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毅帶著趙清閣和林箋緊趕慢趕到了前面他堂兄歇腳的小鎮，趙清閣看得出他自打下山就開始緊張，一過鎮口的牌坊就更是強裝鎮定了。古天宿人的平均年齡在30歲，那個領頭的青年約莫有二十五六歲，想來早就出門經商了，經驗閱歷都比薑毅要多得多，對人自然多幾分防備之心，不像這個毛頭小子，來路不明的人都敢隨意帶在身邊。

　薑毅在客棧門口停下，先讓二人在外面等著，他去裡面說服他堂兄。

　他擼起袖子，仰頭看了一眼客棧的牌匾，視死如歸地進去了。

　林箋小聲問道：“你覺得他會成功嗎？”

　趙清閣等薑毅進去了，才敢抬手揉揉自己酸脹的眼睛，道：“無論成不成功，我們都是要去都城的，沒什麽區別。不過，我覺得成功的幾率超過百分之八十。”

　十幾分鍾了，薑毅還沒有出來，林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她們剛才為了演得逼真一點，穿的衣服都是特別平民的粗布薄衫，風一吹身上涼颼颼的。

　“要不咱們還是再拿件衣服出來禦寒吧？”她提議道。

　“如果你不怕他待會兒出來的時候問你從哪裡又多了一件衣服的話，那你就拿吧。”

　“那還是算了。”

　趙清閣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道：“我要是脫給你就走光了，所以你還是先挺著吧，咱們天宿人不怕這個。”

　林箋隨口道：“你可以抱著我的，我不介意。”

　趙清閣誇張地向後彈開數步：“我很介意。”

　“重色輕友大混蛋！”

　她這廂怒不可遏，趙清閣一句話就讓她乖乖住了嘴：“薑毅出來了。”

　薑毅非但出來了，手裡還抱著兩件鬥篷，林箋差點熱淚盈眶。

　“在我鍥而不舍的勸導下，堂兄終於同意了，你們跟我進去吧，”他把鬥篷遞過來，“夜裡露重天寒，你們先披上這個。剛才匆匆忙忙都忘記叫你們收拾點保暖的衣物了，現在鎮上的店也都關門了，沒地方買。堂兄說明日還要趕早啟程，我那裡還有點舊衣服，可能不合身，但只能先委屈你們了。”

　“給薑大哥添麻煩了，怎麽敢說委屈。”

　“二位姑娘不必多禮。”薑毅整個人走路都開始打飄，剛才被堂兄臭罵一頓受的氣立馬就煙消雲散了，什麽動機不純，自己看著就挺單純的，圖他們什麽呢，藥材麽？兩個弱女子也不可能把他們那麽多藥材都搬走的，要說自己堂兄，就是愛杞人憂天。

　“這是新開的一間客房，你們倆今晚就住這裡吧。早點歇息。”

　房門被薑毅從外面帶上，趙清閣側耳聽著，直到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才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涼的，茶葉也是舊茶，發澀，當即就放下了。

　林箋也倒了一杯嘗嘗，連忙“呸呸呸”吐了出來，習慣了在實驗室裡咖啡、牛奶的驕矜的味蕾直接拒絕了這種難以入口的味道。她從包裡拿出兩個空礦泉水瓶，說：“我去廚房裡接點水來，這水喝了要生病的。”

　“你在這等著，我下去找水。”

　“為什麽？”

　“你身手不好，容易被人發現。”

　林箋：“……”

　得，離開了她的實驗室，她現在就等同於一個廢人了，連打瓶水這樣的小事也勝任不了麽？

　“我要和你一起去！”

　趙清閣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道：“那好吧，你走前面，我跟著你。”

　林箋屏住了呼吸，躡手躡腳地順著樓梯往下走，客棧的客人都休息了，夥計撐著胳膊在桌子上打瞌睡，燈芯在火光裡靜靜地燃燒，燭火突然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夥計“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後頸，睜開一線迷蒙的眼睛，往後看了看，放心地繼續搖頭晃腦地打瞌睡。

　兩條人影在後院飛快地穿梭，趙清閣低聲道：“明顯對你沒有任何威脅、身手又足以應對的局勢，你為什麽要慌？剛才要不是我及時拉著你閃到簾子後面，你現在已經被發現了。”

　“幸好有你在。”林箋雙手合十，吐著舌頭朝她比了個多謝的手勢。

　“如果今天沒有我在呢？”趙清閣不知不覺便拿出了那套教訓屬下的口吻，“你自己要求來執行這個任務，就該有萬全的把握，即便沒有，也不能拖隊友後腿，死你一個不要緊，連累隊友導致任務失敗，死十個你也沒辦法負責，明白麽？”

　林箋頓了一下，才小聲道：“……明白。”

　趙清閣聽出了她的低落，但沒打算道歉。

　“好了，我只是在給你打個警針，我們現在不是在學校，也不是在安保重重高枕無憂的研究所。你雖然只是個技術顧問，又是雛態，平時不會讓你以身犯險，但沒人能保證之後會遇到什麽事情，我還能不能時時刻刻護住你。尤其是在目前這種兩眼一抹黑的狀態，你必須掌握基本的自保能力。”

　林箋長舒口氣，振作起來：“我知道的。”

　趙清閣在她肩膀上拍了一兩下。

　林箋呲牙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低聲道：“其實我有自保能力的，我身上帶了好多秘密武器，像什麽十萬伏特的電擊槍、百分之一秒內可以蔓延五裡的煙霧彈，連小型炸彈都有。”

　“好好好，你最厲害。”

　“不過你說的還是挺對的，我下次盡量不慌。”

　“嗯，那你現在來看看，這裡都沒有點燈，猜哪一間是廚房？給你十秒，不，一分鍾的時間。”

　“你也太小看我了，”林箋迅速地觀察四周，完全一樣的獨立小間，她看了大約有五秒鍾，蹲下來，開始觀察地上的泥土，手指一指三點鍾方向：“那個是廚房。”

　“用時十二秒，值得鼓勵，啪啪。”

　林箋不免得意起來：“怎麽樣？我是不是很聰明？比你家薄玨聰明吧？”

　趙清閣點了點頭，道：“嗯，這次來執行任務的小隊裡用時最慢的隊員是兩秒，至於小……薄玨麽？一進後院就能判斷出來了，在你判斷的十二秒時間內，她可以完美地製造出任何一個她想要對方看到的現場。”

　“那你呢？”

　“還沒進來我就能知道，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元素的波動，金、水、土、木、火，廚房是一個完美地融合了所有元素的地方。”

　“你們其實都不是人吧？”林箋大受打擊。

　“你經歷我們曾經經歷過的訓練，你也能做到，熟能生巧而已。同樣的事情做一千一萬遍，再笨的人也學會了，你願意的話，我現在就可以開始訓練你。”

　林箋趕緊搖頭：“那我寧願做試驗，訓練打打殺殺的多無聊啊。”

　趙清閣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聳了聳肩膀。

　說著她們已經偷偷溜進了廚房，這裡是典型的傳統結構的廚房，灶台在牆角，磚砌的水池在灶台旁邊，兩塊木板蓋在上邊，二人的棕色美瞳從房裡出來的時候就摘掉了，太妨礙視力了，她憑著在黑夜中視物的本領輕而易舉地沒發出一點聲音掀開了蓋板，她先掬起一捧喝了一口，是甜井水，喜上眉梢，彎腰咕嘟咕嘟地裝滿了四瓶水。

　她裝完了還不忘不滿地抱怨道：“真不知道為什麽要把這麽甜的井水泡那麽難喝的茶，簡直是暴殄天物。”

　她剛要把蓋板合上，在即將合上那一刹那，眼角余光裡依稀有亮光一閃，似乎是瓷磚鋪的池底反射出來的，她整個上身都探進池裡，湊近了去看。

　趙清閣一個沒留神，回過頭瞟了她一眼，以為她栽進了池子要溺水，輕車熟路地拽住她後腰，一把扯了回來。

　林箋緊張道：“噓！裡面有字。我正在看，好像是現代字。”

　趙清閣依舊握住她後腰，這次卻是托著她往裡看，林箋連眨了好幾次眼睛，在晃動的水波裡艱難地辨認著：“這句話，施加了……神秘的咒語……只有我……老婆趙……黑炭……可以看到……啊，想你的三千六百五十一天……你親愛的……薄……”

　“……”去他靈魂之樹的吧，林箋手一撐池壁翻了出來。

　冷不丁又吃撐了，這倆玩意兒沒完沒了了還。

　趙清閣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肩膀，下巴朝旁邊努了努，示意她讓開，自己過去看，嗯，字還挺好看的，就是字跡淺了點，都快看不見了，得趕快用終端拍下來保存，幸好終端防水。

　拍完一張，她站在原地想了想，用匕首在後面刻了個小圖案，然後又拍了一張，這才滿意地直起腰來。

　“我們回去吧。”她抬眼一瞧，沒見到人，“林箋？”

　“這兒坐著呢。”微小的聲音從灶台後面傳過來。

　“你怎麽坐那兒去了？”

　林箋手撐在膝蓋上，說：“太亮了，我怕瞎眼。”

　“咳，不知道其他人到都城了沒有，我們要趕快和大家匯合。”趙清閣神情嚴肅地說道。

　林箋路過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說：“你這個轉移話題的能力我給負分，負無窮。你老婆的字我也給負分，負無窮。回去我要投訴你們，執行公務期間，卿卿我我，隔空送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