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懷帶著桶離開了澡堂,留下陳熠安赤條條在那,臉黑了紅,紅了綠,綠了紫,十分生氣。
大騙子有沒有打算去601幫他拿衣服,陳熠安不知道,只知道梁懷在回寢室途中,碰到了出來看熱鬧的彭於超跟何之觀。
他們回到宿舍,把偷來的桶放下,沒坐一會兒就忍不住看梁懷好戲的心,飛奔下樓。
然後,與梁懷擦肩而過。
何之觀猛地停下腳步,“彭彭……等等!剛才那人好像是……”
彭於超也看到了,覺察到出問題了,語氣有些輕微顫抖,“觀啊,一會兒熠安殺我的時候,你可一定要攔著,一定啊。”
梁懷和他們對視了一眼,思索片刻,然後走了。
最後,是何之觀獨自到澡堂,給陳熠安送衣服。
何之觀一路幫彭於超說著好話,但沒什麽作用,陳熠安氣得上台階的時候都是三階一跨,離弦的箭般衝回宿舍。
入眼處,陳熠安的床上忽然多出了幾大盒自熱米飯、方便麵、小麵包、辣條之類的零食的,這都是彭於超的屯糧。
而彭於超則站在陽台,面對著右側牆壁,面壁思過,語氣虔誠:
“安皇,臣自知有罪,且罪孽深重,臣自請罪發配到寧古塔。本該自行上路無顏與聖上面見,但此時正值軍訓白熱之際,國家需要我這樣的棟梁壯大國防力量,臣思想覺悟與愛國熱情都十分高昂,願為國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請聖上看在臣一片忠心的情況下,寬恕了臣的重罪吧。”
陳熠安抽了抽嘴角。
何之觀眼睛裡含著笑意,不敢笑出來。
彭於超手舞足蹈地做推薦狀,“您看聖榻上是我今年的進貢,請聖上笑納:天山白蓮上收集的露水澆灌米飯三盒、高麗國特產熱水一泡就軟的卷卷面四袋、銀河系中未知星球采摘的高階蕎麥且外星人揉製烘焙的ET麵包兩大袋……”
“住腦!”
陳熠安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快滾進來,訓練去。”說完他開始清軍訓統一的挎包,往裡面塞了一大盒巧克力。
陳熠安很喜歡吃巧克力,心情不好的時候吃一塊能瞬間快樂得眯起眼。
偏偏彭於超是沒有眼力勁第一名,哪壺不開提哪壺,“熠安,雖然咱們的B計劃出現了意外,但A計劃應該萬無一失吧,你有沒有大到讓那梁懷懷疑人生呐?”
該懷疑人生的是他陳熠安好麽!想到澡堂裡的情景,他耳朵羞愧地紅了起來。
陳熠安無聲瞪著彭於超,後者覺得自己脖子隱隱有些發涼,忙噤了聲。
何之觀看著他們鬧,搖頭笑了笑,提醒道:“你們昨天的軍訓日記寫好了嗎?別忘了帶。”
“靠!我還沒寫!”彭於超連忙掏出軍訓日記專用的本子,麻溜地寫下“9月10日,天氣晴朗”,然後就停住了,昨天發生了什麽來著。
何之觀建議道:“我們學美術的,可以發揮點自己的長處,聽說動畫班的男生每天都是把日記畫下來的,畫得好的還會在校園公眾號展示。”
陳熠安也忘了寫,何之觀這句話給了他一些啟發,他忙翻開日記本最新頁,認認真真畫了一個超大的“中指”,惟妙惟肖的那種。他冷笑一聲,然後合上本子。
展示不展示的他不在乎,他只知道軍訓日記是帶班學長批閱的,他要將這美好的圖畫祝福,送給敬愛的梁懷學長。
早上照常訓練。
下午陳熠安請了假,因為迎新晚會在即,表演節目的同學有特權可以抽空練習,著實讓班上其他還在訓練的同學羨慕得不行。
陳熠安叫上了何之觀,“和我一起去藝術部吧。”
彭於超等了半天,也沒見陳熠安給自己一個眼神,“安皇,不要放棄臣!!!”
陳熠安本來還在為早晨的事鬱悶著,見彭於超八爪魚似地扒在自己身上,他熱得不行,只能一並把彭於超的假也請了。
何之觀:“我們表演什麽節目啊?”
“得找個我們三個人都會的才藝吧。”彭於超因為不用軍訓,興奮得不行。
“你們有什麽特別厲害的技能嗎?”陳熠安問。
何之觀有點小驕傲,“我可以一天看三本專業書,不是一目十行的那種,是精讀。”
“……倒也不必。”
彭於超不甘落後,“我可以一天同時和十個妹子聊天,純聊天,不聊騷的那種,天大好男人。”
“……你畢業了可以去婦聯當會長。”
“……算了,還是到那看看別人都表演什麽,找點靈感。”陳熠安其實什麽都會一點點,會一點點尤克裡裡,會一點點鋼琴,會一點點街舞,不過都是入門級別,算不上特長,也搬不上台面。
從小到大都是門面擔當,在團隊裡負責好看就行了,第一次當主角表演節目還真是挺新鮮的。
三個臭皮匠走到藝術部。
這棟樓有很多訓練房,此時大多都被提早來的同學佔了。訓練房門都敞開著,他們恰好可以參觀。
跳poping的、音樂劇的、詩歌朗誦的、搞笑小品、唱rap的……
越看,他們三人的神色越凝重,一個個怎麽都這麽厲害,他們不是綜合類大學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縱藝術大學。
路過一間房,外面圍了不少女生,三人在最外圍踮著腳尖湊熱鬧,看到裡面有位男生拿著吉他,正彈奏著周傑倫的情歌。
女生們一陣一陣地“哇哦……哇哦……”
三個人都面露思索。
陳熠安:“我們在想的是一件事嗎?”
何之觀:“我覺得是。”
彭於超:“要不……我們也唱歌?”
陳熠安:“是個人都會,而且也沒什麽門檻,就這吧。”
不過所有單獨的訓練室都滿了,他們只能到最後的一個大的階梯教室的擠擠。
裡面已經有了兩個節目組的同學在練習。
他們先往階梯座椅上走,準備先選個曲目看看。
結果注意力都被落地鏡前正在唱跳的八個女生吸引了過去,看得目不轉睛。
尤其是帶頭的那位女生——
一頭柔順的栗色波浪卷發,做胸前wave時,頭髮絲都在跳舞。
T恤下擺朝內卷起,露出纖細的腰身,緊身黑色小腳褲修飾出完美的身形。
眉眼溫和,就連喊拍子時的聲音也甜蜜動聽,撓得在場男生女生都心癢癢的。
像他們一樣情不自禁發呆的人越來越多。
陳熠安滿眼讚歎,問彭於超,“她是誰啊?”
果然天大就沒有彭於超不認識的美女,“吳曖儀啊,咱們學校的校花啊!!你們竟然不知道?!”
何之觀搖了搖頭,“真的好看誒。”
彭於超科普道:“大二的,播音與主持專業,經常給學校各大活動還有市裡的活動當主持人,妥妥的女神級人物。”
陳熠安聞言,又把目光落到吳曖儀身上,她們的舞蹈難度還挺大的,結尾是一個跪地的收場,她自然地滑跪到地上,雙膝挨到瓷磚地的那一瞬間,陳熠安下意識地皺了下眉,看著都疼。
但她表情沒有什麽多余的變化,有成員這個動作沒有做好,她挨個重複滑跪的動作給她們示范,是位很盡責和耐心的隊長。
“好了,我們也抓緊時間吧,我們的進度太靠後了。”何之觀的聲音拉回了二人的注意力。
陳熠安拿出手機查看常聽的歌單,彭於超也戀戀不舍地加入進來。
最後他們選定了五月天的《知足》。
一切都進展順利,只是陳熠安萬萬沒想到自己不是人。
剛才還誇下海口,說是個人都會唱歌,唱歌沒什麽門檻,結果他的門檻都快高到天邊去。
三個人分了自己唱的歌詞部分後,試唱了一遍,另外兩人勉強過關,陳熠安雖然沒跑調,但聲音特別乾,跟小白嗓一樣。
彭於超:“要不我們倆唱歌,你在旁邊表演剝小龍蝦?”
陳熠安覺得這個教室有好多蚊子,一邊拍手臂,一遍說,“滾。”
“我們先各自練練吧,還有時間呢。”老好人何之觀立馬安撫他。
一刻鍾後。
陳熠安依舊乾乾地唱著,“……才發現,笑著哭,最痛。”
他的手是真的有點痛,就這麽一會兒功夫,蚊子竟然在他手臂上咬了五個大包,鑽心的癢,都快被他撓出血了。
“你用這個試試。”溫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面前出現了一瓶六神花露水。
吳曖儀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練習了,看上去正在休息,恰好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而他自己練歌太入迷了,沒有注意到。
陳熠安從小到大都特別招蚊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謝謝。”然後拿過花露水,給全身上下噴了個徹底。
把瓶子還給她後,她並沒有立馬離開,而是對他笑了笑,“你試試可以用胸腔發聲,這樣聲音在胸腔內部產生共鳴,音色會更潤一點。”
陳熠安試了試,但還是掌握不到技巧。
吳曖儀禮貌問道:“你介意我用手幫你摁一下嗎?”
陳熠安忙搖頭。
吳曖儀抬手壓在他的胸口處,“在這。”
陳熠安嘴唇微啟,唱了一小段,果然比剛才那鴨嗓要好聽很多。他說:“麻煩你了學姐。”
吳曖儀微笑著擺了擺手。
陳熠安剛準備問問唱高音的技巧,不想吳曖儀的目光掃到教室門口,忽然瞳孔散發著光亮,猛地起身,然後輕飄飄地走開了。
彭於超跟何之觀這才跑到他身邊, “剛才都不好意思過來打攪你,行啊你熠安,女神主動過來和你搭話。”
何之觀有些好奇:“你和吳學姐聊什麽?嘖……好大一鼓花露水味兒。”
“就是就是!聊什麽了?看你們笑眯眯的。”
“沒什麽了,隨便聊了下。”陳熠安的聲音頓住,這才發現吳曖儀不是去訓練了,而是跑向門口的來人了。
陳熠安嗤了一聲:“怎麽哪哪兒都有他。”
梁懷和候果正在和訓練的隊員說話。
何之觀也看到了他們的身影,“紀檢部應該是來督促排練進度的吧,估計主要還是來幫忙的,只要在軍訓,應該一直會碰到帶班學長他們的。”
“臥槽!差點忘了?!”彭於超大力地拍著陳熠安的肩膀。
陳熠安被拍得手臂發麻,“幹嘛啊你。”
“我好像聽說過,女神是梁懷學長的相好啊!!據說她宿舍床上的牆壁貼著好多梁懷學長的照片。”彭於超說。
陳熠安連忙轉頭看向正在說話的梁吳二人,吳曖儀的兩隻手絞在一起,面上帶著的笑容裡透著羞澀。
……女神瞎了。
何之觀表示存疑,“你確定?我看吳學姐是對梁學長有點意思的樣子,梁學長對吳學姐什麽態度倒看不太出來。”
“不可能有錯!”彭於超酸道:“是個男人都不可能擋得住女神的示好。”
陳熠安覺得彭於超的話難得的有道理。
彭於超朝陳熠安擠眉弄眼,“你覺得學姐怎麽樣?”
陳熠安認真想了想,“有一種,很特殊的感覺。”像……媽媽?很舒服的感覺,感覺學姐很會照顧人。不過他沒好意思說。
“我懂!我懂你的感覺!”彭於超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
陳熠安:?
彭於超向陳熠安抱拳,“安皇,嘿嘿嘿,臣又有一妙計,保你能一雪早晨的恥辱。”
陳熠安被他嘿得心發慌。
何之觀斜著眼睛看他:“你又來了。”
“這次絕對靠譜!”彭於超挺直了腰背,“男人,最在乎的是什麽?是自尊。”
“你還來……”陳熠安的臉又開始發黑。
彭於超忙道:“生理都是天生的,基因問題,我們沒法改變,但我們可以從別的方面入手啊,比如,女人。”
陳熠安啊了一聲,“你讓我去挖牆腳,這不好吧?”
何之觀:“是啊,不太好。”
彭於超搖頭,“我覺得這不算,看他們樣子頂多是有苗頭,還沒在一起吧,人家沒確立關系算什麽挖牆腳。”
何之觀:“好像又有點道理。”
彭於超煽了把火,“你不是說了嘛,梁學長人品有問題,女神這麽好,更加不能看她鮮花配牛糞啊,你是去拯救她的,順便抱得美人歸,兩全其美。”
“所以梁學長到底人品哪裡有問題啊?”何之觀一直奇怪。
陳熠安:“太複雜了一時說不清,我以後再給你們好好理理。”
話糙理不糙,確實不該眼睜睜看著學姐往大騙子的火坑跳。
“可是,我真的可以嗎?”陳熠安有點頹,早晨沒傷著梁懷的自尊,倒是傷著了他的自尊。
無法無天作天作地的小少爺熠安·,真的受傷了。
何之觀攬著他,“可以的,要對自己有點自信,雖然除了顏值一無是處。”
陳熠安抗議:“你怎麽和彭彭學壞了!”
彭於超:“我看真的行,把學姐搶過來!!”
他們暫時把練習拋到一邊,鬼鬼祟祟地挪到離梁吳二人不遠但又相對隱蔽的角落,偷偷觀察。
人間水蜜桃吳學姐從包包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東西,扭捏了片刻,然後雙手遞給梁懷,“我前陣子去日本玩,順便給你求了個禦守,保平安的,你戴著吧。”
梁懷有些意外,“我不信這些,謝了。”
吳曖儀見他不收,忙說,“禦守旁邊掛著的這個小香囊,也是我一起買的,特意在裡面配了薄荷、陳皮、艾葉,驅蚊蟲效果很好的,你最近不是在帶軍訓學生嗎?室外多蚊蟲,用這個正好。”
彭於超握緊拳頭,指骨捏得蹦蹦響,“學姐這麽有心,梁懷學長不收什麽意思?欲擒故縱嗎?不要給我!”
陳熠安的臉色不善。
何之觀瞅著他的神色,問道:“怎麽了?”
他的關注點真的很清奇,自始至終幽怨地看著梁懷——
“為什麽老子是花露水,人家是自製的香包?”
何之觀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彭於超也被他逗樂了,“想開點,學姐給你的是國際知名品牌,sixgod,知足吧。”
內心不平衡,非常不平衡。
這梁懷真的厲害啊,竟然男女不忌?騙男孩子不說,現在連女孩子也要騙了嗎?
渣男。
學姐這麽好,他一定要想辦法,拉她一把!讓她看清梁懷的真實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