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玨閑得只要給她澆點水埋點土就能原地長朵蘑菇出來，無他，因為付樂和炎櫻已經很少在學校裡出現了，從二年級開始，她們便經常在外接受特訓，偶爾還要執行秘密任務。雖然她倆閉口不談，但薄玨長了眼睛就能看出來，原本在學校的日子挺充實的，每天上上課，回宿舍打情罵俏，給個神仙都不換。人麽？最怕比較，尤其是往日一起的夥伴，你們一直在同一條線上齊頭並進，突然有一天對方超過你了，還跑到了你看也看不見的高度，怎能不讓人心生抑鬱。

　三年前那場失敗的選拔薄玨放是放下了，但偶爾想起來，她還是會覺得可惜和愧疚，這兩年也沒少關注其他的特種部隊渠道選拔。然而這種事情是要靠緣分的，只能等著軍方來選你，沒有你挑軍方的道理。趙清閣倒不以為然，世上的路那麽多，未必要盯著一條走，哪一條路都能抵達想去的終點。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這天下午，正好是周末休息，薄玨和趙清閣從虛擬訓練館裡出來，手牽著手在學校裡散步，身後傳來軍靴踏地的足音，她馬上扭過了頭——來人湊到她眼前，比出一張大大的笑臉。

　薄玨差點一巴掌拍上去。

　炎櫻反應極快地將頭縮了回去，仰天長笑：“哈哈哈，薄大頭，有沒有想我？！”

　“我真是想死你了啊，”薄玨陰陽怪氣地說道，末尾還加了重音，“炎！大！壯！”

　炎·大壯·櫻機敏地躥了過來，一掌重重拍在薄玨肩頭上：“哈！我也很想你啊！”

　薄玨一把反扣住她腕子，手指彈向她麻筋，炎櫻用力一抽，沒抽出去，卻已然避開了薄玨的手指，順勢往前一送，薄玨險些給她推了一個趔趄，另一隻手也擒了過來。

　趙清閣看著不遠處那兩個人拉拉扯扯地過起了招，收回視線，四下看了看，走向了一張長椅，向付樂一伸手：“坐？”

　付樂點點頭。

　“怎麽樣？”趙清閣問。

　“還可以，受了點小傷。”付樂挽起自己的一隻袖子，露出手臂上一條長長的肉色疤痕，笑道，“被長刀砍了一下，我契主緊張得跟那什麽似的。你呢？什麽打算？”

　“暫時還沒什麽打算，在學校呆著。”

　“想不想和我們一起？”

　“嗯？”

　“隊裡這兩年犧牲了幾個戰友，上面琢磨著再選幾個人進來，隊長就向上級打了報告，希望把你和薄玨納入進來，”付樂說，“這些話都是回來前隊長親自囑咐我跟你們說的。”

　“你們隊長是？”

　“他叫薛域，就是我們一年級的時候薄玨和炎櫻在訓練館比鬥的時候，下面站著的那個星艦指揮系十年級的學長，他還說以前送過你一本他的筆記，問你記不記得。”

　趙清閣稍一回想，所有的記憶便調了出來，說：“我記得他，他的筆記幫了我很多忙。”

　“隊長讓我問問你們願不願意，願意的話他帶你們參加內部選拔。”

　趙清閣沒有立即答應，說：“我需要問一下薄玨。”

　付樂眯起眼睛看著已經快跑得沒影的一雙人影，說：“這事不急，離下次選拔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說來奇怪，怎麽沒見炎櫻跟我玩得這麽歡，對著薄玨倒是一口一個大頭喊得親熱？”

　趙清閣酸溜溜地說：“也沒見薄玨對我打打鬧鬧，大壯來大壯去的，一見你家契主看都不看我一眼，今天居然公然說嫌炎櫻不在沒人陪她打架，太無聊了。”

　付樂歎了口氣：“在隊裡也這樣，她有時候做夢還喊薄玨的名字呢。”

　趙清閣：“哦？她喊的什麽？”

　付樂“唔”了一聲，說：“大概是……站住，我要打爆你的頭！”

　趙清閣背往後倚，放松地仰在長椅上，笑了起來。

　付樂也笑：“我有一點不開心呢，再這樣下去，你別怪我把你契主隔離開了。”

　趙清閣瞥了她一眼：“巧了，我也正有這個想法。”

　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同時又搖頭：“不行，我覺得這樣太便宜她們了，還是換個方法。”

　兩隻純潔的小白兔絲毫不知道她們的契子在一個和風溫煦的下午，在路邊花香環繞的長椅上商量了一些什麽整治她們的方法，打鬧了一路，蹦蹦跳跳跑回來的時候還沒忘記給自家契主帶點好吃的——付樂的牛奶，趙清閣的糖。

　四人在宿舍樓下分開，付樂說：“清清，今晚上我和炎櫻去你們宿舍打遊戲吧？好久沒有比賽競技了，手有點癢。”

　趙清閣：“嗯，好。”

　剛剛還傻哈哈笑著的薄玨臉瞬間僵住：“？？？”

　炎櫻：“？？？”

　薄玨：“等等，清清是……什麽鬼？”

　趙清閣指了指自己：“就是你眼前這隻鬼，大家都認識這麽久了，還叫同學同學的，太過生分了。”

　薄玨結巴道：“那、那也不能……”

　趙清閣：“嗯？不能什麽？”

　付樂插過來一嘴：“那我們先走了。”

　薄玨那句低低的“不能這麽叫”被她的聲音完全蓋了過去，趙清閣返過來又問了她一次：“你剛才說什麽？”

　薄玨：“哦，我說清清太難聽了，我還閣閣呢。”

　趙清閣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我覺得閣閣比較難聽，走了，回去整理房間，晚上還有客人。”

　薄玨咕噥道：“炎大壯那樣的算什麽客人，我能給她口水喝就不錯了，她就知道玩，也看不出什麽房裡有沒有收拾過，乾不乾淨的。”

　趙清閣把她的嘟囔全聽進耳朵裡了，皺著眉頭不讚同道：“炎櫻粗枝大葉的，不在乎這些，小樂還要來呢，不能讓人家看了笑話。”

　“什麽！”薄玨猛然刹住腳，眼睛霎時瞪得溜圓：“小樂又是什麽鬼？剛剛我不在的時間你們都說了些什麽！！！”

　趙清閣神態自若地聳肩道：“隻交換了一個稱呼而已。”

　薄玨一口氣堵在嗓子裡撒不出來，本來麽？也不過多過分的稱呼，人家朋友間也有這麽稱呼的，還有叫小貓小狗的呢，但怎麽聽在自己耳朵裡就這麽別扭呢？好像別有深意一般。

　“天都要黑了，快進去了。”趙清閣拉著在原地要怒不怒的薄玨的手，三步並作兩步地進了宿舍大樓，乘電梯，刷開房門。薄玨習慣性地伸手摟住趙清閣的腰，閉上眼彎起嘴角，半仰起頭，準備迎接一個甜蜜的進門吻，趙清閣在她嘴唇上敷衍性地“啵”了一下，一觸即放。

　“乖，快跟我打掃衛生。”

　“我不要。”

　趙清閣把桌子上攤開的漫畫書合起來，塞回書架，很不走心的隨口說：“乖了。”

　薄玨有點生氣，撅起嘴：“不要。”

　漫畫、童話、神話……書桌幾乎被薄玨一個人給霸佔了，趙清閣一本一本的放回原位，最裡面一本厚厚的磚塊書是她的，蓋上推到桌子一角。她扭頭看了一眼跟電線杆子似的杵在原地的薄玨，倏地衝她眨了一下右眼，趕在薄玨破功之前迎了上去，捧著她的臉逗笑說：“這是誰家的小貓咪呀，撅著嘴巴在生氣。哎呀呀，臉兒都花啦。”

　“你家的！”薄玨惡狠狠地說道，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嗔怪地用手打了一下趙清閣的肩膀，“你討厭。我去忙了，不想理你。”

　“你把陽台上衣服收一收。”

　“知道啦！”薄玨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陽台方向傳出來。

　“去網上再淘點水果，荔枝、水蜜桃、芒果、火龍果一類的，付、小樂喜歡吃，再買點零食喂你自己。”

　“我沒錢了！”

　“卡裡不是還剩了一大筆錢嗎？”

　“就是沒了！買不起水果，愛吃不吃！”

　趙清閣手扶在書架邊緣，悶聲發笑。到最後薄玨還是上網買了一大堆吃的，堆得桌上滿滿的都是，晚上付樂過來打遊戲的時候，她和炎櫻二人被徹底無視，縮在角落裡化悲憤為食欲，消滅了個精光。她不禁懷疑起趙清閣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趙清閣和付樂玩這麽一出把戲，足足可以使接下來的好幾天內炎櫻和薄玨對對方的契子相看兩厭，自然也不會再那麽“如膠似漆”地糾纏在一起了。她們也沒真打算讓薄炎二人疏遠，誰不開心了，就要讓誰開心一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為了維持平衡。

　當天晚上，趙清閣便把付樂下午告訴她的話轉告給了薄玨。

　薄玨毫不猶豫地說：“去啊，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去？”

　趙清閣卻面露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