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昉打算乘勝追擊,“聽說計家那邊也不怎麽器重計二少呢。那孩子年紀小,在國外玩野了,一直沒收心,就這陣子,還跟著和自己手下那個女明星搞在一起。”
秦離儒面沉如水“你調查得倒清楚。”
楊昉笑道“畢竟事關小姐一生的幸福。”
拐杖撞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年紀也不小,別操心太多。”
楊昉知道,他這是在暗暗警告自己不要插手,無奈地笑了笑。
隔了半晌,秦離儒開口“那小兔崽子犯錯,正好讓計老頭松松口。”
他走路很慢,從遠看,只是個羸弱的老人。
然而這老人隨便一句話,就能攪動商海半邊風雲。
“瑄煌手裡不是有個項目要星覺幫忙嗎?”
楊昉垂眸“您也太偏心了。”
他還是聽出來,秦離儒依舊不舍得放棄與星覺的聯姻。拿秦卿犧牲的利益去補給秦瑄煌,這種事發生在秦家也挺常見。可婚姻之事,畢竟事關秦卿一生的幸福。
楊昉知道他不喜歡聽,還是忍不住多說幾句“計家那二少爺,實在配不上咱們小姐。”
“他配不配的上有什麽關系?你跟了我這麽久,什麽時候開始這麽天真。”秦離儒拄著拐“本來看上的是顏家那小子,那孩子人不錯,可惜了。”
這事他和楊昉曾經說過。
可惜光雲想進軍新產業,必須要借助行業龍頭星覺的幫忙。
秦卿不是嫁給計傅,是嫁給星覺,嫁給光雲的利益。
楊昉“……我只是個俗人,這些冷冰冰的東西,哪有自己女兒的幸福來得重要。”
秦離儒嗤笑,聲音冰冷“幸福?秦燭口口聲聲一個幸福,結果那個可以帶給她幸福的男人呢?縮頭烏龜、畏畏縮縮,自己女人的葬禮都不敢參加。”
談到這裡,楊昉心臟縮了縮,垂下頭,一臉黯然。
秦離儒歎氣“小卿什麽都好,可惜是個女人。”
楊昉也跟著無奈歎氣“老爺,時代變了。”
——
而商場中央,余心月對這場談話還不知情。
她牽住秦卿的手,小臉揚起,眉眼彎彎,笑容像四月的桃花。
“姐姐!我就知道你會來!”
秦卿嘴角忍不住往上翹“怎麽就知道了?”
余心月小聲嘟囔“就是知道嘛。”
所以特地穿上漂亮的小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的目光悄悄往秦卿臉上飄,今天女人穿著不再是幹練西裝,而是一身真絲長裙,溫柔典雅,仙氣飄飄,烏發挽至一邊,耳垂上墜著的寶石燦若星辰。
觀眾中傳來竊竊私語——
“那是陳梓語嗎?”
“大明星怎麽來這裡?快拍照快拍照。”
“原來明星真人比電視裡好看多了。”
“不對不對,你們都眼瞎嗎?這小姐姐可比陳梓語要漂亮一百倍。”
“asl!兩個大美人同框!阿偉又死了!!!”
……
余心月心裡漫出一股酸意,想擋在秦卿面前,然而她比女人矮了一截,小身板完全擋不住眾人驚豔的目光。於是她牽著秦卿快步離開這裡,走到一半想起什麽,回過頭去。
童雅口咬吸管,一臉幽怨地跟在後面,看著她。
余心月心虛地笑笑,感覺自己像個渣女。
她一手牽著小美人,一手牽住大美人,努力擠開熱情的人群,坐上秦卿開來的車。
“這就是當明星的感覺嗎?”余心月長呼一口氣,“好累呀。”
童雅拿吸管戳奶茶杯,幽幽地說“我看你還挺樂在其中。”
余心月心虛地摸摸嘴角。
這一戰讓她徹底揚名。
網上關於她的視頻瘋轉,在場觀眾紛紛表示,模糊的視頻和現場體驗完全是兩個效果,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視頻裡的表演都已經優秀得讓人尖叫,可以想象現場是如何驚豔。
“本來以為最多看到一個打臉逆襲,結果是滿級大佬屠殺新手村?”
“尋音還有懸念嗎,還有懸念嗎?”
“這可不一定,學音樂最忌雜而不精,別看她會這麽多樂器,要是不能精通一門,還是難在比賽裡取勝。”
還有人把優秀選手剪輯在一起,評論道“我看這一屆啊,是臥虎藏龍,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你看那個從小學戲的姑娘,飆高音的大哥,還有唱跳俱佳的選手,哪一個不是有本事有實力的?冠軍花落誰家,還真不好說。”
尋音是國內首個音樂選秀節目。
在此之前,從未有過一檔節目嘗試挖掘來自民間的音樂。現在的情況,就像一群被埋沒很多年的高手,一個個都在蓄勢待發,讓人可以猜測後續發展會有多精彩有趣。
雖然口口聲聲說抵製,但真香永遠是人類繞不開的宿命。
這群口是心非的網民激情討論,把尋音的熱度再次炒高,與此同時,天裕的股票也在節節攀升。
余心月對自己馬上要變成一個富婆渾然不知。
她和秦卿在河邊散步。
和風習習,江面掀起微瀾,在光線的暈染中化作魚鱗五彩的光。
余心月突然伸出手,在空中一抓,笑起來“姐姐你看。”
秦卿看她。
余心月慢慢伸開握緊的拳頭,一枚翠綠的葉安靜躺在她的手心。
“你看,我抓住了風!”
秦卿的嘴角彎了彎,手指觸上綠葉,女孩掌心滾燙的溫度透過薄薄葉片傳過來,她眼裡含笑,輕聲說“這下我也抓住了。”
抓住了天上的彩虹。
陽光掃了過來,女孩臉上淺淺絨毛被鍍成金色,泛紅的臉頰,像含滿水的蜜桃,讓人很想咬上一口。
她彎起眼睛,把葉片放在嘴邊,於是四周的花就全開了。
紅唇微微繃緊,葉笛的聲音輕柔悠揚,像風一樣自由。
身前一川廣闊的江水,耳畔悠悠笛聲,秦卿忽然生出種奇異的感覺,好像和這女孩在一起的時候,她總能夠感受到自由與愉快。
她盯著余心月的側臉,目光一寸寸描過少女如畫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紅潤的嘴唇,這些都是極美的,最後她的目光落在女孩被陽光染成金色的絨毛,心裡好像被音樂浸染,柔軟得不像話。
秦卿從小身邊圍繞著美人,看慣美貌的皮囊,卻獨獨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人。
超出她的想象、就這麽橫空出世出現在她的世界裡,自由得像一束風,燦爛得像一縷陽光,像清晨朦朧的霧、葉上滾動的露、含苞待放的花,像這世上所有美麗的事物,仿佛是一切美好的化身。
在遇見之前,她甚至沒有想象過,世上居然有這麽一個人。
“世上怎麽會你這樣的人?”她輕聲喃喃。
貧瘠荒蕪的生活、物質橫流的俗世,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風把女孩的長發吹散,幾縷碎發散至臉頰。
秦卿伸出手,幫她把發捋至耳後,不經意觸到女孩的臉頰,指尖微微一顫。
余心月笑著望她,眼裡好像含著日月星辰,含著她所憧憬的所有美好。
“姐姐,你會吹樹葉嗎?”
秦卿晃神,“什麽?”
余心月笑起來,踮起腳尖將那枚樹葉遞到她的眼前,“我來教你吹吧。”
秦卿接過樹葉,葉片上還帶著女孩的體溫與芬芳。
余心月耐心教她“把葉片對折一下,對著中間的經脈吹。”
秦卿依照她說的話,嘴角微微繃緊,然而費好大的力,也沒能吹出像女孩那樣的聲音。
最多,葉片隻震兩下,發出幾聲敷衍尖利的叫聲,然後就啞了下來。
事事要爭上遊的秦總難得敗給小小一枚葉片。
好看的眉頭輕輕蹙起,眼裡露出不服輸的光,看得余心月忍不住偷笑。
余心月想,原來秦卿也會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
從前看到秦卿那張照片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一天,站在微風輕拂的河邊,遠離一座城市的喧囂,教這個遙不可及的人吹響一枚樹葉。
秦卿努力半天,毫無所得,對這枚樹葉完全沒辦法。
她咬了咬唇,難得說出泄氣的話“我吹不好這東西。”
要是天裕或者秦家的人站在這裡,定會以為自己聽錯了。向來倔強不肯認輸的大小姐,居然會微撅起嘴,露出孩子一樣氣餒的表情。
余心月心裡暗笑,“很簡單的,我教你。”
秦卿想把葉片還給她,松手的瞬間清風吹拂,樹葉輕飄飄落在地上。
兩個人同時彎腰去撿,結果還沒碰到葉片,額頭先撞到一起。
余心月怔了怔,顧不得撿樹葉,看著秦卿一臉茫然的模樣,忍不住哈哈笑起來,笑得小臉發紅。
秦卿與她對視了片刻,很想崩住自己的嘴角,但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揚。
最後童雅提著奶茶回來,看到兩個人彎著腰在那笑。
活像兩隻傻麅子。
“你們笑什麽?”
余心月“哈哈沒什麽,就是撿葉子的時候,哈哈哈碰到頭了。”
秦卿一秒恢復正經,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童雅滿頭問號,碰個頭至於笑成這樣嗎?
還有頭頂這麽多葉子,到底撿樹葉幹嘛。
但她還是想問“那樹葉呢?”
余心月怔住“對啊,樹葉呢?”
樹葉早已隨風飄起,落到身後的迢迢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