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月扮演的是個惡毒反派。
惡毒,非常惡毒,隔一集就要扇一個巴掌的惡毒。
她珠光寶氣,盛氣凌人,水蔥似的手指戴滿金玉,水紅指甲尖尖,精心繪滿芍藥花。“真打還是假打?”她漫不經心地問。
導演在那邊看著。
柳夭夭臉一熱:“真打吧。”
反正她也不敢真打。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聲猛地響起。
柳夭夭捂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女人,嘴唇不停顫抖,眼角落下滴淚。
導演興奮起來:“快拍快拍。”
這可是柳夭夭近來最好的演技了!
等了半天,柳夭夭也沒有說台詞,仿佛被打蒙了,“你,你怎麽能打我?”
余心月扯起嘴角,“一個剛進宮的貴人,打你就打你,還要選日子嗎?”
旁邊的宮女也及時反應,把戲接下去。
導演對余心月笑:“你們還挺機靈的,不然又要重新拍一遍了。”說著他猛地想起那記響亮的耳光,尷尬地乾咳幾下:“以後還是不要太大勁。”
余心月眨眼,滿臉無辜:“我沒有拍過戲,聽前輩說要真打,就真打啦,不好意思。”
導演:“沒事,注意點就好。這條的情緒很對。”
他心裡歎口氣,前幾天柳夭夭演來演去總是不對勁,完全體現不了剛進深宮小白花的模樣,翻來覆去折騰好多次,沒想到只要一個巴掌眼淚就掉下來。
這不演得挺好的嘛。
不過漂亮臉蛋不要打腫了,明天還要演戲呢。
說到打人,余心月是專業的。
柳夭夭捂著臉梨花帶雨,一照鏡子,只是有點微微發紅,沒有腫起來。
陳哥:“好啦好啦別哭,也沒有多嚴重嘛。”連藥膏都不用擦。
柳夭夭一口血嘔下去:不嚴重,你被打試試?
然而周圍的人都在看著她,眼神仿佛是怪她無病呻吟。
柳夭夭有苦難言,是她主動要求對方真打的,可誰能想到余心月還真的真打啊!客氣一下不知道嗎?一個十八線的糊比,憑什麽這麽囂張。
陳哥歎氣:“你也不要太難過,以後的巴掌還多著呢。”迎上女人驚怒的目光,他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急著改正:“我的意思是,劇裡她還要打你幾十個巴掌……”
呃,好像這樣說還是不對。
這話就跟一鍋熱油潑火上,柳夭夭瞬間就裂開,當天晚上哭哭啼啼,一定要找人給自己出氣。陳哥好不容易勸下來,她又鬧著要吃新鮮的車厘子。
現在在影視城,又不是市中心,哪有什麽水果買。陳哥受不住她鬧,隻好出去托人去弄,站在酒店門口,心想自己這是伺候了個什麽啊,戲裡還沒當上太后,現實就一副老佛爺做派了。
他叼根煙,紅色的煙頭在黑暗中一明一暗。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地上落滿煙頭,迎面看到余心月和向雪手挽手走過來。
陳哥心裡羨慕了會向雪,都是經紀人,為什麽差別這麽大,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他想和天裕搞好關系,就站起來朝他們打個招呼。
余心月微微詫異道:“陳哥?”
陳哥沒想到她會認得自己,不禁有點感動,暗夜裡,酒店的燈光照在對面女人臉上,雪白的肌膚鍍上層光,更顯細膩。陳哥看得一愣,心裡想,這麽晚還化著妝嗎,總不會是真素顏吧。
向雪問:“這麽晚還沒回去睡覺呢,守在酒店門口幹什麽?”
陳哥不好說自家藝人的壞話,隻說:“有點事。”
向雪:“那我們先走啦,你也早點睡,明天一早就要開拍呢。”
陳哥點頭,“是,你們也去休息吧。”
又等了好久,他才等到送水果的人。
這人是影視城的工作人員,表情明顯不耐煩,拿到陳哥塞的幾張錢後,臉色才好看點。“又是你家那位慈溪啊?”他拍拍陳哥的肩:“我見過這麽多明星,事多成這樣的還是頭一個,我說你也早點想著換個地方去,累不累呀。”
陳哥歎氣:“累有什麽辦法,拿工資的嘛,辛苦了。”
回到房間,他剛打開門,就聽見自家那個祖宗抽抽搭搭地在打電話,開的還是外放。
“秦先生,”柳夭夭小臉掛滿淚,拖長調子:“您要給我出氣啊。”
電話那頭沒有人回話。
柳夭夭坐在窗戶邊,看著自己的倒影,咬緊唇:“她欺人太甚,沒有把我放在眼裡,哪有這樣的人,糊成這樣子還好意思囂張,不就是仗著自己和顏霽好嗎?”
“顏霽?”男人聲音略嘶啞,須臾,笑了下:“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柳夭夭心頭一滯,敢情自己說了半天,男人一個字都沒聽。但她只是乖乖巧巧地縮縮脖子,喊出讓自己咬牙切齒好久的名字:“余心月。”
對面靜默很久。
“秦先生?”
“我記得她,你想讓我怎麽幫你?”
柳夭夭噘嘴,她也不知道要怎麽幫,“我想要她被全網黑,一直翻不了身!”
“呵。”男人笑了下,“過段時間我回國。”
柳夭夭瞪大眼睛,臉色蒼白,半晌才反應過來,強顏笑道:“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嘟嘟嘟。”
電話早就已經掛斷。
陳哥這才進屋:“你怎麽和那位打電話了?”
柳夭夭:“怎麽不行,就許她有後台嗎?等秦先生回來,看她還敢不敢囂張,哼,就靠著一個不做事的名媛,有什麽好得瑟的。”
陳哥糾結著在房間轉圈:“這萬一被發現,你可怎麽辦?”
卷入小三門人設崩塌前程盡毀還在其次,秦瑄煌的老婆可是計長亭啊,星覺捧在掌心的千金。現在星覺比不上當初,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麽能是他們這種小民能夠抗衡的?
他有點生氣地看了柳夭夭一眼:這女人是用智商來換臉的吧。要事情敗露,他也別想再圈裡混,之後能不能混到口飯還不一定。
陳哥有點想走人了。
柳夭夭:“你這樣看我幹什麽?秦先生根本不喜歡他老婆,他們是商業聯姻……反正他們遲早會離婚的,等我進了秦家,你還怕沒有前程嗎?”
陳哥腦袋都大了:“你還想進秦家?”
全身上下只有一張臉好看點,還想要小三上位。
星覺再怎麽落魄,計長亭也是頂級白富美,各種資源養出來的真千金,是秦家明媒正娶迎回來的,當年那場婚禮奢華至極,所有媒體連番報道。
他真想搖搖柳夭夭的腦袋把水給晃出來:你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麽能和計長亭比,論長相,人家也不比你差啊!
柳夭夭捏起一粒車厘子,暗紅的果皮包裹甜美的汁水,“怎麽我就不能進?他也不喜歡計長亭,那個悍婦有什麽好的,每天除了到處玩都不乾別的事,也一點不會幫先生分憂。”
陳哥忍不住嘲諷一句:“那你就能幫他分憂?”
上趕著當小三還夢想上位,連戲都演不好當什麽闊太太喲。
柳夭夭瞪他,白眼翻上天:“說了你也不懂,這麽晚你還在我房間幹什麽?快下去吧。”
陳哥心中長歎一聲,投給她一個無奈的眼神。
女人坐在窗前,蘭花指捏著暗紅的果,儼然副闊太太的樣子,臉上還掛著志得意滿的微笑。
陳哥咬咬後槽牙,實在想打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麽。但他想歸想,還是老實走出去,迎面向雪滿臉春風地走過來,手裡端著碟果盤。
她開心地打招呼:“今晚我們可真是有緣!”
陳哥苦笑:“是啊。”
向雪把果盤遞過來:“吃吧,剛剛買的,這地方買個水果都不容易,我和月月走好遠路,腳都快磨出水泡了。”
陳哥臉上露出訝色,隨手拿起塊切好的蘋果,想到自己辛苦這麽久給柳夭夭弄來車厘子,結果還被冷嘲熱諷一頓,心裡更加抑鬱。
都是在藝人手底下賺錢的,憑什麽差別就這麽大啊!
憑啥?
聊一會後,向雪招招手告別,踩著鞋風風火火地回到余心月的房間,把果盤往桌上一放:“月月,你猜我遇到誰了?”
余心月盤膝坐在床頭,膝蓋上放著劇本,手裡卻拿著手機。聞言她掀起眼簾,“遇到誰?”
“柳夭夭的經紀人啊,這麽晚從她房間出來,你說給柳夭夭打下手真不容易,天天要被這個祖宗折騰,還是你好。”
余心月翹起唇角:“現在知道我好啦?”
向雪趴在床上,眼睛彎彎:“是啦是啦,我家月月最好。”
余心月垂眸,繼續打字:“他拿薪水的嘛,成年人了心裡都有分寸,什麽時候受不了想走自然會走。”
向雪:“唉只是有點同情,你和誰聊天呢?”
腦袋湊過去,隻瞥見一行“今晚也在想你”。
向雪:嘖,沒眼看。
余心月把屏幕摁滅,裝模作樣拿起劇本,“好了我要開始讀劇本了。”
向雪:“明天又沒你的戲,這麽努力幹嘛,”她好奇地追問:“今晚在想誰啊?”
余心月扭頭:“沒有誰。”
向雪:“臉都紅了還沒有誰,不會真看上劇組哪個弟弟吧。”
余心月反駁:“想什麽呢,別亂猜。”
向雪聳肩:“好吧,”她拿起顆櫻桃:“說起來,柳夭夭到底是怎麽紅的,她這個演技,我覺得還不如朱羲呢,朱羲黑料滿天飛,怎麽一到柳夭夭身上,全變成通稿誇了。她背後到底有多少營銷號啊!”
余心月不感興趣:“誰知道呢,網上搜搜唄。”
向雪點頭:“我搜了啊,姐妹們說她背後有個神秘的大佬撐腰,誰也不敢得罪那個大佬。你跟她掰頭的時候,還有人在賭你們背後資本哪個更厲害。”
余心月問:“哪個更厲害?”
“當然是她的啊。”向雪口快說出,訕訕笑:“這不,你還沒有火嘛。”
余心月小聲辯解:“我微博都一百多萬粉了呢。”
向雪:“你看看人家的。”
余心月搜了搜,兩千萬,好吧告辭。
向雪安慰她:“沒事,你以後一定會比她強,而且她前幾年還查無此人呢,都是被一手捧起來的。你說那個大佬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