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睡覺,不如說是昏迷,自打卷卷將她抱上二樓的臥房,夏沐已經昏迷了一天半,根本沒法被叫醒。
雖然她此刻已經清醒過來,米爾娜卻沒有放門外的人進來,仍舊十分警惕地對夏沐做了些檢查和測試。
她的提問得不到夏沐的回應,米爾娜並不焦急,而是禱告似的,在夏沐耳邊輕聲低喃:“夏沐,你不在夢裡,這裡是卷卷的私宅,這些儀器都是我從醫院臨時租用的,而我,是被卷卷從巴蘭島帶來幫你的,你安全了。”
夏沐目光微閃,卻依舊沒有開口,總覺得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會變成另一副模樣,一切都是虛假的。
米爾娜有些失落,彎身幫躺椅上的夏沐貼好感應瓷片,再次打開儀器。
片刻後,米爾娜獨自走出門,蘇語沫立即滿臉焦慮的圍上來,“教授,我女兒怎麽樣了?會不會再睡過去?”
米爾娜思索片刻,溫聲回答:“我也沒法給你確切的答案,根據我的經驗來看,她應該是被人多重催眠了,但我並沒有從她體內檢測出催化藥物的成分。”
“這種程度的催眠,必須借助藥物的輔助才能達成,除非是遺傳性精神分裂,可能自發產生這種非正常症狀,不過她的大腦皮層並沒有檢測出異常的放電現象,所以……很難說,我猜測她是受到刺激,導致突發性的意識混亂,不是大問題。”
蘇語沫一臉詫異:“咱們家沒有精神病史啊!”
卷卷直截了當地問米爾娜:“那她現在好了嗎?會不會再次發作?”
米爾娜深吸一口氣:“現在基本能確定她沒有精神分裂的症狀,理論上講,只要她不接觸誘導信息,就不會再出現失控的情況,靜養半年,就能完全消除催眠造成的精神損傷。”
巴蘭島的課程,並沒有催眠術這樣的歪門邪道,卷卷對米爾娜的解釋完全不理解,就繼續追問:“什麽叫誘導信息?”
米爾娜挑眉認真地解釋:“就是催眠師製造的一些誘導動作或話語,如果你們不放心,那就讓她一個月內不要見外人。催眠狀態其實是很脆弱的,短時間內沒有專業的誘導刺激,就會自然解除,但是會留下一些精神陰影,要完全恢復,還是得半年左右。這期間,她可能會有些惡夢或失眠的現象,盡量不要用藥,自然克服,否則會產生依賴性。”
卷卷神色略微緩和下來,轉而安慰蘇語沫:“只要一個月不見外人就行。”
蘇語沫追問米爾娜:“您能問出她這一個多星期去了哪兒嗎?”
米爾娜立即駁斥:“這肯定問不出來,你如果反覆追問,可能會讓她努力回憶刺激性事件,造成二次傷害。”
蘇語沫慌忙點頭:“我知道了、知道了,一定不問了。”
——
米爾娜留在王儲的私宅,當起了“私人醫生”。
在她的耐心調理下,夏沐好轉得很快。
一語不發的度過了三天,夏沐終於意識到,這個格外漫長的夢境,其實是真實世界。
她坐在臥房環形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窗外是修剪精致的迷你花園。
身後那張大圓床,是她和卷卷第一次發生關系的地方。
卷卷整天忙忙碌碌,倒騰出各式各樣的精神鑒定結果,忙著應對博物館對夏沐的起訴。
只有媽媽和朵朵成天陪在夏沐身邊。
第四天中午,蘇語沫喂夏沐吃完小米粥,忽然聽見女兒開口說話了--
“爸爸呢?”
雖然好不容易等到她開口,這句話,卻讓蘇語沫心如刀絞。
她以為女兒仍舊神志不清,只能編謊話解釋:“爸爸去出差了,回來會給你帶禮物。”
夏沐牽動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輕聲說:“媽,我沒有癡呆,卷卷前陣子跟我說,還有半個月爸爸就能回來了,我就是問問,爸爸現在有消息沒有?”
蘇語沫見她說話的邏輯清晰,頓時驚喜地睜大眼,側過頭,看見夏朵朵同樣是一臉驚喜,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你醒過來了?!”蘇語沫蹲身握住夏沐的手,“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媽媽地反應,讓夏沐有些愧疚,支支吾吾地解釋,“媽,對不起,我以為我在做夢,害怕自己回應幻覺,又會出現什麽可怕的事,所以這幾天,我一直不敢思考,也不敢說話,嚇著你了。”
蘇語沫起身摟住女兒,溫聲勸慰:“醒過來就好!只要你健健康康的,你爸也一定會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傍晚五點多,卷卷從地下車庫的電梯直升上二樓,走進臥室,換下外套,聽見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隨即轉身側頭看過去--
夏沐穿著淺藍色的碎花長睡袍,頭髮披散在肩上,“卷卷。”
卷卷聽見她開口,並沒有露出蘇語沫那種驚喜的神色,只是將外套搭在手臂上,優雅地轉身面對她,淡然的詢問:“醒了?”
夏沐不想要這樣疏離的態度,她想被卷卷用力抱住,快步走上前,委屈地撒嬌:“那些保鏢不讓我出門。”
“你想去哪裡?”卷卷垂眸看著她。
夏沐摳著衣袖:“我只是想去花園裡走走。”
卷卷一揚手,將外套重新穿上身,不緊不慢地回答:“我陪你。”
和第一次標記後的散步完全不一樣。
兩人走在夕陽下的明媚春光裡,卷卷牽著她的手,神情卻始終淡漠安靜,讓夏沐有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卷卷是不是厭倦了?
誰會想談個戀愛要惹上這麽一堆麻煩呢?
夏沐本想問爸爸的事情,可卷卷的態度讓她感到驚慌失措。
“對不起。”最終,她停下腳步,把手從卷卷掌心抽出來。
“怎麽了?”卷卷像是如夢初醒,轉身疑惑的看她。
夏沐低著頭,艱難地開口:“給你添麻煩了,還是送我回去吧,你有你的事要忙。”
卷卷詫異的睜大眼,片刻後,不禁苦笑一聲,自嘲地回答:“我被父王趕出王宮了,現在是無業遊民,除了你的事,你要我去忙什麽?”
夏沐驚訝的抬起頭,發現那雙紫瞳裡,又恢復了她熟悉的光澤。
她忽然明白過來,卷卷剛剛的疏離,並不是因為冷漠。
幾乎是一夜間,鋪天蓋地的困難當頭砸下來,得應付父王,應付起訴,安排新人手從新開始追查綁架盜竊案。
卷卷也有應接不暇的時候,剛回家,還沒從一整天的“戰鬥中”調整回狀態,腦子裡隻想著如何應付接二連三的起訴,所以舉止才顯得疏離。
夏沐上前一步,主動蜷進卷卷懷裡,抬手順著她後腦杓柔軟的卷毛,溫聲安慰:“沒關系,卷卷,以後我養你。多接幾部片子就好了,我片酬很高的,可以天天給你買八寸大的芒果布丁,你只要伺候好我就成,別管你父王了。”
卷卷被她逗樂了,腦中紛亂的思緒一掃而空,一本正經的垂眸看著蠢貓咪:“那我可得好好表現了。”
夏沐一撅嘴:“當然。”
“啊!”
下一秒,她就被恢復本性的熊幼崽橫抱而起,直衝上頂樓的花房裡!
夏沐被“伺候”得香汗淋漓……
被“伺候”的期間,蘇語沫大概是順著信息素的氣息追上了樓!
幾次聽見媽媽敲門,夏沐的嘴都被段紫潼死死捂住,兩人在斷斷續續的敲門聲中,進行“非法活動”。
半小時後,兩人躺在花房中央的大秋千裡,夏沐喘得不行,抬眼怒瞪熊幼崽:“你討厭!沒有八寸了,改成四寸小布丁!”
卷卷一手托著下巴,神色委屈地湊近夏沐的耳邊,戲弄道:“我伺候得不好?”
夏沐眼睛一翻:“我說的不是這種伺候!”
卷卷作勢要解開衣扣,神色倨傲地毛遂自薦:“另一種伺候方式,我也可以嘗試一下,我的目標其實是八十寸的布丁,希望夏小姐給我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
夏沐忍不住笑著推搡,頭頂忽然傳來媽媽的陰沉嗓音--
“晚飯準備好了,你們該下樓了……”
“啊!”夏沐被這冷不防的嗓音嚇得一聲驚叫!
“哦!”卷卷也被嚇得觸電似的站起身,抬頭看向天花板--
頂樓的花房有天窗,窗子被推開一條小縫,蘇語沫扒在窗口,用幽怨的目光,直勾勾盯著屋裡的兩個人……
這可怕的一幕,大概是給卷卷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晚餐期間,都沒敢抬頭看蠢貓咪,一直低頭看餐盤。
夏沐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吃完飯後,立即起身去卷卷身旁收拾餐桌,趁機擠眉弄眼地小聲挑釁:“殿下,您晚上還要不要了?”
卷卷一聽這話,臉上的怯懦神色頓時一掃而空,警惕地用余光瞥一眼蘇語沫,轉頭對夏沐斜勾起嘴角:“為什麽不要?”
夏沐立即慫了,一吐舌頭,端著餐盤走進廚房。
把餐具放進洗碗機,按下開關。
剛要轉身去洗手,夏沐忽然感覺一道輕微的電流竄上大腦,眼前陡然一片白芒。
她臉上繾綣的笑意消失了,一雙清澈得眼睛變得茫然無神。
她轉向與洗手台相反的方向,神色木然地走到廚房角落,目光直勾勾盯著架子上的一套廚具。
片刻後,她從刀架上抽出細長的水果刀,慢條斯理地塞進袖子裡,轉過身,面無表情地走出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