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沒聽清,“什麽刀?”
楚揚:“菜刀!”
“菜刀?!”林寒確定她剛才沒聽錯,不禁問,“二寶,你要當廚子?”
楚玉比他娘還驚訝,“我為什麽要當廚子?”
楚揚:“你不當廚子要菜刀幹什麽?”
楚玉愣了愣,回想一下他說過的話,“哎,我只是打個比方。反正不論啥刀,我就不要砍人的刀!”
林寒聞言放心下來,“不要就不用,我還不想給呢。”把佩劍收好,“這可是我此生第一把劍,虧得我之前安慰自個半天——給兒子又不是給旁人,別不舍得。”瞥一眼楚玉,“不識貨的小子,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楚玉咧嘴笑了,“娘親,激將法對孩兒沒用。”
林寒挑眉,“想多了,我心裡話。”
楚玉:“那樣最好,孩兒也不用擔心哪天被您算計接下寶劍,您趁機要求孩兒從戎。”
林寒嗤一聲,“有大寶寶在,你娘我用得著算計你?”
楚玉當然知道他娘親不會算計他,是他真不想要沾滿了人血的寶劍,故意那樣說的。
見他娘親都把話說到這份上,楚玉放心下來,轉而問,“哥,你想要哪個?”
隨著年齡增長,楚揚懂得越多越發覺得斷案很有意思,很想成為陽間判官,自然也用不著寶劍。
楚揚不喜歡彎刀的造型,就指一下寶石小刀。
楚大寶寶忙說:“那是我的。”
楚揚:“娘剛剛說了,贏得人先選。”
“你又沒贏我。”大寶寶提醒他。
楚揚:“猜拳我定能贏你。”
“說大話誰不會。”大寶寶不屑地哼一聲。
楚揚擼起袖子,“我今兒就讓你看看——”
林寒:“等一下!”
楚揚轉向她,“娘要幫大寶寶?”
大寶寶立即說:“我才不用娘幫。”
林寒好笑,“我誰都不幫。我是提醒你們先說好規矩。是五局三勝,是三局兩勝,還是一局定輸贏?”
哥倆把這點忘了。
楚揚看向大寶寶,“你說。”
大寶寶想了想決定一局定輸贏,早點分好早點吃荔枝。
楚揚相信自己,見他決定下來立即出拳,大寶寶伸出的剪刀突變成布——楚揚輸了。
楚揚一點都不意外,指著大寶寶說,“娘親,您都看見了吧。”
楚大寶寶哼一聲,“找娘也沒用,這叫兵不厭詐!”隨即拿寶石小刀,“願賭服輸,這個現在就是我的啦。”
楚揚伸手就搶。
大寶寶躲到林寒身後。
楚揚擔心傷者他娘親不敢向前,“你給我過來!”指著大寶寶說。
大寶寶朝他扮個鬼臉,“你讓過去我就過去啊?我又不是傻子。”
“你是無賴!”楚揚指著他,“有能耐一直跟著娘,別讓我發現你落單。”
大寶寶問道,“落單就揍我?大兄,我得提醒你,我早晚會長大,今天你敢揍我,以後就不要怪我揍你。”隨即看一眼林寒,“娘攔著都沒用。”
楚揚:“我——”
楚玉打斷他的話,“大哥,娘親剛回來,你們能不能容娘歇會兒再鬧?”
楚揚下意識看林寒,林寒正在吃角黍,滿眼笑意,好像並未生氣,楚揚反而不好意思,“娘,夠不夠?我再讓廚子做點湯?”
林寒:“不用。我吃兩個墊墊,等會兒跟你們一起用飯。”
楚揚坐下給她剝角黍。
大寶寶見狀,過去給他娘親倒水。
楚玉見他哥跟他弟休戰,這才開口說,“大哥,娘剛才提醒你們是三局兩勝還是怎樣,就是防止這小子耍賴。”指一下大寶寶,“可你還是沒耍過他,真是技不如人。”
“我沒有!”大寶寶高聲道。
楚玉瞥他一眼,“這裡又沒外人,誰什麽德行誰不清楚?”
大寶寶的氣焰弱了,小聲嘀咕,“沒有就沒有。”
林寒剝一個放半個鴨蛋黃的角黍遞到他嘴邊,“先陪娘吃點東西。”
小孩很喜歡吃角黍,正好也餓了,還是他娘親親自剝的,頓時懶得跟他二哥爭執。可小孩又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主兒,接過角黍在他二哥眼前晃一下,娘親給我剝的,就不給你吃!
楚玉想揍他,“娘親那麽累,還讓娘親給你剝,大寶寶,你還真好意思。”
大寶寶頓時很不好意思,看了看角黍又看看他娘親,“您吃吧。”又遞給林寒。
林寒樂了,“你哥故意逗你呢。快吃,吃完咱們用飯,飯後娘去睡覺,你們睡一會兒就去上課。”
大寶寶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林寒轉向楚玉,沒等她開口,楚玉就對大寶寶說,“逗你玩呢。什麽都當真,還好意思說你是咱家最聰明的寶寶。”
大寶寶下意識想反駁,一見他大哥在偷笑,瞬間隻想把角黍拍他二哥臉上——兩個壞蛋,就會欺負他。
然而,沒等他行動,很是了解他的楚玉再次開口,“浪費糧食可恥!”
小孩瞪他一眼,把整個角黍塞嘴裡,“你最可恥,以大欺小!”
楚玉:“我就欺負你怎麽了?你也欺負我啊。”
小孩張了張口,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他沒想到他二哥能這般無賴,“娘親,二哥不聽話。”
林寒悠悠道:“娘不止一次說過,先打一架,分出勝負再來找我。”
小孩很想打爆他二哥的狗頭,可他比他二哥矮,還沒他力氣大,只能暫時放狠話,“你等我長大!”
楚玉連連點頭,沒再搭話,不然小孩能跟他吵到明天這個時候。
母子四人吃完角黍和荔枝都吃個半飽。林寒便命丫鬟通知庖廚別做那麽多菜。
中午便只有兩葷兩素一個湯。
倘若是五年前,楚揚和楚玉定會覺得林寒太會過日子。
幾個小孩往鄉下去過,還親自賣過東西賺過錢,最近又自己當家,每天看著錢像流水一樣往外湧,挑剔如大寶寶也沒露出不喜。
歡歡喜喜吃過飯,母子四人就各回各屋歇息。
未時兩刻,大寶寶坐起來愣了一會兒,猛地跳下榻,左手朝他大兄背上一巴掌,右手朝他二哥胳膊上一巴掌。
楚玉睜開眼,咬牙切齒,“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不是!”大寶寶慌忙說,“二哥,娘親回來啦。”
楚玉愣住,隨即反應過來,點一下頭,“回來了,我知道。”一看小孩驚得睜大眼,連忙下榻,“又,又走了?”
楚揚慌忙坐起來,“去哪兒了?”
“走了?”大寶寶忙問,“什麽時候走的?”
楚玉停下,“沒走?”
大寶寶指著他自己,“你問我啊?”
“你不知道?”楚玉糊塗了,“你不知道叫我幹什麽?”
大寶寶想了想,“我叫你起來,起來上課,再告訴你娘回來了啊。”
楚玉咬咬牙,指著他,“娘回來了我不知道?還用得著你說!”
“我——我怕你不知道。”小孩不想承認他太高興,想讓兩個哥哥跟他一起高興高興,才把人鬧起來,“再說了,我叫你起來,是想提醒你該去上課了。好心當成驢肝肺,以後再也不叫你。讓娘親來打你倆屁股。”點點他大哥,指一下他二哥,哼一聲,趿拉著鞋走人。
到門口小孩習慣性右拐去學堂,瞧見正房寢室,小孩想了想,躡手躡腳過去,輕輕推開門,越過屏風看到榻上有一人,小孩抿嘴笑笑,就悄悄退出去。
楚玉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堵住小孩,“找娘幹嘛?”
“不幹嘛,就是看看娘在不在啊。”大寶寶說著,打量他一番,“你問我幹什麽?”
楚玉:“怕你把娘吵醒了。”
“以為我是你啊。”大寶寶哼一聲,就往學堂去。
楚揚出來伸個懶腰,勾著楚玉的脖子,“反正娘回來了,不用擔心他哭起來沒完,改天找個機會揍他一頓?”
楚玉撥開他的手,“沒事找事娘不揍你,爹回來也得揍你。別忘了,按照太子告訴咱們的時間來算,再過十天爹爹就回來了。”
去時輜重頗多,來時越走越輕松,以至於楚修遠八天后就回來了。
回來當天進宮面聖,第二天休息一日,第三天,也就是五月十五上朝,賞賜下來了。
賞塞北侯黃金千兩,賞大將軍修遠侯黃金千兩,欽此!
滿朝官員側目,大勝隻賞千金,這有點說不過去吧。包括等著領罰的袁浩,都忍不住偷偷往楚修遠和楚沐那邊看。
楚修遠心裡也在犯嘀咕。不過一想家裡的夫人敢直言嘲諷他皇帝姐夫,楚修遠就覺得還有後續。
果然楚修遠又聽到常喜念道,封他家仨孩子為千戶侯。
楚修遠心說,再加三千戶他就是一萬八千戶,將近兩個縣的稅收,他夫人知道定會很高興。等等,不對,三千戶是每個孩子一千。
每個孩子?!
楚修連忙抬起頭,看到常喜手中當真有兩道聖旨,他剛才沒聽錯,慌忙出列,“陛下,不可!”
商曜:“大將軍是教朕該怎麽當皇帝?”
楚修遠的臉色為之一變,“微臣不敢!”
“不敢就退下。”商曜掃一圈眾人,“還有事沒事?沒事退朝!”
開國以來只有幼兒襲爵,從未有過幼兒獲封,以至於不光楚修遠誤以為那三千戶是他的,朝中官吏心中也是這麽想的。
隨著楚修遠出列,文臣武將才跟楚修遠一樣意識到不是在楚修遠身上再加三千,而是三千戶三個侯,頓時一個比一個震驚。哪還記得自己要奏稟什麽啊。
百官下意識說:“臣恭送陛下!”隨後不約而同地轉向楚修遠。
楚修遠苦笑,“諸位有事改日再敘。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急什麽,大將軍。”新任廷尉擋住楚修遠大的去路,“大將軍,塞北侯這些日子去的最遠的地方便是芙蓉園,陛下為何要賞塞北侯千金?”
楚沐:“陛下知道我明年成親急需用錢,隨便扯個理由賞我罷了。”
廷尉轉向太常,“陸太常,您可不厚道。”
陸太常也很想知道為何賞楚沐,就沒著急離去,更沒想到跟他有關,“我怎麽不厚道?”
“據我所知塞北侯除了俸祿還有食邑,說一句家財萬貫也當得。他都娶不起您女兒,需陛下幫襯,您這還是嫁女兒嗎?”廷尉不待他開口,“您要這麽多聘禮,又打算出多少嫁妝?”
陸太常:“我,我我——”
楚修遠開口道,“孫大人想問什麽直接問便是,犯不著把陸大人扯進來。”
廷尉不敢與楚修遠為敵,大膽攔住他,實在是因為被昨兒聽到的消息折磨慘了。不弄清楚他今晚還睡不著。
“聽我鄰居家的小子說,替小侯爺出征的那位‘塞北侯’不是旁人,正是你家夫人。”廷尉此言一出,滿室嘩然,多人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廷尉料到這點,倒也不意外,繼續問,“您把自己的老婆訓成將軍,這次出征還立了頭功,我朝沒有女將軍,陛下不好賞她,乾脆封令郎為侯?”
楚修遠知道這事瞞不住,也沒想到這麽快傳出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您夫人都能成為將軍,你是不是還想把令郎以及家中奴仆全訓練場將軍?”滿朝將軍皆出自楚家,廷尉想象一下就忍不住打個哆嗦——他們這些凡人還怎麽活啊。
楚修遠忍不住笑了,“你想多了。我家那幾個孩子只有老小有點想法。老大堪堪十二就考慮好做什麽。”說著,頓了頓,“以後恐怕還得麻煩孫大人多多擔待。”
廷尉不禁眨了下眼,“我?”
怎麽繞到他自個身上了。
楚修遠點頭,“我家那個對斷案格外感興趣。廷尉府應當有記錄,卷宗曾借出去過,便是我幫那孩子借的。”
“不是您看?”孫大人上任之初,檢查卷宗時看到過借出去的記錄,他一直以為皇帝陛下假楚修遠之手抽查廷尉府的事。
楚修遠微微搖頭,“夫人的武功也不是我教的。諸位想必都知道,我和夫人成親前,夫人一直生活在鳳翔縣。夫人的武功便是在鳳翔縣的那幾年學的。”
土生土長的京官很清楚林長君只有兩個女兒,且沒有叫林寒的。有門路且對此好奇的人都派人查過,楚修遠此言一出,還真沒人露出驚訝之色。
楚修遠見狀,便不再多言,直接問,“孫大人還有別的事嗎?”
“孫某無知,讓大將軍見笑了。”廷尉拱手道。
楚修遠笑了笑,“不知者無罪。不過今日之事還往諸位守口如瓶。”隨後就同楚沐回大將軍府。
然而,叔侄倆剛進門,賞賜就到了。
林寒瞧著只要兩千兩黃金,其中一千還得給楚沐,畢竟楚沐已訂婚,日後被陸家姑娘知道她這位不差錢的嬸娘惦記侄子的錢,心裡指不定怎麽想的。林寒就忍不住撇嘴,“陛下真小氣。”
“陛下這次真不小氣。”楚修遠道。
楚揚、楚玉和楚白白已放學,此時也在場。聽到楚修遠的話,楚揚不禁說:“兩千兩黃金還不小氣?娘上陣殺敵不說,還教北邊的百姓種土豆,隨便哪一樣不止千兩黃金啊。”
楚修遠摸摸他的腦袋,“我還未說完,聽我說完你就不這麽說。”隨後把他仨也是侯爺的事說出來,三個孩子皆變成呆瓜。
好半晌,林寒才回過神,不敢置信地問:“他仨也有食邑?”
三個小的陡然驚醒,連忙轉向楚修遠,等他點頭。
楚修遠微微頷首。
三個孩子頓時又驚又喜,大寶寶更是一步跳到林寒背上。
林寒連忙拖住他的屁股,接著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下來!”
“不要!”大寶寶摟住林寒的脖子,“娘親,我我真是太喜歡你了!你太厲害了!娘親,以後我是不是想買什麽——”
楚修遠打斷他的話,“癡心妄想。你們二十歲之前,食邑都由我和你娘親代管。這是朝廷規定,不準說不!”
大寶寶頓時蔫了,“憑什麽啊?”
“憑你們未成年。”楚修遠道,“還有立即從你娘身上下來。多大了,還整天粘著你娘,丟不丟人!”
大寶寶從林寒背上滑下來,“那也沒有爹爹大。爹爹不一樣日夜粘著娘親。”哼一聲,“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虧您還是大將軍。”
大將軍揚起巴掌。
大寶寶抱頭就跑,邊泡邊說,“娘親,我去給你摘荔枝。”
大部分荔枝都熟了,楚玉聞言就知道他想爬樹吃荔枝,“娘親,我也去。”連忙追上大寶寶,不準他吃獨食。
楚揚猶豫片刻,小跑跟上。
楚修遠忍不住歎氣。
楚沐想笑,“這才到哪兒。過些年他仨成家,給你們生三窩孫子,你還不得愁死。”
楚修遠搖了搖頭,“到那時候反倒不愁了。”
楚沐沒懂,不禁轉向他嬸嬸,什麽意思啊。
林寒笑著說:“我們去鳳翔縣,或者雁門關弄塊地,建個大將軍府,離他們遠遠的,他們想鬧也沒法鬧。”
“什麽意思?”楚沐一時沒聽懂,“叔父要,要致仕?您才多大?三十五歲而已。”
楚修遠點頭,“我不老,所以你嬸嬸說的是以後。”算一下時間,“再過十二年吧。”
“那時大寶寶也才而是,還未成親,你們敢走大寶寶還不得鬧翻天?”楚沐想象一下,大寶寶一覺醒來發現爹娘全沒了,不禁打個哆嗦,“別想把他甩給我。”
林寒樂了,“我們家大寶寶又不是包袱。”
楚沐:“他不是,他比包袱重多了。還有,你們走之前不要告訴我,省得他們找我要人,我騙不敢騙,解釋又沒法同他們解釋。”
林寒好笑,“我們又不是上天。再說了,興許就在京郊選一塊地。不過,總歸要離他們遠點,不摻和他們之間的事,也不管他們的府裡的事。”
楚沐不禁看一眼他叔父,“您就不怕他仨走上歧路?”
楚修遠點頭,“擔心。但我和你嬸嬸一想人的壽命是有限的,管的了一輩,管不了下一輩,才決定都不管。”朝幾個孩子消失的方向看一眼,“他跟咱們不一樣。我小時候和你小時候都擔心一覺醒來匈奴圍城。他們沒這個擔心,以後帶兵出關,可能就不是打匈奴,而是保護商隊。”
楚沐:“西域路上沒有匈奴,還要保護?”
林寒接道:“有豺狼啊。如今往來西域的人少,稅收不夠官兵喝茶的。以後商人交上來的稅比百姓多,朝廷有錢養兵,自然不介意護著商人出關。”
楚沐想象一下,“那得何年何月。”
“好好活著,總有一天能看到。”楚修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