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友情,那是什麽東西?
余心月曾緊緊攥緊手,可在乎的一切如流沙從指間漏出。
她用盡全力追趕,那些人不肯回頭給她一個眼神。
所以她不在乎了。
靠自己,她能過得更好。
“你……”
余心月把手搭在印江涵肩上,微微笑起來“涵涵,我在這個家,最‘在乎’你,隻‘在乎’你。你要信我,剛才我只是看不慣舒子虞那樣對你。”
這次聲音大得足夠讓周圍人聽見。
同學們默默吃瓜,心裡各有各的想法——
看來這姐妹裡,只有一個人是認真的。
就算余心月是印家的養女,印江涵也不該那麽凶她吧,她又搶不走正牌千金什麽東西,難道印家的人會為了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拋棄自己的親閨女嗎?
而且大家都知道,印江涵一直過得風風光光,相比余心月才是小可憐,一直被排斥,成績也不好,這次靠著自己拿個高分,印江涵就這麽生氣,可以想象,在印家的日子她沒少受欺負。
還不如不當個養女呢,白白受人氣。
余心月不知道,這麽一席話著實給自己刷了波好感和同情度。
她繼續戲精上身“舒子虞不該這樣對你的,你和他是情侶,他不能當著你的面去和別人好,”她吸吸鼻子,愁得大眼裡水霧蒙蒙“他是不是品行不好,要不我和舅舅他們說,讓他們退了你和他的婚事。”
“不行!”
印江涵反應激烈,重重喘息“你是想我們退婚,你就有機可乘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喜歡子虞!”
余心月這下真懵了,“啊?”
周圍吃瓜群眾心裡竊喜——
這個瓜怎麽越來越火爆了。
本來以為是豪門姐妹撕逼,現在變成狗血三角劇情,太刺激了!
不過,要是余心月喜歡舒哥,幹嘛要打他呢?難道舒哥是抖?
余心月眨了眨眼,羽睫簌簌,“可是,他有什麽值得我喜歡的呢?”
垃圾桶裡翻出來的男人,放在她眼前她都覺得惡心。
印江涵冷笑,“你裝什麽無辜可憐,子虞那麽優秀,有誰不會對他動心?
想到舒子虞在外面的女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動情緒“你們這群狐媚子,心裡暗戀他,都想著拉我下去好自己上位吧!”
眾人一臉懵逼,茫然對視,心裡瘋狂吐槽。
不是啊嫂子,我們真的不喜歡舒子虞啊!
原來你這麽想,把每個人都當作假想敵嗎,可不是誰都有當小三的愛好呀!
余心月“……”
她目光有些憐憫,頭一次覺得印江涵可憐。
年紀輕輕,眼睛就瞎了,捧著一塊垃圾當寶貝。
真慘。
“涵涵,”余心月歎氣“既然你聽不進去我說的,那我就不多說了,只是奉勸你,不要在垃圾桶裡找男朋友。”
這種高高在上憐憫施舍的語氣讓印江涵更加氣憤。
“哈,勾引不到子虞就來勸我?你的手段真是一套一套的呢。”
余心月拉上書包拉鏈,沒有再說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有人居然可以眼瞎到這種地步。
上輩子印江涵總愛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好丈夫,現在想想,大概境遇也沒有她口中的那樣好。
舒家有錢,但幾個兄弟、一群孫輩分下來,到她手裡又能有多少?
只是喜歡炫耀,瞎炫,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那我先走了,在車上等你。”余心月說。
印江涵喊住她“等下。”
“什麽?”
“那是我家的車,你不準上,你不是很能耐嗎,自己走回去啊!”
余心月“哦。”
看來印江涵今天氣瘋了,徹底和她撕破臉,也不顧自己在同學面前苦心經營的形象。
幾個同學悄悄開始議論,“走回去?”
“真夠狠的,看來印江涵真的生氣了。”
“再怎麽也不該連車都不讓人家上吧,多遠的路啊,這算虐待了吧。”
“噓,人家的家事,別管。”
印江涵氣瘋了,“你們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同學們擺擺手,連忙說“印姐別氣別氣,那我們走啦,再見!”
然後逃得比兔子還快,一溜煙就沒影。
印江涵背著書包回去,在樓梯口聽見江暖和苗婉玲笑嘻嘻地說話——
“你暗戀舒子虞?”
“別瞎說我不是我沒有。”
“真的嗎我不信。”
“那你暗戀舒子虞嗎?”
“別瞎說我不是我沒有。”
這群人也在取笑自己。
印江涵氣得肺炸,衝下樓去,怒火騰騰地扇了苗婉玲一個巴掌。
“背後取笑別人,你真的欠打!”
“啪”。
苗婉玲被扇得有點蒙,捂住臉,眼淚啪嗒就掉下來。
江暖把苗婉玲護在身後“幹什麽呀,只是說了幾句,你就要打人,你也太蠻不講理了吧!”
兩人都是普通人家,小富小貴,勉強出得起錢來這裡補習。
但惹印江涵舒子虞之類的人,她們也不敢,只能把氣往肚子裡憋。
“以後再讓我聽到這話,就等著吧。”
印江涵撂下句狠話離開。
“什麽人嘛真的是。”苗婉玲哭唧唧地到閨蜜懷裡,“有氣幹嘛撒我身上。”
江暖拍她的背,“別哭別哭,等會給你買包辣條。”
印江涵氣衝衝回到車上,把包往後座一摔,回想這一天,覺得糟糕透了。
剛才不應該那麽衝動的,誰知道那群人又會傳什麽話?
可是實在是太氣了!
太氣了!
那個白蓮花、臭綠茶,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挑撥自己和子虞的關系,趁機奪走子虞,還有印家的一切!她想都別想!
“等什麽?還不快開車?”
司機唯唯諾諾“可是,心月呢?”
“余心月余心月,你們心裡是不是只有她,你們都不把我放眼裡了是嗎?再不開走我讓舅舅開了你。”印江涵忍不住破口大罵。
司機發愁地望眼別墅,還是啟動引擎,緩緩離開這裡。
印家偏愛有目共睹,得罪身後那位是萬萬不可,至於心月……等會再回來接吧。
舒子虞叼根煙,望著印江涵上車。
既然只有一個人走,難道意味著女孩還在別墅裡?
他壓低鴨舌帽,再次推開大門,把門口豎放的棒球棍提起來。
學生老師都已離開,客廳空蕩蕩的,燈全部熄滅,顯得有點陰森。
小屁孩在哪呢?
舒子虞把棒球棍杠在肩上,吸口煙,悄無聲息地穿過回廊。
昏暗室內,紅色煙頭一明一滅。
他推開一扇又一扇房門,耐心告罄時,忽然聽到樓上傳來清脆的鋼琴聲。
鴨舌帽下的唇角揚起——
找到你了。
他掐滅手裡煙,拖著棒球棍往三樓走。
棒球棍敲在台階上。
悶悶撞擊聲混在悠揚的鋼琴聲裡。
“砰。”
“砰、砰。”
而余心月對此毫無察覺。
她眼裡只有鋼琴。
那天沒有彈完土耳其進行曲一直是心裡遺憾,家裡的鋼琴又被搬走了,連過一過琴癮都沒法。
印江涵不準她乘車回家,她心裡可真是、可真是……
太高興了!
終於有機會名正言順留在別墅蹭鋼琴了。
明天還想去紫羅蘭繼續蹭,如果能遇到秦卿,那就更好了!
進行曲昂揚輕快。
就像她重生後撥雲見日的心態。
能夠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不再為不值得的人浪費生命、委屈自己。
意識到這點,余心月嘴角微往上勾,輕輕笑起來,手底音樂更加輕快。
而她身後,有人慢慢舉起了棒球棍。
“砰!!!”
余心月後頸寒毛倒豎,身體反應超過意識,本能地往旁側了側。
棒球棍滑過肩頭,重重砸在鋼琴上!
“喲,躲得還挺不錯嘛。”舒子虞笑起來。
他對上女孩錯愕憤怒的眼神,反而笑得更開心,掂掂手裡棒球棒,“余心月,原來你一直在深藏不露啊。”
“第一次有人敢打我,你知道嗎?”舒子虞說著,摸了摸下巴。
還是疼,靠。
“我這個人,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你乖乖道聲歉,我還可以考慮下手輕一點,嘖,或者你做我女朋友,說不定我就不計較了。”
舒子虞臉上帶著大仇得報的笑。
教室裡那一擊,他以為是自己沒準備好。
這小孩看起來弱不禁風,花拳繡腿,能有多厲害?教室裡是自己輕敵了,現在認真點,非要把她打服不可。
反正印家也不怎麽看重這個閨女,肯定不會為她和舒家撕破臉。
呵,一個繼女而已。
連他們印家人都不看重,那不就是任人欺負嗎?
她有什麽資格反抗?
“喂,還不道歉?”少年挑眉,威脅道。
余心月垂眸。
黑色琴鍵在地上蹦了幾蹦,停在牆角。
她的目光停在鋼琴上。
剛才舒子虞的一擊用了挺大力氣,低音區砸壞幾個鍵。
黑色琴鍵受衝擊飛出去,留下道灰色瘡疤。
她心疼地摸上灰色,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嘴角抿成一條線,緊緊繃著,透出令人心寒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