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澄知道,這次測驗太難。
拿的是高三重點班的月考卷,能考好才怪。
他就是想打擊下這群無法無天的小崽子。
一個都沒及格是正常現象,僥幸一兩個及格是人品爆發。
可,候澄怎麽也沒想到,分數最高的居然是那個平時吊車尾的女孩。
難道她抄了?笑話,誰能抄到第一啊。
老師的聲音拉得很長。
仿佛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教室裡安安靜靜,只有緊張的翻書聲。
眾人都不明白老侯為什麽沉默,要積蓄力量憋大招了嗎?
就算挨罵,也是一起挨罵,這樣想想,倒也沒那麽怕。
應華朝靳學擠眉弄眼,“喂,你說,老侯怎不說話了?”
這時候,他不該狠狠一頓罵,把學生按在地上摩擦,然後順勢表揚一下第一名嘛。
靳學“我怎麽知道?”
應華湊近點,“你說這次第一是誰?”
“還能誰,不是舒哥就是嫂子嘛。”
說著,靳學情不自禁瞟了眼余心月。
女孩依舊垂眸看書,乖巧可愛,像是覺得陽光太烈,她抿抿唇角,小手擋住側臉。
然後撓了撓粉粉嫩嫩的臉頰。
草,太萌了。
靳學感覺自己心都化了。
應華糾結一會,“你剛剛,為什麽要出聲幫余心月,不怕舒哥找你麻煩嗎?”
靳學保持沉默,側目看了看舒子虞。
少年眼睛紅得可怕,表情狠戾,像要殺人。
靳學心裡有些怕,強作鎮定,“我沒想那麽多。”
應華歎“我看你是被美色迷了眼。”他惋惜地說“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她那麽好看呢,你說,要是我從前就開始追她該多好。”
然後飽受欺凌的小可憐一定會不可自拔地愛上自己。
應華陶醉地想。
靳學心上被扎了一刀。
他老早被女孩拒絕兩連了。
“做夢吧你。”
“呸,對你應哥客氣一點!”
老侯把目光收回,緩緩說“這次的第一是……”
印江涵緊張地蜷起手指,臉上依舊雲淡風輕。
這次考試太難,她不確定自己能拿多少分。
但如果只有一個人及格,那肯定不會是別人。
從小就跟著外教學習,又一直是班上的英語課代表,在這科目,她對自己很有信心。
那個村姑,肯定墊底吧,作文都沒寫,說不定是個零蛋呢。
選擇題瞎猜,能拿到十分嗎?
印江涵心裡譏諷。
“余心月。”
“什麽?”印江涵忍不住喊了出來“老師,你看錯了吧?”
“我看了很多遍。”候澄表情複雜,“而且她作文一個詞都沒寫,你們怎麽回事?看看人家,一個暑假進步這麽多!你們呢?一群人驕傲自大,就知道玩玩玩!”
印江涵張大嘴,“不可能,她一定作弊了!”
不然怎麽可能超過自己!
這個村姑,英語永遠濫得一塌糊塗,怎麽可能拿第一!
“第一能抄出來嗎?”
候澄看向自己的課代表,眼神有點失望。
這兩小孩不是姐妹嗎,怎麽印江涵不維護自己姐姐,反而第一個跳出來說她抄襲呢?
候澄想過會有人質疑余心月,但沒有想到,質疑的人居然是印江涵。
他原來以為印江涵是個懂事乖巧成績好的小孩,現在卻忍不住開始重新估量。
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弄明白。
“余心月,你說,這些題是怎麽做出來的?”
女孩站直,小手攥緊鋼筆,精致鼻尖沁出細密汗水。
看起來像隻緊張的小獸。
“老師,我暑假的時候自學英語……”她頓了頓,“卷子裡的幾篇文章,剛好背下來啦。”
全班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連候澄也被嚇到了,“背、背下來了?”
余心月點點頭,把閱讀理解背下來,字正腔圓,一字不落。
幾分鍾後,教室裡鴉雀無聲。
連聽課時也沒這麽安靜過。
候澄瞪大了眼,拿著試卷比對,發現余心月居然一個詞都沒背錯。
他露出欣慰的神色,對女孩無比欣賞。這說明小孩原來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一旦努力學學,成績就能上來。
女孩背完以後,咬了咬唇,水靈靈的大眼睛微微往下垂。
表面不卑不亢,攥緊的手指卻泄露她的緊張害怕,“老、老師,我能坐下嗎?”
候澄笑著點頭,語氣難得溫柔“坐吧。”
他環顧教室一周,“看看人家暑假多努力,你們呢,一個個心裡不慚愧嗎?”
說著,目光在印江涵身上落了落,心裡歎口氣“以後都要向余心月同學學習,知道了嗎?”
“知——道——了!”
印江涵低頭,緊緊抓著試卷,鮮紅的58刺痛她的心。
試卷一角被抓得皺成團。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那人不是天天去弄她的音樂嗎,什麽時候學的英語?為什麽、為什麽她一定要搶自己的風頭,外婆舅舅、印家家產、連學校老師同學的喜歡,她都要搶嗎?
那個人,為什麽這麽討厭!
該死該死該死!
不知不覺,放學鈴響。
舒子虞看了眼小孩,轉頭走出教室。
教室裡有老師,不方便出手,他會在別墅外堵人。
余心月,你最好永遠別出來!
他在心裡狠狠地想。
“涵涵。”
印江涵魂不舍守過完一節課,抬頭對上自己最恨的臉。
余心月笑容燦爛,熱情地說“我們一起回去吧!”
“你什麽時候自學的英語?”印江涵強行抑製怒氣。
余心月認真想了想,“晚上吧,睡不著的時候我就背書,你一直說我英語成績差,我想趕上你,不給外婆舅舅丟臉嘛。”
教室裡人走得差不多,零星幾個還在收拾書包。
印江涵看見她這麽無辜的表情就覺得生氣,拽住女孩衣領。
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被拉得彎下身,“涵涵?”
軟軟的聲音依舊無辜,大眼睜得圓圓,好像有點懵。
“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插進我們家?”
印江涵歇斯底裡“本來我們很幸福的!我和舅舅外婆,很幸福的!你為什麽要插進來,搶走我的東西!為什麽你非要回來?!”
余心月怔了半秒,忽然笑開了。
印江涵這意思,就是自己活該呆在農村受苦,吃不飽穿不暖一輩子,而她永遠留在印家錦衣玉食嗎?
她似乎弄錯了,到底是誰搶了誰的東西?
還在的同學一看有瓜吃,紛紛湊過來,豎起耳朵傾聽。
余心月順勢靠近,擦著印江涵的耳朵,用只有她們兩個聽得到的聲音,說——
“涵涵,你在嫉妒我嗎?”
“別生氣,你說的東西,我一個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