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準確來說, 是一片無邊無際、廣袤非常的大叢林。無數擁有千百年壽命的參天古樹佔據了這片土地, 粗壯的根盤曲在地下,虯勁的枝乾縱橫交錯,遮天翳日,使這片地域終年籠罩著一層神秘詭異的色彩。
許夕到達之時,夕陽將將落山。暗夜的靜謐陰沉、林中飄忽不定的迷霧以及若有若無的昆蟲爬行的沙沙聲, 將這片神秘地域襯的更加陰森可怖。
縱然許夕膽子一向很大, 面對此情此景也有點瘮得慌。奈何系統定位的第三個目標就在裡面,許夕隻好定了定神, 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走了進去。
數不清的樹木山岩掩映重疊, 地上根本無路可尋,幸而許夕有系統做導航, 手裡拿了把短劍,硬生生劈出來一條道路。走了大約一個時辰, 叢林上空天色一邊,黑沉沉的烏雲陡然聚集, 只聽轟隆一聲, 列缺霹靂, 慘白閃電從黑雲中炸開,一場雷雨傾盆而下。
許夕霎時成了隻落湯雞,然而林子中根本無處可避, 他隻好加快速度往前跑,耳邊的霹靂雷鳴綿延不絕,一聲比一聲震顫人心, 仿佛雷神發怒,要將整個大地擊的粉碎。
許夕的腳步卻陡然一頓。
不僅僅是閃電雷鳴。
夾在其中的,還有隱約的長吼咆哮!
他捕捉著這聲音,調整方向衝了過去。
那咆哮聲越來越清晰,比雷鳴更令人膽戰心驚。許夕撥開一叢高高的灌木,冷靜如他眼中也忍不住浮現出深深的悚然和震撼。
一獅一豹,正廝殺的酣暢。
那頭雄獅身長近四米,長而密的黃棕色鬃毛被打濕貼在頭臉上。它四肢強壯,爪子鋒利,一雙眼睛在黑夜中發著可怖的光,正暴怒至極地嘶吼,臉部肌肉劇烈地扭曲著,露出沾滿鮮血的長牙,警備而仇恨地盯著眼前的對手。
它的對手是那隻黑豹,身長三米,通體漆黑,只有一雙眼睛是明黃色,正灼灼發著傲慢的光。
許夕發現,兩隻猛獸身上都已經受了重傷,雄獅的一條前腿鮮血淋漓,彎曲著發著顫,顯然骨頭已經斷了。黑豹腹部則被撕出一道一米多長的口子,流出的血把身下的大地染紅一片。
雙方似乎勢均力敵,如果忽略周圍地上六七頭獅子屍體的話。
看這情形,似是那黑豹憑一己之力宰殺了七頭獅子,還和剩下的這隻雄獅戰成了平局!
許夕還在心中驚歎,眼前的兩隻猛獸已經再度咆哮著向對方撞過去。雄獅前肢受傷,行動速度受限,那黑豹卻仿佛察覺不到肚子上被豁開的口子,異常矯健的飛撲而上,如同長箭迸射,軀體在空中拉出一道令人驚歎的流暢線條,憑借高速搶佔了先機,一頭將雄獅撞到在地上!
雄獅怒吼一聲,還沒來得及爬起,黑豹已經張開大口,一口咬在雄獅側肋,霎時鮮血噴濺,皮肉橫飛!
雄獅的怒吼頓時變成淒厲的慘嚎!
鮮血卻令黑豹更加亢奮殘忍,它健壯的前肢死死抵住雄獅,全身肌肉繃起,凶狠至極地一口一口將獅子身上的肉活活撕拽下來,噴濺而出的熱血染紅了一身黑亮的皮毛,連明黃色獸瞳仿佛都變成血色。雄獅的慘叫已經蓋過了漫天巨雷,它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瘋狂流逝,劇烈的求生欲讓它在最後關頭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竟一頭掀翻了黑豹,長長的利爪一撓,黑豹的眼睛霎時飆出一溜血花!
劇痛讓黑豹放聲嘶吼,也將它徹底激怒。它閉著眼再度撲上去,發狂般將雄獅狠狠摔在地上,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沾滿碎肉的長牙,怒吼一聲,一口咬在獅子的喉嚨上——
雄獅瘋狂的蹬著後腿,動作漸漸放緩,最後徹底不動了。
黑豹抬起頭,鮮血從它眼上、口裡淋漓而下,最後一個敵人倒下後,它也終於到了強弩之末,身體晃了晃,一頭栽倒在泥地和血水中,不動了。
許夕隱在灌木叢後,已經看傻了。
系統出聲催他:“你怎麽還在這愣著?”
許夕呆呆的:“啊?”
“去救人啊!”系統道,“再不救目標就有生命危險了!”
許夕緩緩瞪大眼,這才遲鈍的明白了系統的意思:“第三個目標……是那頭黑豹!?”
系統:“……我認為應該不是那頭死了的獅子。”
許夕:“……”
想起剛剛黑豹一口一口撕扯血肉的情景,許夕臉色發青,突然有種撂挑子回老家的衝動。
魔族內部雖然也時常發生爭鬥,但很少會采用如此殘忍的方式。獸族這種原始血腥的獵殺姿態,即使是最好戰的魔族見了也會不寒而栗。
許夕定了定神,撥開灌木叢大步跑過去,空氣中的血腥味濃烈到刺鼻,他忍住不適上前查看,發現黑豹已經陷入昏迷,身上多處傷口源源不斷的流著血,破爛的皮肉被大雨衝泡的隱隱發白。這樣下去確實非常危險,許夕對系統道:“幫我找找附近有沒有避雨的地方。”
系統很快指出了路徑,許夕拖起那二百多公斤的豹子軀體,即將累到脫力的時候,終於看到了一間佇立在叢林中的小木屋。
許夕敲了敲門,裡面空無一人,他便直接將黑豹拖進了屋子,巨獸龐大的身軀霎時佔了小屋近三分之二的空間。
邊境之地眾所周知是個危險的地方,許夕來之前特意備了不少傷藥,此時正好派上了用場。他給黑豹身上的傷口撒上藥粉,待到豹子雙眼上模糊一片的血痕時卻犯了難。
獅子瀕死之時留下的反擊不可謂不狠毒,直接把黑豹的雙眼劃瞎了。要想讓眼睛複原,恐怕也需要那傳說中的祝余仙草才行。
許夕隻好先簡單給黑豹處理了眼睛上的傷口,灑上藥粉,用白布包了起來。流花宮中的靈藥皆是上品,效果顯著,很快就止住了血。獸族體魄強健,自愈能力比其他種族快的多,只要當時沒死,後續問題就不大了。
許夕暫時放了心,起身在小木屋裡探查了一圈。
木屋角落支著一張木板床,旁邊有個簡易的木質櫥子,表面都已經蒙了一層灰。許夕打開櫥子看了看,發現裡面有一些零碎的工具,錘頭、斧子、獵刀、破損的弓箭、零碎的布匹等等,還有一套半舊的衣衫。看起來,倒像是很久以前有某位獵人曾在這裡居住過。
身上的衣服在淌水,濕噠噠黏在身上,難受的很,許夕見那套舊衣服還算乾淨,就暫時拿出來換上了。他把木板床上的塵灰簡單清掃了一下,躺到上面湊合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暴雨已經停了,陽光透過層層枝椏落下斑駁的光點。許夕揉了揉眼睛,湊到黑豹跟前,想看看它的情況。
豹子的狀態比昨天好了些,雖然還陷在半昏迷中,**中強烈的警惕卻已蘇醒,許夕剛剛靠過去,那黑豹便出其不意的伸出利爪一揮,差點把他整個腦袋削下來。
許夕:“……”
他立刻騰騰騰倒退了三步,後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獸族內部的爭鬥殘殺更加殘酷頻繁,所以它們的警惕性非常高,對同族猛獸尚且如此,更別說對待一個來歷不明的魔族。許夕看著沉睡中尚且在喉嚨裡發出可怕呼嚕聲的大黑豹,想了想,走出了木屋。
他在屋子周圍轉了一圈,很快從草叢裡逮到一隻瑟瑟發抖的兔子。這不是尋常兔子,是獸族裡的兔精,修為低,還未能化形,但身上有一股明顯的獸族氣息。許夕施了個法術,將自己身上的魔族氣息嚴絲合縫的收斂起來,然後將兔子精身上的氣息過渡到自己身上,便把兔子放回地上。兔子精哆嗦了一下,忙不迭的鑽進草叢裡沒了影子。
許夕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覺得沒什麽破綻了,便把自己的衣服拿到屋外晾乾,然後去了附近的林子。
豹子的身形太大,許夕帶來的幾瓶藥粉昨晚一次就用完了,他隻好去找替代用的止血草藥。一上午過去,草藥倒是找到不少,傳說中的祝余還是沒有影子。許夕不敢走太遠,便先回了小木屋,路上又好運氣的逮了兩隻山雞。
離木屋還有一段距離,許夕便聽見黑豹發怒咆哮的聲音,他暗道不好,連忙衝了過去,把手上拎的山雞扔在外面,跑進屋內。果然,屋裡已是一片狼藉,那豹子瞎了眼看不見東西,正埋頭亂撞,顯然誤以為自己被關進了什麽牢籠,憤怒的想要衝出去。如果不是它受了重傷沒有力氣,這小木屋早就被它撞碎了。
察覺到有人進入,黑豹調轉方向對準許夕,充滿敵意地弓起身軀,發出一聲巨吼。它明明虛弱的很,卻硬撐著不肯露出一分頹勢,眼上沾血的布條早就被甩到一旁,緊閉的獸眸上有一道長而可怖的傷痕,更顯猙獰。
許夕竭力收斂自己被本能激發出的針對戒備,讓身上兔子精的氣息緩緩散發出來:“我沒有惡意,昨晚是我救了你。”
“你可以自己感受。”
黑豹低吼一聲,緊繃的姿態並沒有改變,它動了動鼻尖,待嗅到來人身上柔弱無害的兔精氣息後,渾身肌肉才勉強放松了一些。
“你傷的很重,最好還是先趴下歇息。”許夕道,“我剛剛去采了些草藥,對愈合傷口有好處。”
他試著往前走了一步,黑豹立刻重新擺出了進攻的姿態,喉中有低低的咕嚕聲,似在發出警告。顯然,即使是隻毫無威脅的兔子精,它也完全不能信任。
“你可以感受一下身上的傷口,上面還有我灑的藥粉,否則不會愈合的那麽快。”許夕不急不躁,平心靜氣道,“我如果想對你不利,一開始不會費那麽大力氣救你。我現在若是離開,你自己瞎著眼找不到藥物,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再遇到一波猛獸,死的絕對是你。”
黑豹這次聽進去了。
它勇猛卻並不無腦,這種情況下,無人幫助,它確實凶多吉少。
豹子終於收起利爪,緩緩趴了下去。
一通折騰之下,它身上的傷痕再度開裂,鮮血汩汩流出。許夕心疼的不得了——心疼自己那幾瓶上品藥粉就這麽白白浪費了,狠狠瞪了大黑豹一眼,把采來的止血草藥碾碎,敷在豹子的身上和眼上。
豹子察覺到許夕確實在一心一意地給它上藥,戒備漸漸放弱了,松懈下來慢慢恢復體力。許夕上完草藥,把狼藉不堪的小屋收拾了一下,然後去外面把山雞拎了進來,放在豹子跟前:“吃點東西吧。”
豹子鼻頭動了動,懨懨的將黑色大腦袋扭到一邊,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許夕沒想到它居然不吃,以為是傷勢重沒食欲,便把山雞拎到小木屋後面的一條小溪旁,拔毛,用獵刀開膛取出內髒,洗乾淨後拎回去,在木屋前生了火,把山雞用樹枝串起來,架上去烤。
待誘人的烤香漸漸飄散出來,山雞已經變的外酥裡嫩,許夕拿下烤雞正要開動,就見那頭大黑豹拖著緩慢的步子從屋裡走了出來,循著香味準確地叼住了烤雞,一口吞了。
許夕:“……”
敢情不是不吃,是隻吃熟的!
大黑豹一口吞下山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吼聲,催促許夕趕緊烤另一隻,自己懶懶的就地趴下歇息。
許夕嘴角抽了抽,認命的去處理了另一隻山雞,眼疾手快的給自己撕了隻雞腿,然後把剩下的投給了豹子。
豹子勉強果腹,舔了舔嘴巴回屋裡歇著去了。
往後的幾天,許夕就這麽任勞任怨的伺候這位黑豹大爺,給它換藥喂食,甚至待它的傷口不再流血後,把它領到小溪邊去給它洗了洗澡。豹子也終於對許夕徹底放下了戒備,心安理得地享受這個“兔子精”的侍候。
“大黑——吃飯了!”
許夕烤完鹿肉,往屋裡喊了一嗓子。黑豹循聲而出,步伐比前幾天穩健了許多,摸索著來到許夕身邊,衝他威脅地吼了一嗓子。
“大黑挺好聽的啊,難不成你更喜歡叫小黑?”許夕問。
黑豹:“……”
它磨了磨牙,看在這隻兔子盡力伺候自己的份上,決定暫時饒他一命。它伸頭叼起烤好的鹿肉,大口吃起來。
豹子剛剛洗過澡,純黑的皮毛順滑油亮,在陽光下呈現出微微金光,看上去分外漂亮。許夕作為資深擼貓人士,看到毛茸茸的東西就控制不住,待反應過來時,已經在豹子頭上擼了好幾把。
黑豹渾身一僵,喉嚨裡發出危險的聲音。從來沒人敢對他如此不敬,往日裡眾獸連靠近它都膽寒發抖,這隻兔子精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摸他的頭!!
“息怒息怒,”許夕連忙道,為保小命立刻開始胡扯,“我絕對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因為頭上有幾個穴位,按摩可以加速血液流通,讓您通體舒暢,不信您再試試?”
豹子發出將信將疑的低吼。
許夕一邊哄,一邊開始上手,先在豹子頭頂順毛輕輕摸了兩把,見大黑豹不排斥,便大著膽子去擼它的耳朵,繼而雙手環繞兩腮,用大拇指來回呈“一”字按摩,最後去摸它的下巴,從下往上,順毛來回擼。
結果就是許夕用嫻熟的擼貓技巧,成功征服了大黑豹。豹子輕輕搖晃著尾巴尖兒,舒服的眯起眼,最後居然上癮了,許夕一停手,它就不高興的低吼催促,許夕隻好累並快樂的擼啊擼,待終於把豹大爺伺候爽了,兩條胳膊都酸的抬不起來了。
沒辦法,豹子頭比貓頭可大了不止一圈!
許夕活動著手臂回到木屋,拿出搗好的草藥:“大黑,過來換藥。”
黑豹甩著尾巴走進來,翻身露出腹部的傷處,毫不設防的讓許夕換藥。
“愈合的差不多了,大概再過五六天就能完全好了。”許夕說,“只是眼上的傷有些麻煩,我明天繼續去找祝余,一定會找到的。”
夜幕降臨,許夕讓豹子去休息,自己也躺上了木板床。
睡到半夜,他卻突然被凍醒了。
邊境森林氣候多變,白日還是晴空,晚上卻突然刮起大風,溫度急劇下降。木屋缺乏修葺,門縫窗縫都在颼颼的往裡灌寒風,床上又沒有被子,許夕被凍得渾身打哆嗦。
他看了看趴在屋角睡得香甜的大黑豹,猶豫了幾秒,下床走過去推了推:“大黑,商量個事。”
豹子一有動靜就醒了,不高興的發出吼聲。
“變天了,有點冷,我在你懷裡睡一覺成不?”
黑豹直接給他來了一嗓子。許夕雖然不通獸語,也能悟出豹子送他的是兩個字:做夢。
“行吧。”他歎了一口氣,轉身往回走,“我這麽凍一晚上,明天肯定就病倒了,我病了沒事,可惜沒人給你換藥,沒人給你烤肉,也沒人給你擼毛了……”
他腳步一頓,原來是身後的豹子叼住了他的衣裳下擺。轉身一看,豹子很不情願的翻身敞開肚皮,前爪拍了拍前方的空地,嫌棄的衝他叫了一聲。
許夕立刻笑眯眯的走過去,往豹子懷裡一鑽,舒服的喟歎一聲。
——暖和!
他枕著豹子毛茸茸的柔軟的肚皮,再感覺不到一絲寒風,困意襲來,很快便睡著了。
一覺睡到天亮,許夕醒過來,卻賴床不想睜眼。
渾身暖洋洋的,他才想起來昨晚是在黑豹懷裡睡的,閉著眼睛想去擼豹子的毛,摸了兩把,卻突覺觸感不對。
他猛的睜眼,入目不是黑色柔軟的皮毛,而是一副**、寬闊、結實的男性胸膛。
許夕還在發呆,一個低沉的聲音已經從頭頂響起:
“你還打算在本王懷裡蹭多久?”
作者有話要說: 《霸道獸王愛上我》
現在擼毛,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