後因病去世了,他沒再扶正,往後的二十余年裡納了幾房小妾,又得了四個兒子。
蕭駿達一手蕭家槍赫赫有名,名震天下,曾多次率領人族修士擊退異族進犯。蕭駿達年紀大了,自然想挑選一個合意的繼承人,不僅承襲這蕭家槍法,還要坐穩這蕭家家主之位,擔負起振興人族的重任。他思念亡妻,偏愛兩個嫡子,可老大蕭承資質平庸且懶散輕浮,老二蕭琪先天不足,是個病秧子,反而是庶子中排行第三的蕭允天資卓絕又勤勉刻苦,在一眾兄弟中脫穎而出。
蕭駿達雖然欣賞老三,但他卻深受世俗之見束縛,不願立一個庶子為繼承人,仍寄期望於蕭承身上。於是這事就一直這麽拖著,而蕭家內部的爭鬥愈發暗潮疊湧。
許夕在人界已經晃了兩三天了,卻連目標人物蕭允一根毛都沒摸著。
前幾次任務算他趕得巧,可這一回,蕭三公子在蕭家大院裡待的好好的,怕是不會隨便竄出來讓他逮到了。
如果說獸族和魔族是兩不相乾,那人族和魔族就是勢同水火了,人族對魔族又恨又怕,若許夕大大咧咧地走在街上,怕是會被人們用石頭砸死。於是許夕再度隱藏了身上的氣息,把自己偽裝成了一個無害的人族。
他在酒館茶樓裡蹲了兩天,打探到了很多消息,終於想出了一個主意。
系統木著臉,感覺宿主的節操徹底掉沒了:“……你確定要用這個方法?”
許夕歎口氣,自己也是一副很無奈的模樣:“我也是逼不得已啊。蕭家大院固若金湯,尋常法子根本混不進去嘛。”
——
“……你說說你,蕭承一房一房的娶,連蕭琪那個病秧子都娶妻了,你怎麽還無動於衷啊?你爹本來就偏心看不上咱娘倆,咱們必須得自己想辦法出頭呀!你若娶一個有權有勢的世家小姐,咱們的籌碼就大些,你爹說不定就立你為少主了……”
顏氏喋喋不休著,這些車軲轆話蕭允已經聽了不下幾十遍,忍了片刻終於忍不下去了:“娘,我和你說過多少次,我不想做什麽家主!”
顏氏美目一瞪:“你、你怎能如此沒有志氣呢!?”
“我不稀罕。”蕭允冷冷道,“誰愛當誰當,我只要練好槍法,能上陣殺敵就行了。”
少年未及弱冠,一襲錦藍緞袍,墨發高束,氣宇軒昂,英俊眉目間是滿滿的桀驁不馴,看起來脾氣不怎麽好的樣子。
“你是要氣死我呀!”顏氏捂著心口,退了一步,“好,就算不為了家主之位,明年你就二十了,也總該娶妻了吧!”
蕭允煩躁道:“我對女人沒興趣。”
嬌嬌弱弱,整日哭哭啼啼,煩都煩死了,哪裡比得上練槍有意思!
“傻小子,你還能一輩子不娶親不成?”顏氏斥了一句,又緩了神色,“娘給你找了個乖巧可心的丫鬟貼身伺候你,你看看喜不喜歡。”
蕭允快被他娘整崩潰了:“你都給我換了多少個丫鬟了?”
五天一個,這都換了快二十個了!
顏氏卻自有打算,她的傻兒子不願娶妻是因為沒嘗到女人的滋味,他便挑選了好些個美貌溫柔的小丫頭放在蕭允身邊,指望著蕭允早早開竅。誰知換了這麽些個,她那兒子竟然無動於衷,完全把這些丫頭當木頭看!
顏氏不死心,她知道男人的劣根性,蕭駿達自詡對亡妻一往情深,可這些年還不是娶了一個又一個妾?她認為兒子不動心完全是因為這些丫鬟還不夠漂亮,可今天她胸有成竹,堅信這一個絕對能把傻小子拿下!
她仰起頭,高聲吩咐外面:“進來吧。”
蕭允煩躁又冷漠的轉過頭去。
房門打開,一個紅裳小姑娘走進來。一張白淨小臉美而近妖,眼角眉梢都是勾人的俏。一雙盈盈水眸含著笑,靈動的會說話似的,不卑不亢地衝蕭允行了一禮。
“婢子阿雲,見過三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三少爺和他心肝丫鬟那些不得不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