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勉強稱得上是一張人臉:臉色整體呈一種石灰色,其中一半已經完全腐爛, 眼眶裡爬滿血絲, 兩隻眼球詭異的轉向不同的方向,嘴角流著紅白相間的不明液體, 張開帶著濃烈腐臭味的嘴巴一口咬過來。
以上是許夕穿越第三個世界後, 一睜眼看到的畫面。
他用盡全部控制力才沒讓自己當場慘烈的嚎出來, 大腦還沒連上線,他附身的那具身體已經條件反射的做出反應:一矮身躲過喪屍的襲擊, 腳跟帶動身體利落地劃了個半圈繞到喪屍背後, 無銜接地手起刀落, 將一柄鋒利的彎刀捅進了喪屍的太陽穴。
喪屍轟然倒地,許夕抽出了那柄沾滿紅黃腦漿的彎刀。
“統啊, 打個商量, ”許夕說,“以後如果上來就是這麽刺激的場面,能不能先給個通知?或者打個馬賽克也行。”
系統也難得有點不好意思。它沒有權限選擇穿越過來的時間點,只知道這次的世界是個危機重重的末世。剛才還好許夕心理素質過硬,不然真一嗓子嚎出來讓人聽到,可能就崩人設了。
趁著周圍目前安全,系統迅速將世界資料傳送給許夕。
這個世界非常特殊。首先, 這是個末世;其次,這個世界的人類性別有點特殊,總共劃分為三種性別:alpha,beta和omega。alpha體格強大, 生性好鬥,是天生的領導者和支配者,數量相對較少;beta比較中庸,相當於普通人群,是數量最多的一類性別;omega則通常體型較小,性格溫和,並且可以懷孕,數量最為稀少。且三種性別不分男女,即女性也可以是alpha,而omega中也有男性。
許夕這次附身的反派葉榆,便是一名男性omega。
這三種性別天生帶來的巨大優劣很容易將人們劃分為不同的社會階層——強勢的alpha居於最頂端,beta是附庸者和被奴役者,omega雖因數量稀少而受到很好的保護,但實際上卻只能淪為生殖繁衍的工具,沒有任何自由和人權可言。但幸好,這個國家的統治者是個偉大的智者——他自己雖身為alpha,卻倡導性別平等,人人自由,正因如此,這個國家才會如此繁盛,社會才安定和諧。
然而一切平靜都被半年前的一場毀滅式病毒傳播破壞了。
一場不知緣由的喪屍病毒突然在g市爆發,隨後擴散至全國乃至全球,整個人類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機。通訊完全中斷,水電供應不足,食物儲備告急,數量越來越多的人類異化為喪屍……穩定千年的社會秩序短短幾個月內被破壞殆盡,人們心中的惡念和**隨著這場末日危機一起爆發出來。
很多人在這個末日裡,變得比會咬人的喪屍還可怕。
當然,仍有一些人,無論在各種境地都保留著純良的本質。這個世界的主角任烽,是個能力非常突出的alpha,他強大可靠,最重要的是一直對弱者保留著尊重和憐憫之心,不像末世中的其他alpha,將beta看作畜牲,把omega當作戰利品或泄欲的工具。因此,任烽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逐漸形成一個名聲在外的強大團體,任烽也成為他們的“首領”。
而許夕附身的原主葉榆,則是同任烽團體不相上下的另一個勢力的首領。
一個omega在末世能成為一個強大勢力的頭目聽起來仿佛是天方夜譚。但葉榆並不是普通的omega。他的母親是一名基因學博士,也是一名男性omega,當年被他的父親——一名alpha男性軍人強行標記後被迫生下了他,不久後這名alpha就在一場戰爭中去世了。他的母親深刻認識到omega的弱小和不自由,為了不讓兒子將來走自己的老路,他秘密研究出了一種基因改造藥物,通過注射以及日複一日的嚴苛訓練,將葉榆的體質改造成媲美alpha的水平。
事實證明,這位母親是具有前瞻性的。其他omega在這個末世中遭遇了滅頂之災,不是毫無自保能力地被傳染成為喪屍,便是依附於alpha淪為他們的玩物。唯有葉榆,以超強的作戰能力和冷靜理智的大腦,令一眾alpha對他俯首稱臣。
然而由於從小的特殊經歷,葉榆的性格冷酷、陰鷙、狠辣,他不允許自己在外人面前暴露任何缺點,更不會容忍自己omega的身份被人知曉。因此十幾年來,他一直使用母親留下來的特殊抑製劑,這種抑製劑能夠完全掩蓋omega的信息素,將他偽裝成一個完美的alpha。
俗話說一山容不得二虎,同在g市,任烽和葉榆的團體為了搶奪有限的食物和武器資源曾多次交手,在這個過程中,葉榆竟愛上了任烽這個優秀強大的alpha。然而以葉榆強硬的性格,他絕不會向任烽服軟,更不會坦露自己omega的身份。他對任烽愈發深刻的執念讓他的性格愈發偏激扭曲,竟然設計將任烽團隊中的隊員一個個殘忍殺害,還想把任烽完全囚禁起來,成為自己的專屬品。不明真相的任烽自然被葉榆激怒了,在兩方勢力的一次火拚中,任烽親手用一顆子彈結束了葉榆的生命。
直到最後,他都不知道,這個死對頭其實一直扭曲的愛著他,更不知道這個冷酷可怕的alpha,真實性別其實是個omega。
“與其說葉榆是個反派,不如說他是個悲情角色。”許夕看完世界線後評論道,“如果他的性格不那麽執拗,能對任烽坦誠一點,說不定他倆就成了。”
“說什麽都晚了,現在就看你的了。”系統問,“你打算怎麽做?看如今的時間線,雖然葉榆還沒有對任烽的人下殺手,但是兩方勢力經過幾次爭鬥,梁子已經結下了。你作為敵方頭頭,好感度可不好刷。”
“那我就換個身份唄。”許夕想到了什麽,突然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的系統渾身發麻,警惕道:“你又想幹嘛?”
“alpha之間天生不對付,alpha和omega之間卻是互相吸引的。我如今可是個貨真價實的omega,怎麽能不好好利用這層身份?”
根據在原世界時看過的掉節操的abo文章得來的經驗,許夕表示對付直男alpha,不需要什麽彎彎繞繞,直接上就對了!
系統鄙視他:“上個世界你還汙蔑我是拉郎戀愛系統呢,怎麽這次自己先改變攻略方式了?”
許夕笑容淡下來:“我耽擱的時間太久了。我想早點回去。”
覺察到他心中的低落,系統突然啞聲了。它更習慣和這位宿主互懟,對方一旦表現出難得的脆弱來,它反而有些慌了,隻好結結巴巴安慰道:“你已經很優秀了。一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務的。”
“嗯。謝謝。”許夕笑了笑。
“喪屍處理乾淨了,物資也搜索完畢。”在許夕和系統在腦中對話的間隙,一個高大的青年走過來,“這幾棟居民樓之前應該是有人來過,食物都被搜乾淨了,我們只找到很少一部分藥品。”
青年名叫丁泓,是個alpha,整個人有一股超出年齡的沉著冷靜,是葉榆團隊中的二把手。
許夕瞬間進入狀態,眯起眼冷冷笑了一聲:“這麽大的范圍居然被搜的這麽徹底,不可能是個人所為,一定是有組織的團體。又是任烽那夥人吧?”
丁泓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他的判斷。
許夕:“你們帶上物資,先回去。”
葉榆的團體暫時安置在一處廢棄的工廠,隊員分工明確,alpha們負責外出尋找資源,beta和omega們就留在工廠裡看家做飯,修建完善抵禦喪屍的壁壘。
丁泓皺起眉:“你不回去?”
“g城就這麽大,資源是有限的。總有一天,不是任烽滅了我 ,就是我吞了他。”許夕轉著手中的彎刀,低低道,“要搶佔先機,就必須知己知彼——我準備混進他團隊裡,探查一段時間。”
“不行!”丁泓想也不想的反對,“太危險了!”
雖然雙方衝突不斷,但到目前為止,任烽和葉榆這兩個老大其實都還未在對方面前露過臉。但即便如此,以葉榆這要強不肯變通的性子,怎麽做得到和任烽那群人虛與委蛇?一旦被敵人發現真實身份,幾條命都不夠他死的!
“要麽我去。”丁泓說。
許夕看他一眼,笑了:“你以為你這張冰塊臉能比我好到哪去?”
丁泓抿緊嘴唇。
“別擔心,你還不知道我的本事麽?”許夕拍了拍丁泓的肩膀,“你的任務重著呢,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隊裡其他人就交給你了。”
丁泓看著他,最後緩緩點了頭。
和丁泓等人分開後,許夕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為自己注射了抑製劑解除劑。藥劑緩緩發生作用,多年不見天日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緩緩流瀉而出——是一種淡淡的白茶味,初聞有些苦似的,時間久了卻能嗅出淡淡的清甜。
接著,許夕脫去外套,隻著裡面的白色單衣,並用刀將衣服劃拉的破破爛爛,然後找了一處雜草叢生的土堆,跳進去泥猴打滾似的在裡面滾了幾圈。
系統震驚了:“我靠,你也太拚了吧!”
“這叫論演員的自我修養。”許夕說著,好像還嫌自己的形象不夠落魄,又薅了一把雜草,細細地插到自己的發絲裡。
系統:“……”
“別在我腦子裡翻白眼了。”許夕說,“幫我查查任烽現在人在哪裡。”
——
“砰砰”兩槍爆了兩個喪屍的頭,一名扎小辮的年輕男人自得的吹了聲口哨,從貨架上拿下幾大包藥品:“頭兒,今天收獲頗豐啊,食物和藥品夠咱們用上半個月了。”
被他喚作“頭兒”的青年笑了笑,簡潔道:“清點物資,通知兄弟們準備撤。”
這便是任烽。他是一名二十歲出頭的青年,個頭接近一米九,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面容俊朗,雖然是個alpha,從外表上卻不會讓人感到攻擊性和侵略性,笑起來的時候甚至給人一種靦腆的感覺。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看上去溫良敦厚的青年,卻能令手下對他心悅誠服。
“好咧。”小辮兒青年金錚應了一聲,正準備往外走 ,身後的貨架突然發出一聲異動。
金錚和任烽立刻將手中的槍瞄準貨架後方。
“誰?滾出來。”金錚冷冷道。不可能是喪屍,喪屍沒有藏貓貓這個概念。
沒有人出來,貨架後似乎有人影微微瑟縮了一下。
兩人對視一眼,金錚上前一步,一腳將貨架重重踹翻。巨大的金屬撞地聲中,躲藏在後的人驚叫一聲,狼狽不堪地滾了出來。
任烽和金錚愣住了。
只見對方衣著破爛,身上髒兮兮的,沾滿泥灰和雜草,臉上也黑一道白一道。但他們仍能從對方那單薄的體型、惶恐的眼神以及身上特殊的氣味分辨出——
這是個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