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沙漠一眼看過去茫茫無際,林箋雖然體力不濟,但一直盡量跟上趙清閣的腳步,她心裡知道如果走不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條,別說完成任務了,大好的性命都要交代在這裡,白瞎了她天才的大腦,死在沙漠裡她一定不會瞑目的。
她們已經沿著一個方向走了十幾天,太陽東升又落下,背包裡的水一滴也沒剩下。趙清閣深吸了一口氣,讓林箋站在原地別動,她的腳在黃沙裡艱難地跋涉,最終登上了一塊高地,遠目望去。
她不信自己會以這種默默無聞的方式死在這種地方。
林箋在下面有氣無力地喊:“喂……有沒有看到活人啊?”
趙清閣背對著她擺擺手,示意還沒有,卻遲遲沒有下來,整個人跟釘在了高地上似的,風鼓起她的衣袖和褲腿。突然,她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
遠處出現了幾個黑點,她從身上取下來便攜的微型單筒望遠鏡看過去,圓圈型的那一小塊區域裡,露出幾個青年男人的臉,他們穿著毛皮大衣,貂皮帽,騎著駱駝,駱駝上掛著藤箱,看上去像是一支行商的車隊。
趙清閣心裡有點不確定,便道:“林箋,你上來看看。”
林箋哀嚎道:“我實在爬不動了。”
趙清閣悠悠的道:“你爬不上來我們就出不去,上不上來?”
“來了來了。”她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地挪了上去。
趙清閣把望遠鏡遞給她:“你來看看,這些都是什麽人?”
“身材中等,商人打扮,淡黃色頭髮,”林箋將鏡筒拉到最長,努力地想看清他們的臉,人也不斷地往前傾,趙清閣一把拉住她後腰,以免她掉下去。
“皮膚比較白,眼珠是褐色?太遠了真的看不清楚,不管是什麽人,我們都得找他們帶我們出去。”
林箋說著便要往下跑。
“等等。”趙清閣若有所思。
“還等什麽?”
“你把你來的時候準備的那個什麽瞳拿過來,我們還得換個衣服,現在這身太扎眼了,如果程序沒有出意外,這個時代應該是孤星三代時期,如果被當成了孤星,會是什麽後果?”
林箋也嚴肅起來,問道:“那我們還要不要去找那支車隊?”
“要找,但我們還要再觀察觀察。”
十五分鍾後,趙清閣順著車隊前進的方向靠近,林箋半死不活地跟在她後面,終於,趙清閣往地上一坐,從沙坡上直接滑下來,當機立斷道:“馬上換一身普通的長袖長褲的粗布衣服,和他們的打扮越接近越好,但要弄得髒一點,再換上棕色的那個眼鏡片。”
“那個不叫眼鏡片,叫美瞳,外星球進口的,可以改變眼珠的顏色。”
“管它叫什麽,”趙清閣手指捏起來一片棕色的隱形,仰起頭睜著眼睛送進去,“是這樣戴吧?”
“對。”
趙清閣低頭捂著眼睛適應,再睜開的時候明顯感覺眼睛裡的東西嚴重影響了她的視力,而且又酸又漲,不一會兒眼睛裡全是接觸不良產生的淚水。
“他們走了嗎?”趙清閣淚流滿面的問。
林箋在引進這些東西的時候早就試驗過,除了些許的不舒服外沒別的感覺,她看趙清閣難受成這樣,不由得幸災樂禍起來,瞟了一眼車隊,說:“還沒呢,停下來休息了。”
“我們過去。”趙清閣說著就站了起來。
“你的眼睛……”
“正好本色出演,快跟上。”
接下來林箋整個人都是處於一種“=口=”的目瞪口呆狀態,她第一次認識到原來從趙清閣身上也可以完美演繹什麽叫做睜著眼睛說瞎話。總之,她們倆是一對孤苦的姐妹,父親重病需要道沙漠裡采一種叫做天仙果的草藥回去救命,結果藥沒采到,反而叫風沙給陷在了沙漠裡,身上帶的水都喝完了,再見不到人她們就要死在這裡面了。
車隊領頭的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樣貌還算斯文,他打量了二人一番,判定她們沒有威脅性後,勻出了一匹運貨的駱駝給她們騎,趙清閣眼含熱淚地給他道謝。
一路上什麽都清楚了,說來卻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那支車隊裡有個愛說話的小青年,十七八歲,一路上嘚嘚個不停。據他說,他們是倒賣藥材順便做點皮草生意的商人,因為古天宿人素來身體不好,對於藥材的需求量很大,這一行的生意一直很好做。他們是同一個家族裡的,挑了幾個身體相對強壯的年輕人出來乾這些需要餐風飲露的事。
趙清閣仔細地觀察過這幾個人氣色,雖然常年在外奔波,但臉上和手臂上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是呈現出比較病態的白色,似乎是天生就缺少什麽元素,他們騎著駱駝,但是一天的行進速度居然比不上趙清閣她們先前走路的速度,而且不時就要停下來歇一歇,等到走出沙漠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你家在哪裡?”那個車隊裡一直聒噪不休的小青年是個十足十的熱心腸,“我還粗通一點兒醫術,要是離得不遠的話,你帶我去給你父親看看病,說不定能醫好呢?”
“薑毅!”領頭的青年不滿地開口道。
“堂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家世代做藥材生意,能救的人順手救一下,積陰德的事,這樣才能保佑我們家生意蒸蒸日上啊。”
“就你有理,我在前面鎮上歇腳,明天早上之前趕回來。”
“得嘞,謝謝堂兄,我今晚一定趕回去,”名叫薑毅的小青年喜滋滋地目送車隊離開,揮手告別,然後轉頭對趙清閣道,“現在可以帶我去你們家了吧?”
趙清閣:“……”
林箋:“……”
完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誰料得到遇到個佛光普照的二傻子呢?
林箋緊緊巴著趙清閣的胳膊,趙清閣腦筋飛快地轉動著,突然靈光一閃道:“謝謝薑小哥,我家就在不遠處的一座山上,我帶你去。”
林箋朝她使眼色:咱在山上哪有家啊?
趙清閣也不確定,撇了下嘴表示走一步算一步。
剛進山裡,趙清閣便以人有三急為由遁了,樹葉簌簌而鳴,時下正是中午,人最倦乏之時,林箋和薑毅坐在樹下等人,靠著靠著就提議道:“我們現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我姐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薑毅小哥走了一段路身體有點吃不消,他正有此意,只是不好當著姑娘的面說,當下從善如流的接受了。
耳畔有鞋底踩在枯枝上的斷裂聲,林箋悄然睜開眼睛,趙清閣朝她點了點頭,比了個一切順利的手勢,薑毅歪在樹乾上呼呼大睡,林箋放松下來,也輕輕闔上了眼睛。
趙清閣盤腿坐下來,掏出貼身的匕首,握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樹葉被風吹得劇烈地響了一下,趙清閣立刻扭過頭,然後慢慢轉了回來。
薑毅跟著她們倆往山上走,終於在快到達山頂的地方發現了一間小木屋,但是門窗緊閉,趙清閣神色一變,緊張地奔上前去:“父親!母親!”
裡面空空如也,早就人去樓空。
院子裡還豎了一座簡陋的墓碑,和一個拱起的小土包,土很新,像是新喪之人。
林箋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似呆住了。
趙清閣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掉,也不哭出聲音,她蹲下身把“小妹”攬進懷裡。兩人哭作一團。
薑毅小哥不用說一句話,就已經自動腦補了“女兒外出求藥,父親重病身亡,母親或殉情或背棄不知所蹤”的全套劇情,當即心下不忍道:“你們兩個小女孩孤苦無依沒地方去,要不然就先跟我們去都城吧,等我們把藥材賣了,你們跟我們回薑家莊,薑家家大業大,安排兩個活計謀生是不成問題的。”
趙清閣幫林箋抹了一把眼淚,自己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水,扭過頭道:“這樣會不會太為難薑大哥了?你堂兄那裡……他好像不喜歡多管閑事……”
薑毅給她這突然改口的“大哥”叫得心裡一顫,當即拍胸脯保證道:“堂兄那裡由我來說!他一定會答應的!天色不早了,你們快跟著我下山吧,還要去鎮上呢,到時候路就不好走了。”
他走了兩步,回過頭來:“你們兩個柔弱女子,一定要跟緊我啊。”
在他身後,看不見的地方,兩個“柔弱”的女子對視一眼,露出狡猾的笑容,在沙漠就聽他們說要去都城了,本來只打算悄悄跟在他們後面走的,現在看來,比想象中還要好了十倍不止。
都城……
趙清閣抬手摸到自己收在腰間的匕首,不知道薄玨會不會已經提早到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