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寧她身子弱嘛, 腿腳也不好,平常都是她們家小孩照顧她的,那小孩也是招人疼, 他爸不要他們母子倆了就是他在當家。”大媽說著說著就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接過言野遞過來的紙巾擤了鼻涕,“才小學清早去買菜弄一點吃的然後就去上學,誰能知道會出現這些事?造孽啊!”
這個案子是發生在居民區裡頭, 發現之後傳了不少風言風語,雖然不能作為證據但是也需要著手去調查。更讓人覺得恐怖的是,根據多年的從警經驗,即使在沒有依靠現代科技的情況下,也可以辨識出兩者的死亡時間並不一致,費寧的屍體腐爛的程度比費燦燦深, 時間在三天左右, 而這三天內, 費燦燦都在正常地上學放學。
現場並不可怕, 甚至只有床上有血跡,很正常的姿勢,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入睡, 卻是兩具僵硬的死屍。
更是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是怎麽傳到了居民們的耳朵裡。
又是這樣的案子,即使是人的心理有抵觸, 可是職業的需求就如此, 就是需要直面這些,言野問道:“聽說他們之間曾經起過衝突?”
“那怎麽能叫衝突呢,不過就是訓訓孩子,不過燦燦也沒什麽好能被訓的,他次次都是他們班上第一, 這件事確實是費寧做得有問題,小孩天天兩頭跑能顧及成績就已經挺難了,這次就是考了個八十九,沒當上第一……”大媽笑了笑,給杯子裡頭添了水,慢慢說道:“那些外頭傳的事我是一點兒都不信的,燦燦是個乖孩子,我請他來家裡吃飯他都怕麻煩了我,進門之前恨不得把鞋底給刮乾淨了再進門,不可能,不可能的。”
言野和鄭遠相視一看,相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大媽鞠了躬離開了那個小院子,不止要采訪她一個人,這一層樓的住戶都要一個個去問,更多的警力也被派去調查兩個人的密切接觸人群。
室內,甚至是門都是在裡面鎖住的,如果是謀殺的話,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
一時不敢去探究其中真象。
晚自習。
[禿兒,你知道老大為什麽不開心嗎?]
[你那天都說了別讓他聽見別讓他聽見,那他不還是聽見了麽?]
[那你臉朝著後門我背朝著後門你那個時候也沒說要提醒我一下,你現在倒是坐起了事後諸葛啦?]
[他都這麽消沉好幾天了,咱現在可不能怪誰不怪誰了,得尋求解決辦法。]
[那案子歸警察查,都快一個星期了都沒個準信,咱們能有什麽辦法啊?]
潘誠把自己的最後一聲歎息寫在了紙上,揉成紙團就要往陳星桌子上丟,結果一不小心力道沒用對甩到了陸嶽池的桌子上去。
最近查手機查得嚴,大丈夫能慫就慫,不能在借助互聯網的幫助下用丟紙團這樣的原始方法進行交流。
現在是最後一節晚自習,陸嶽池已經做了一節課的題,戴著眼鏡的眼睛都有點發酸,不是不知道潘誠和陳星兩個人聊得快快樂樂跟新婚小夫妻似的你儂我儂,沒管,現在紙團都掉在自己桌子上了那就不違反國際公約了。
陸嶽池伸手就要去打開那個紙團,手指尖還沒碰到,陳星帶著他的空空如也的練習冊回了頭,在這巨大的衝擊力下,那個紙團直接掉在了地上,陸嶽池準備用腳尖給人勾回來,下一秒自己就被陳星拉了起來。
班規:晚自習時可以在教室外討論題目。
陳星拉著陸嶽池就往外跑,還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只能先眼巴巴把題目湊了過去,說道:“哥,這題我不會。”
現在外頭靜靜的,偶爾有風聲,陸嶽池狠狠吸了一口戶外的空氣,“不會你找我那我不也不會?”
“我看你做出來了,哥,你聰明,你比我們都聰明。”外頭放著個小桌子,陳星就坐在了凳子上等著陸嶽池給自己解決問題。
“別在這兒給我裝貧賣乖。”陸嶽池看了看他給自己看的那題,說道:“你求個二次導……”
陸嶽池在草稿紙上畫了個示意圖,慢慢說道:“繞線找出來正負,再紅興shao仙√嘟佳用數列一代……別愣著啊,動手,我光說你就會做了?”
陳星看陸嶽池都看呆了,立馬拿了筆按照陸嶽池說的做,笑著說道:“還說不聰明呢,數學最後一道大題您都會。”
“今早,數學課,有一道類似的題,你雅萱姐姐在上頭講的。”陸嶽池用左手替陳星按住草稿紙,頭髮垂下落了幾根在紙上,遮擋了一部分題目。
陳星筆在動,心卻早就飛遠。
自從那個警察叔叔來了之後,陸嶽池真的就跟改了個性一樣,別說什麽晚自習了,就連課都不屑於來上的,老大都這麽乖了,他們幾個跟著的小弟總也要跟著不能搞特殊。現在不僅全線在教室報道,連上課都在認真聽講……
一開始陳星把這個歸結於陸嶽池不開心靠學習麻痹自己,可明明前段時間他還挺開心的,他的不開心起始於——
那件事的發生。
陳星湊近了陸嶽池,剛想說點什麽,就感覺自己眼前站了個黑影子,與此同時,陸嶽池也抬頭了看見了那個人。
陸嶽池慢慢站直了身體,只能俯視站在面前的羅雅萱。
羅雅萱對著兩個人笑了笑,說道:“在討論題目呢?”
“嗯。”陸嶽池答。
“那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陳星一看羅雅萱的目標就不是自己,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道:“不用了,他都跟我講好了,我先進去了,老師再見。”
一時間十五班的走廊外頭只剩下來了羅雅萱和陸嶽池兩個人,偶爾有隔壁班輔導晚自習的老師從教室裡頭走出來活動身體。
操場上。
羅雅萱走在跑到內圈,陸嶽池走在跑道外圈。
羅雅萱輕輕說道:“聽陳星說你現在一個人在住?”
“嗯。”
“住在哪兒呢?平常又方不方便來學校啊或者買生活用品啊,吃飯什麽的呢?”
“都挺方便的。”陸嶽池乾笑了兩聲。
“怎麽突然想要一個人出去住呢?”
“就……想要自己的私人空間。”
羅雅萱停步,微微一笑,“我以前聽這兒的老師說過很多關於你的傳言,其實實話實說,我當時來接手這個班的時候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我想的是,既然你能憑自己的努力考上一高那你就比和你同齡的很多學生都要厲害,事實上,在這半年的相處時間裡你讓我看到的是和別人口中完全不一樣的陸嶽池。”
陸嶽池沒說話,並不是不想回應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羅雅萱繼續說道:“其實過來找你也只是想找你談談心,就是……我也略微向學校了解過一點你的情況,怎麽說呢……我很佩服你,很堅強。最近確實是發生了一些事,你不開心我是能夠理解的,不過你看,之前那次月考都考進全校前一百了呢,老師也就希望你別被這個影響,有條件的話找你叔叔聊聊天,要是覺得放不開,找老師都可以的……”
陸嶽池笑了笑,說道:“咱們學校總共就六個文科班,考前一百就運氣,之後就沒這個能力了,我沒被這個影響,真的,我就是單純的能力不夠,也沒被什麽影響,就是單純的煩。”
“怎麽了呢?”
“我不知道。”
說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最近的運氣都很差,幹什麽事都乾不好,正是這樣就越來越煩,煩到什麽都不能乾。
之前跑操,跑完之後潘誠說了一句“跑得太快了,我都不能呼吸了。”其實那時候自己也累得要死,突然就接了一句話,“我們每個人都在被迫呼吸。”
說完之後整個人都愣了,沒想到這種有哲理的話還能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
陳星慣會拍馬屁,立馬來辯,頒給了自己“當代蘇格拉底”的榮譽頭銜。
自己頂多就是當代蘇格拉底八竿子打不著的一親戚——蘇格拉屎。
那天笑得挺開心的,也就止步那一天,其他時候都不太樂觀。
羅雅萱沒有再追問,兩個人繞著操場走了好幾圈,打破兩人之間沉默的是下課鈴,羅雅萱笑著說道:“完了,耽誤你時間了,要不我送你回家一趟?”
“不用了,家裡沒人等著,我幾點鍾回去都無所謂。”
說完,陸嶽池就走了。
回到教室的時候還看到陳星在門口等著自己,眨巴眨巴兩隻黑豆豆眼睛,說道:“哥,雅萱姐姐找你說啥了?”
“沒說什麽,就……開導開導我。”陸嶽池摘了臉上的金絲無框眼鏡塞進了眼鏡盒裡,一邊收拾書包一邊回答。
“沒說那個的吧?”
陸嶽池笑了笑,把書包拎在了手上,“沒,誇我成績變好了。”
“那你今天還是一個人回去嗎?要不要坐我車回去,我陪你走一段兒?”
“你自己回去吧你,別惹你爸媽擔心,我又不是什麽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陸嶽池看了陳星一樣,說道:“不是,你今天怎麽回事,怎麽跟一顆心都黏在我身上了似的,我今兒特帥得讓你離不開眼睛啊?”
“這不是心系您呢嗎?您哪天都帥得讓我離不開眼睛,您要是朝陽,那我就是面朝您的向日葵,您要是航標,我就是駛向您的海輪。”
陸嶽池終於讓人給逗笑了,“你嘴再這麽賤我生怕你平常走大街上讓人平白無故打倆大耳光,真的。”
“到時候哥保護我,做我的騎士,為我保駕護航。”
“騎個屁,齊齊哈爾吧你。”
陸嶽池心情好了不少,本來硬邦邦的臉上終於掛上了兩個小月亮。
眼瞧著陸嶽池笑了,陳星心裡終於松了一口氣,跟他在路上走著,其實心裡還有一個大大的疑問——
聽說那天那個警察叔叔晚上還給自己打了個電話,是自己爸媽接的,這都幾天過去了陸嶽池怎麽就沒有一點兒反應,也不跟自己說說發生了什麽事,又怕自己問的問題惹他不開心,換了個說法,問道:“這兩天你跟你那個叔見面沒有?”
“哪幾天?”
“就恢復自由身的這幾天?”
“沒,他忙著查案子,我沒事往他身邊湊幹嘛?”陸嶽池用腳踢著路上的小石頭,想都沒想就答。
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校門口,陳星停在了原地,探頭問道:“那——就那天咱們聚會的那天晚上也沒碰面?你要真有什麽事可別在心裡憋著,要都憋著那就得憋出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