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關系?
秦卿微怔,想起那孩子,不禁露出淺淺的笑容。
就像在陰雨連綿的天氣裡,觸及到一抹溫暖燦爛的陽光。
“大小姐?”
秦卿斂色“沒有關系。只是點頭之交。”
顏垣“……”
信你才有鬼。
秘書推門而入時,看見向來不動聲色的boss雙手撐著下巴,臉上掛抹微笑,好看的眉眼在燈光下舒展開,像高山上清澈的雪水。
秘書的心跳漏了一拍。
心裡默默咆哮她笑了她笑了她終於笑了!
要知道自家boss一直以冰美人著稱。
自從共事以來,秘書幾乎沒見她笑過,秦燭去世後,她身邊環繞低氣壓,靠近就會覺得冷。精致絕美的五官,卻像是被封在冰霜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就算和她說話,秘書也會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眼前的人,明明在決策施令,雷厲風行,是個標準的事業型女強人,也不全然是冷漠無情,總板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會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種明顯的清冷疏離、高高在上。
好像你在塵世裡匍匐,她在月亮上飲露。
秘書還以為這是因為boss家室太好,所以自帶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光環。
可剛才抬眸的瞬間,所有對秦卿的固有印象全部化為雲煙。
秘書跟了秦卿這麽久,見她臉上露出這樣的笑,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與尋常敷衍或是禮貌疏離的笑容完全不同,是發自內心的、因為覺得開心,所以笑了。
秘書看著那張美麗的臉,無論看了多少次,每次都覺驚豔。
尤其是燈光下的女人笑得這麽溫柔。
秦卿和顏悅色,放下電話後,柔聲說“尋音的事嗎,拿過來我看看。”
秘書聽到boss這麽溫柔的聲音,樂得心花怒放,臉上卻一本正經,恭恭敬敬地把新送來的資料遞過去。
秦卿翻看,臉上的笑漸漸凝住。
秘書忐忑地說“這是大少剛剛派人送來的名單,參賽的選手會有幾個自家的人,他想……”
秦卿沒繼續往下看,把名單放進碎紙機。
秘書知道了她的態度,低頭不吭聲。
秦卿沒有生氣,只是深深望著她,黑色眼眸裡閃爍著微光“如果不想天裕徹底倒下,就不要把從前那一套弄上台面來。不要總想著糊弄觀眾,我們的誠意,他們是能夠感受到的。”
秘書連連點頭,“對不起。”
秦卿知道這不怪她,積弊難改,黑幕成風,要徹底扭轉天裕的風氣,要做的事還很多,“好了,你先下去吧,已經夜深,早點回家休息。”
秘書感動得兩眼淚汪汪,深鞠一躬“那您也請早些休息。”
離開時,她回頭瞥了眼,燈光下女人依舊在伏案工作,通宵達旦,像往昔一樣。
不同的是嘴角不自覺翹起,掛著溫柔醉人的笑容。
——
第二天余心月打開房門,看見客廳的鋼琴時,整個人都是呆的。
她把書包丟在門口,小跑跑下樓,來到鋼琴前,小心翼翼地摸上去。
柔滑的觸感,按出的琴音像蒙了層水霧,音質輕柔空靈。
是難得的好琴,一看就價格不菲。
余心月初時的驚喜過去,狐疑地皺眉,這台鋼琴是誰抬進家的?
印鴻飛?外婆?
不可能,他們巴不得她放棄音樂。
難道是舅媽?
可上輩子沒這一出,就算舅媽給自己買了琴,肯定也會被印鴻飛丟出去,這台琴怎麽會好好放在這裡?
而且,余心月愛惜了撫摸鋼琴,想,按照季昭華對音樂的理解,應該挑選不出這台毫無瑕疵的鋼琴。
這可是所有音樂人的夢中情琴。
余心月想著,季昭華正好從二樓走下,一手拿著她剛剛丟下的書包,另一隻手拿著本包裝花裡胡哨的書,扉頁大字標題突出——
《戀愛指南!乾貨滿滿!教你怎麽追女神!》
季昭華表情很沉重,非常沉重,甚至沒有注意到多出來的鋼琴。
她把書擺在茶幾上,靜靜看著小孩,想要等一個解釋。
然而還沒開口,小外甥女突然對她回眸一笑,眼睛彎成月牙牙,笑容甜的好像浸到蜜糖裡一樣,“舅媽!是你給我買的鋼琴嗎?”
季昭華深吸口氣,不出意外,又被萌得昏頭轉向。
頓時啥事都拋到腦後“鋼琴?什麽鋼琴?”
看她的模樣,余心月知道答案,繼續陷入沉思。
既然不是舅媽,那到底是誰呢,這個印家,還會有誰尊重她的意願、認可她的夢想?
總不會是印鴻飛吧。
他轉性了?
季昭華終於看到鋼琴,也一臉詫異,“這誰弄來的?”
余心月搖頭“我以為是你。”
季昭華抱臂,打量一會,手不知不覺又伸到女孩臉頰,瘋狂擼娃“不是我呀,我昨晚半夜才回來,最近忙著……”她突然沒有說話,笑了笑。
余心月躍躍欲試,手指不知不覺在鋼琴上躍動。
清脆琴聲像山泉在石上跳濺。
季昭華歎口氣。
余心月停手“舅媽,為什麽歎氣?”
季昭華“前天你還說自己的老婆是鋼琴,女神是繆斯來著。”
余心月理所當然“對呀。”
季昭華拿出《戀愛指南》,“那你買這本書,是為了追鋼琴,還是上繆斯?”
余心月笑容僵硬。
幸好這時有人來解圍,印江涵揉著眼睛,打開門喊“徐姨,你大早上放什麽歌?”
等看清站在客廳中央的是余心月後,印江涵愣了幾秒,然後原路後退,砰一聲把門重重關上。
季昭華笑出聲“看來那一巴掌是真的把她打聽話了。”
余心月想,這可不一定。
像印江涵那種人,在作妖和作死的路上永不止歇。
但剛剛印江涵那嗓子把屋裡人都吵醒了。
別墅裡有了窸窣的聲音,打掃的打掃,做飯的做飯,等坐在桌前吃早餐,又過一個小時。
余心月趁機彈琴,出乎她意料,印鴻飛幾次從身邊路過,欲言又止,但最終沒有說什麽。
難道真是他轉性了?
在餐桌吃飯時,季昭華直截了當問出這個問題。
印鴻飛面色難看“顏垣送的。”
顏垣送來的東西,他當然不好拒絕,而且顏垣那麽看得起余心月,說不定這樁生意還要靠女孩才能談成,他對余心月的態度也不知不覺好轉。
季昭華“顏垣?他人倒不錯,不過主要是我家月月的琴聲太好聽了!”
印江涵忽然驚呼一聲,捂著沒消腫的臉,含淚說“不吃了,嘴巴一動就疼。”
印鴻飛沉默著拿起刀叉,沒有說話。
印江涵不可置信地看了眼他,不甘心那天的事就此翻頁,她怎麽能白白挨一巴掌?她泫然欲泣,又將目光轉到外婆身上,“外婆……”
季昭華好奇,“那你說這麽多話不疼嗎?”
印江涵被她這麽一堵,準備好的話重新梗回肚子裡。
小臉紅的地方紅,青的地方青,紫的地方紫,像打翻一盤染色盤,煞是精彩。
印家外婆心疼,歎氣“今天讓鴻飛帶你去醫院吧。子虞不是也在嗎,我們和他好好談談。”
那天提出分手後,舒子虞當晚又回了條求複合的短信。
言辭懇切,聲淚俱下,印江涵當然好了傷疤忘了疼,立馬就原諒了他。
印外婆當這是小孩子的打鬧,年紀這麽小,還是學生,能懂什麽愛情,分分合合不是常事?
只是一點小事,就哭著鬧這麽大,還造謠說自己姐妹是小三。
印外婆想想,就覺得心煩,看印江涵也沒有從前可愛。
印江涵尖聲說“不!不!我的臉還沒好!不能讓他看見!”
季昭華像個好奇寶寶“你吼那麽大聲,臉不疼嗎?”
印江涵被懟得無話可說,臉上怨恨一閃而過“……”
余心月在餐桌上保持食不言寢不語的傳統,默默吃飽後開口“舅舅,請幫我向顏大哥說聲謝謝。”
“恩。”印鴻飛不冷不淡地回。
余心月“還有,請幫我問一下,能不能安排我與顏霽見面。”
印鴻飛皺眉“顏霽是誰?”
“他妹。”
季昭華瞪圓眼睛,“你什麽時候認識人家妹妹了?”
余心月想了想“在學校總聽見她的名字,神交已久,昨天下午終於見了一面,可惜她乘車離開,沒說上話。”
季昭華一臉狐疑。
她覺得自己的小外甥女很有問題,有大問題。
就仗著有張好看的臉,在外面為所欲為、捏花惹草唄!現如今懷疑的對象又添上一員,顏垣的妹妹。但季昭華已經不怎怕余心月被人渣了,她只怕外甥女渣了別人。
季昭華想,她懷疑月月在多線操作,而且還有證據!
那本戀愛手冊到底是為了追誰?
顏垣突然送來鋼琴,難道是因為月月泡上了他妹?
余心月完全不明白季昭華到底腦補多少,用過早餐後就準備去學校。
季昭華喊住她“這麽急幹什麽,不是還早著嗎?”
余心月甜滋滋笑起來,“我得早點去,說好了早上幫雅雅補習英語的。”
雅雅?
季昭華表情複雜,顫巍巍舉起手,向她比了個大拇指的形狀。
她家小孩或許可能大概是個渣女。
手機鈴聲響起,季昭華接通,從那頭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季小姐?”
季昭華怔了怔“哎?”
“是我,秦卿。”
季昭華有些吃驚,雖然交換了手機號,可在她心裡,秦卿可不是個主動的人。
秦卿靠著椅背,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叨擾了。我只是想問問……”
本來想直接問余心月對鋼琴滿不滿意,話到嘴邊卻頓住,或許覺得這樣太直接,秦卿改口“我聽顏垣說,他為心月準備了台鋼琴,她滿意嗎?”
說話間,身體不知不覺坐直。
季昭華“當然滿意,她開心得不得了。”
秦卿微微笑起來,“喜歡就好。”
自己珍藏幾年的鋼琴,終於有了適合的主人。
季昭華忽然問“秦小姐,你和顏垣熟嗎?”
秦卿“故交。”
季昭華站在陽台,惆悵地問“那你認識他妹妹嗎,人怎麽樣?”
秦卿微怔“是個不錯的孩子,怎麽?”
季昭華滿臉無奈,“我懷疑月月在早戀。”
說罷她從戀愛手冊說起,把今天種種證據擺出來,最後得出結論——
“這肯定是搞早戀,不是在搞就是在搞的路上!不然為什麽顏垣突然送鋼琴,月月又突然要和顏霽見面?我家小孩本來性格很害羞的,從來沒提過這樣的要求。”
秦卿沉默半晌,“……早戀不好。”
季昭華歎息“當然不好!我一定要把這種趨勢扼滅在搖籃裡!”她忽然想起秦卿工作忙碌,耐心聽自己講這麽多廢話,忽覺愧疚,道別之後掛斷電話。
秦卿坐在辦公室裡,面無表情地處理工作。
秘書進來時,感到一股寒意,她悄悄抬眸,環繞在boss身邊的低氣壓又回來了!
“什麽事?”秦卿頭也不抬。
秘書“計二少來找您了,在樓下等您……”
“讓他滾。”
乾脆利落,殺氣騰騰。
秘書左右為難,壯著膽子說“可是他一定要見您,不見您不肯離開。”
秦卿抬頭,眼睛微眯,“那讓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