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這個話題不歡而散。
計長亭眼裡壓抑怒火,冷著臉,離開莊園時沒有再挽秦瑄煌的手。
她轉身,熱情地和秦卿擁抱告別,“今天真開心,餅乾也很好吃,改天我可以再來玩嗎?”
秦卿微笑:“當然可以。”
說著,她看了秦瑄煌一眼。男人臉上沒什麽表情,冷冷地與她對視。秦卿離開計長亭的懷抱,笑容意味深長,輕聲說:“這裡就是你的家。”
秋天的陽光灑在院子裡,粼粼鍍上層金,荒草池塘,似乎都在閃閃發光。
她揚起矜持端莊的微笑,旗袍勾勒玲瓏曲線,細高跟踩著碎石嘎吱作響,彎眉紅唇,像極二十年前的那個女人。
秦瑄煌捏緊掌心,眉頭擰得極緊,冷臉看她一會,轉身就走,背影有幾分倉皇。
計長亭奇怪道:“他今天怎麽了?”
秦卿:“因為母親。哥哥一直很害怕母親。”
秦瑄煌倚在車邊,拿出一根煙,摁下幾次打火機,沒有點燃煙。
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閉上眼睛,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太陽穴又開始疼了。
計長亭言笑晏晏地走過來,沒有察覺到男人半點異樣。在車上,計長亭嘗試修複下夫妻關系,畢竟這麽久沒見面了,好幾次找秦瑄煌聊天,被男人懨懨地敷衍過去。
敷衍的態度太明顯,讓計長亭蹙眉,咬咬唇,別開頭不再和他說話,只是垂眸玩弄自己腕上兩個手鐲。
錦瓷和玉鐲相撞。
叮當、叮當、叮當。
秦瑄煌手攥成拳,太陽穴又開始滋滋作痛。
窗外,光影斑駁,他仿佛又看到那個女人。
穿著旗袍,柔弱地半跪坐在地上,頭髮凌亂,臉上有道明顯的巴掌印,男人拽住她的頭髮往屋子裡拖,女人抓著門框不松手,蒼白臉上淚珠點點。
細白的腕子上兩個手鐲劇烈撞擊,撞得叮當響。
像一場荒誕無聲的啞劇,在他的眼前慢慢回放,他抱著球,站在走廊另頭,眼睜睜看著這場凌虐。他不敢憎惡強者,隻好把怒氣灑在弱者身上,於是他開始憎恨,憎恨女人的弱小。
陰冷的目光落在計長亭的手腕上,秦瑄煌看了很久,心裡想,如果把這細白的手腕折斷,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像在雪白畫布上揮弄筆墨……
他揉揉眉心,隱藏在心裡,陰鬱而隱秘的願望被勾弄起來,讓人一想到就忍不住熱血沸騰。
男人的目光刻骨明顯,像把淬毒的小刀。
計長亭察覺到不對勁,轉頭問:“你看我看什麽?”
秦瑄煌搖搖頭。
計長亭晃晃鐲子:“這麽好看的鐲子,為什麽你不喜歡的樣子?”
秦瑄煌聲音沙啞:“我喜歡。”
——
幾天后,柳夭夭回到片場,身上帶有明顯的傷。
她的脖子上總系著抹米白色的絲巾。於是片場中有流言傳,女人脖子上有明顯青紫的痕跡,像是被誰狠狠掐住過咽喉。
那張漂亮的小臉濃妝也掩蓋不了半邊的青腫,墨鏡下,左眼腫得變了形,甚至要陳哥攙扶才能走路。
一時間片場議論紛紛,謠言亂飛,導演下幾次封口令也止不住。
但向來盛氣凌人的柳依依沒有做出回應,一回影視城就縮在酒店裡,連請好幾天假。拍戲的進度被一再拖慢,主演不在,大家沒有辦法,隻好也跟著她縮在酒店休息。
向雪切開柚子,分一瓣給余心月:“你說她到底是怎麽了?”
余心月聳肩:“遇到變.態唄。”
向雪疑惑地皺眉:“不對,要真有變.態敢來打她,事情早鬧開,那個人肯定被抓進監獄了吧。柳夭夭捂得這麽嚴嚴實實,好像不想讓這事見光,”她的目光突然興奮:“是不是和傳說中的大佬玩s.m,嘿嘿。”
余心月:“你倒知道得挺多的。”
向雪:“嘿嘿嘿,你說起這個我可就興奮了。”
余心月笑:“怎麽興奮?”
向雪拿出手機:“你看,豆豆八卦的姐妹都已經傳開,都在扒她身後的男人呢。”
屏幕上是一張柳夭夭的路透照。
大明星裹得嚴嚴實實,墨鏡絲巾帽子,全副武裝,還是抵不過網友的火眼金睛。
“你們看!她的手背是不是有點顏色。”
“對,好像是被人打了。”
“不會吧,這小公主誰敢打她啊,是拍戲的時候被什麽東西燙到吧。”
“辣雞劇組,連安全都做不好,起訴它!”
“我哥哥的老同學在影視城工作,他說柳夭夭這幾天根本沒在拍戲,偷偷跑出去了。話說現在她也應該在影視城啊,怎麽在外面被拍到?”
“你們看看那鎖骨那裡,也有塊青紫,這總不是被燙了吧。還有她用紗巾遮住半邊臉,但你們把圖放大,看看眼角的地方,腫了是不是!”
“我去,真被打了?”
網絡謠言漫天飛,各有各的說法,有人說柳夭夭是在劇組拍戲時發生事故,不慎摔傷,也有人說她外出時遇到場小車禍,頂著傷繼續回片場繼續敬業拍戲,而一部分人把她突然離開劇組和傳說中的金主爸爸聯想在一起:“不會是金主打的吧?”
這話一出,大家討論可就更加激烈了,話題朝更刺激的方向展開。
陳哥拎著包車厘子,獨自穿過酒店長廊,想到網上飛來飛去的流言,就覺得腦瓜子疼。走著,又遇到向雪,他苦笑著打招呼。
向雪有點擔憂地問:“你們那位,沒事吧。”
陳哥搖頭,“沒什麽,一點小事故,磕著了。”
向雪沉默片刻,心想磕哪能磕成這個樣子,這是從喜馬拉雅山峰頂一路磕到吐魯番盆地嗎?她笑笑:“導演說了,讓她好好休息,多擦點藥,不要擔心工作的事,身體最重要嘛。我家月月也很擔心她。”
雖然余心月是托著腮,惆悵地說:“少了一個人扇耳光,這個惡毒反派當得甚是無聊呢。”
陳哥點頭:“謝謝你們。”
向雪歎口氣:“怎麽遇到這樣的事情呢?”
陳哥手指攥緊,指節因用力泛白,須臾,他嗤笑了下:“自己選的路,能怎樣呢?”
他告別向雪,推開柳夭夭的房間,“車厘子我買過來了,身上還疼嗎?”
柳夭夭躺在穿上,半張臉腫起,手裡拿著手機在刷論壇微博。她抬起頭:“他們都在網上嘲諷我,說我欠打!說我背後有金主,肯定是自己作了被金主揍得鼻青臉腫!”
陳哥熟稔地安慰她:“網上什麽說法都有,不要放在心上去,謠言飛一會就自然沒有了。”
柳夭夭急得在屋子裡打轉:“不行!得立刻澄清這件事,讓公司來發通告,說我沒有事。”
陳哥搖頭,在水池前洗水果:“這個時候發越顯得你欲蓋彌彰,而且你看看那張照片,放大以後像是沒出事的樣子嗎?”
柳夭夭沉默了。
陳哥歎氣,遞給她顆鮮紅的果子:“好好演戲吧,不要再惹上那個人。”
他還想問,你還想著他結婚,還想著上位嗎?但這話說出去顯得太冷酷,畢竟大家共事這麽久,他知道自己這位只是有點蠢有點毒,也不是什麽大壞人,太過的話還是說不出口。
柳夭夭抓緊手機:“秦先生跟我道歉了,他說他只是一時心煩意亂。”
陳哥怔怔,覺得荒唐:“你真信?夭夭,這麽久我也把你當妹妹了,不要相信男人的話,家暴……奧這不是家暴,總之這種事只有一次和無數次。”
柳夭夭咬牙:“我的事你別討論,你一個打工的,也配在我面前指東指西?真當自己是我哥?”
陳哥半晌沒說話,被她一句話堵得臉色又紅又白。
柳夭夭拿手機發消息:“趕緊澄清我的事,就說我在片場受傷了嘛,摔樓梯跌一跤,什麽都可以,非要讓人指著鼻子罵我?再不澄清我自己發微博吧。”
陳哥看她幾分鍾,勾了勾唇:“好吧,你自己發吧。”
半個小時後,柳夭夭的微博:“謝謝大家的關心,請大家不要擔心,我只是演戲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自己呢,最近一直在抹藥[可憐][可憐]。”
配圖是陽台上,陽光透過白色的紗簾,一條帶點青紫淤痕的手腕做個握拳的手勢。
顯得陽光堅韌又健氣。
後面還配一張圖,是遭遇大風卻百折不撓的小草。
評論清一色的:“夭夭沒有事我們就放心啦。”
“注意身體哦寶貝,我們好擔心你[流淚][流淚]。”
還有很多人破口大罵“什麽狗屁劇組,連安全都不能保證,讓我家小仙女受傷了!”
柳夭夭看到這些評論,滿意地笑起來,收回手機,剛拿起顆車厘子放嘴裡,動作突然凝住。
余心月:有人在片場受傷,真的嗎真的嗎?只有我不知道嗎?
朱羲:哎呀好巧,我也不知道,我是失憶了嗎?//@余心月:有人在片場受傷,真的嗎真的嗎?只有我不知道嗎?
幾分鍾後,導演點了個讚,編劇點了個讚,製片人點了個讚,片場各色演員和工作人員齊刷刷都給這兩位敢和柳夭夭正面剛的勇士點讚。
又幾分鍾,柳夭夭把微博刪除了。
網友們:哦豁,吃瓜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