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 寂靜的周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屋外女子的驚叫:“你是誰?”
緊跟著沉玉撲通跪地:“奴才給陛下請安。”
靜月也隨之跪下。
屋內人自然也聽到了,顧恆眉頭緊皺, 忍不住想,這瘋狗到底什麽時候來的?
遊夫人來不及細究,聽到陛下二字魂都嚇飛了一半,連忙往外奔走, 顧婉扶著遊夫人的胳膊。
顧恆站起了身,緊隨其後。
衛明桓就站在院子裡,離窗角並不遠,顧恆發現這個位置挺適合偷聽的,想來剛才那些話全聽了個遍,心裡不由得惱怒起來, 千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臣見過陛下。”顧恆跪拜。
“臣婦見過陛下。”遊夫人與顧婉亦跪拜。
衛明桓靜靜地望著眼前的青年, 一時沒有應聲。
直到一道頎長的身影轉進院子裡, 顧恆用眼角余光看清了來人, 大哥顧瑜。
這時候,衛明桓仿佛才回過神來,輕輕道了一聲:“不必多禮, 都起來吧。”
“陛下,你到這邊來了?”顧瑜問, “臣一路好找, 正好三弟也在這裡,父親尋你有事,現在過去書房如何?”
話雖然是對著顧恆說的,但顧瑜卻在一瞬間掃了衛明桓、遊夫人、顧婉,包括靜月跟沉玉五個人, 對當下的情形略有猜測。
想來父親今早同遊夫人說的話太過刺激,令三弟也跟著遭了罪。
然而三弟非要選擇這條路,就必要經歷這些,他們這些做兄長的,唯有盡力協助罷了。
“既然侯爺有事,那珩兒你就先過去吧。”遊夫人率先開口,仿佛剛才那一番話從未聽過一般,什麽叫情,她不願意多想。
“好的。”顧恆應下,他當顧瑜是來給他解圍,連忙又跟顧婉交代了幾句,請她多多照顧遊夫人。
顧婉自然應了。
隨後顧恆跟著顧瑜踏出了遊夫人的院子,衛明桓亦走在前列,最末尾遠遠跟著沉玉。
沉玉渾身都是抖的,天知道他看見衛明桓出現在院子裡時,整顆心都飛了出來,生怕這位主子發怒,到那時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盡管天下皆傳聞當今陛下乃賢明之君,可到底在青崖官驛聽顧恆說了太多,心裡落下了些許陰影。
從遊夫人的住處到長亭侯顧衍的書房,這一段距離還不算近,也不知怎麽衛明桓就走到了此處,還偷摸在窗外聽了好一會兒,實在是小人行徑。
顧恆憤憤地想,沒留神衛明桓已經走在了他身側,彼此的距離幾乎只剩一拳。
“顧珩。”衛明桓忽然叫他的名字。
顧恆愣了愣,“作甚?”
語氣不算好。
衛明桓微微勾唇,想到對方一定是因為知道自己說的話被偷聽了去,心下正惱火得很。
偏偏這人又是素來愛招火的人,忍不住道:“你方才說的那句話,朕聽見了。”
兩人的聲音輕輕的,距離又相近,除非耳力過人,旁人也聽不太清內容。
“我……”顧恆語噎,硬著頭皮死不承認,“我說什麽了?”
衛明桓眨了眨眼睛,“就是你對遊夫人說的,你說朕與你……”
“打住!”顧恆連忙叫停,這瘋狗臉皮厚得很,指不定真能當著旁人的面親口複述出來,那才是丟臉丟大發了。
即便兩人說話聲音夠輕,後邊的沉玉定然是聽不清的,但別忘了顧瑜是練武之人,耳力目力非常人能比,這話要是被大哥聽了去,顧恆想想都覺得臉皮臊得慌。
明明是一時應對的假話,卻不知不覺當了真。
“可別說了,堂堂天子聽人牆根兒,傳出去也不怕教人笑話!”顧恆憤憤道。
衛明桓笑了,“朕怕什麽?我聽我內人的牆根兒,旁人只會羨煞,哪會笑話?即便是笑話,朕也覺得心裡高興。”
“你……”顧恆一時不知道該拿衛明桓怎麽辦,這人也忒沒臉沒皮了些。
罷了,由他去吧,不過是耍幾下嘴皮子,還能少塊肉不成?
這麽想著,顧恆也就釋然了。
可轉瞬之間,他腦子突然冒出一個詞,內人?
方才衛明桓叫他什麽?臥槽你大爺!
顧恆立時狠狠瞪了衛明桓一眼,“陛下,君臣有別,還請慎言。”
衛明桓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顧恆眉頭青筋直跳,下意識掃了一眼顧瑜的臉色,生怕被大哥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
但大哥這人吧,面沉如水,也瞧不出個所以然。
然而越是這樣,顧恆越是肯定,顧瑜絕對是聽見了。
好你個衛明桓!
瘋狗!
“我今日出宮,就是來找你父親商量你入宮之事,你的生辰八字族譜宗碟朕都一一看過,也差人送到太常寺了。”衛明桓說著這話,心情正好,就差哼個小曲了。
顧恆驚了一著,“太常寺?”
“正是,朕想著若是封你為後,豈不是最好不過?”衛明桓的聲音平淡無奇,仿佛在說今天早上吃麵條還是饅頭一樣。
顧恆被衛明桓這騷操作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饒是默默聽了一路的顧瑜亦不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陛下莫要玩笑。”顧恆停下了腳步,恭敬而正色道。
衛明桓也跟著停了,“你這般嚴肅作甚?”
顧恆不答話。
衛明桓瞧著,隻好應聲,“此事再做商量,等明日你選秀之事傳遍京都,那可就攪亂一鍋粥,再沒有後悔的余地了。顧珩,你可想清楚了?”
顧恆道:“臣想得很清楚。”
衛明桓聽了這話,點點頭,默默看了一會兒顧恆,未發一言,徑直往前走。
顧恆跟了上去。
這一次,衛明桓走在了最前列,顧恆故意落後他一兩步,倒是跟顧瑜並肩而行。
書房內。
顧衍跟顧琢皆在,衛明桓進了門,兩人又是行禮,卻被衛明桓攔住了,“侯爺,朕今日出門便裝而行,不必這般多禮。”
緊跟著顧恆、顧瑜也進來了。
守在門口的顧長夜從外面輕輕帶上了書房門,這間屋子有他守著,旁人根本探聽不得。
衛明桓示意眾人皆坐,他也隨意地坐了一把椅子,摸了摸椅子的雕花扶手,“這大約有二十年的歷史了吧,還記得朕初次到侯府,侯爺也曾在這間書房接待過朕。那時候朕問侯爺,可願助朕一臂之力,來日必當永念恩情終生相報,侯爺拒絕了。”
提起往事,特別是這樣一樁往事,顧衍多少有些尷尬。
這等事便是連顧恆也不曾清楚,聽到此處也跟著驚訝了幾分。
“若再來一次,陛下一如當年所問,臣亦如當年所答。”顧瑜不卑不亢。
衛明桓笑了笑,“其實那不是朕第一次來侯府,只是第一次以六皇子的身份與侯爺交談,小時候我跟顧公子十分要好,當年他可捉弄我,叫我鑽過侯府的狗洞的。”
在場五人,四人皆知當事人就在現場。
饒是顧衍一把年紀經歷過多少風風雨雨,聽到這話也是嘴角一抽,強忍著沒去看顧恆。
而顧瑜、顧琢幾乎都下意識將目光挪向了顧恆的身上,那眼神似乎在問,哦?還有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