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娥忘了最後是怎麽離開賢妃寢殿的。
她渾渾噩噩地走了, 懷裡還揣著一包“學習資料”,是賢妃丟過去讓她好好參考領悟的。等回到自己房間,她把包裹打開, 看著裡面幾本話本,不禁陷入沉思。
《后宮迷情錄》這啥?
《千千闕歌》這又是啥?
董娥伸出顫抖的手,翻開了看上去略為文藝含蓄的《闕中鶯》, 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奮戰到天明。玉露殿熬夜的人從此又多了一位。
翌日清晨,董娥揉著發紅的眼睛躺到床上, 而微鶯則是剛剛從龍榻上爬起。
微鶯伸個懶腰, 摸摸床邊,還帶著溫熱——皇帝剛走不久。
皇帝這職業也太不好當,別人好歹996, 她直接是007。
微鶯一邊吐槽, 一邊歪了歪身子,躺在還有雲韶余熱的那邊,看著頂上描龍繡鳳的床帳, 說:“統,快出來,我們來抽卡!”
又到了愉快的抽卡環節!
廬陵王馬上就要入宮,她估計後面的么蛾子不會少, 還是先抽兩張為好。
宮鬥姬無情嘲諷:“宿主,你不會是想靠自己抽卡吧, 不會吧不會吧?”
微鶯沉默片刻,揪起被子,“這不是……狗皇帝還有點余熱嗎?快來抽,不抽就涼了!”
她心想, 這樣吸一下龍榻上殘余的歐氣,應當不至於會損害皇帝的運氣吧,若不是看皇帝最近太慘,她早就在昨晚一張床睡覺的時候就開始抽了。
微鶯心中歎氣,開始懷念能毫無心理負擔吸歐氣的日子。她頭埋在被子上長吸一口,聞見淡淡的沉水香,“來,抽一個!”
金色的盒子慢慢打開,從中瀉出一道藍色的光。
這次是張藍卡,依舊是新承恩澤,時效是三分鍾。
微鶯長吸一口氣,露出滿意的笑容:“其實還不錯,對吧?”
宮鬥姬:“宿主你醒醒,這張保底是藍卡。”
微鶯沉默了。
宮鬥姬:“宿主,你還抽嗎?”
微鶯在龍榻上滾了兩滾,查看自己的積分還有很多,決定先不抽,等皇帝運氣好起來再抽。她抓住那張“新承恩澤”,笑了笑,突然又問:“我可以把任務不讓皇帝吃醋,改成不讓她吃點別的東西。”
宮鬥姬:“……這必然是不能。”
微鶯滾了兩下:罷遼。
宮鬥姬:“宿主,你要認真宮鬥,走歪門邪道是行不通的!”
微鶯詫異地睜大眼睛:“我還不夠認真嗎?我都爬上皇帝的床了哎,我還在上面打滾,”她抱住枕頭滾來滾去:“你看我滾過來,你看我又滾過去,哎嘿。”
她翻來翻去,像隻快樂的小豬。
福壽走入寢殿便看到這一幕,邁出的腳默默頓了一下,然後重新收回去。
微鶯爬起來:“公公,我醒啦。”
福壽笑道:“娘娘多睡一會,陛下囑咐過我們,莫要驚擾娘娘休息。”
微鶯抱住被子,歪了歪頭:“陛下每日都起得這麽早嗎?”
福壽:“可不是,還是和娘娘一起睡,才起得稍微晚了點,”他瞥眼微鶯,又道:“從前陛下經常整宿整宿睡不著,就在殿裡通宵處理政務,十分辛苦。”
萬望娘娘能夠多憐惜。
微鶯“啊”了一聲,“所以她也拉著其他人陪她一起熬夜?”
就像初次侍寢看到皇后賢妃什麽的,大家一起多人運動,快樂熬夜。
福壽沒料到她會這麽說,怔了半晌。
微鶯看著她,大眼睛blingbling,“現在是誰在幫陛下處理政務呢,那我不是成為阻礙國事的妖妃了嗎?!”
福壽抹了把額頭冷汗,磕磕碰碰地說:“娘娘、娘娘當然不是妖妃,”他深吸兩口氣轉換了下心情,才說:“娘娘餓了嗎?來人,服侍娘娘洗漱。”
微鶯看眼福壽公公準備的一大桌早膳,隻喝了點酒釀小圓子,然後趁著陽光還不毒辣,揉揉小肚子,慢悠悠散步走回玉露殿。
秋高氣爽,天空湛藍,幾縷白雲漂浮,明麗得宛若一張飽和度高的油畫。
她雙手背在身後,宛若早晨起來散步的老太,在禦花園找個僻靜的地方,緩緩伸出手,往前推去,開始練太極。
宮鬥姬:“宿主,你在幹啥?”
微鶯理所當然:“鍛煉身體呀,順便吸收天地精華。”
宮鬥姬覺得宿主在神棍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隻好沉默地看著她打完一套太極,又打完一套八段錦,最後伸展伸展腿腳,回到玉露殿。
玉露殿的日子依舊祥和安寧,除了董姑姑房中燈徹夜不滅,董姑姑眼睛下總帶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以及她看微鶯和蕭千雪的目光開始變得熾熱,其他也和尋常沒什麽不同。
蕭千雪:“鶯鶯,你真的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嗎?”
微鶯喝著茶:“有什麽奇怪?”
蕭千雪小聲說:“董姑姑呀,董姑姑最近變得奇奇怪怪的。”她還想說什麽,董娥突然端著食盤走進,擺好幾盤糕點。
“這是賢妃娘娘新做的桃酥和棗泥酥,”董娥看著兩個少女並排坐一起,露出慈愛的笑容:“兩位小主嘗嘗?”
蕭千雪下意識看微鶯一眼,微鶯捏起一塊棗泥酥,塞在她的嘴裡:“吃吧。”
董娥倒吸一口氣,嘴角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又說幾句後,才一臉姨母笑地滿足離開。
蕭千雪把棗泥酥吃完,連忙和微鶯說:“鶯鶯,我就說了的吧,董姑姑她不對勁!”
就很不對勁,整天都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著她們!
微鶯也拿了塊棗泥酥,小口啃著:“沒什麽啊,哪有奇怪的?”
蕭千雪看她不在意的神色,撓了撓頭:“真的不奇怪嗎,是我想多了嗎?”
微鶯伸個懶腰,深吸一口祥和安寧的空氣,閉上眼睛午睡,順便想想要怎麽攻略下董娥這一大積分源。
積分不僅和攻略對象的等級相關,還和她們的陣營立場相關。譬如董娥雖然等級比麗嬪低,但她是太后心腹,不折不扣的反派陣營,如果能拿下,肯定不止兩百積分。
不過她靠神棍職業攢下來不少積分,倒也先不饞這一點。
接下來的日子和往常差不多,天色漸涼,樹木披金,空氣裡甜膩的桂花香越發濃了,充斥在宮廷每個角落。
一日微鶯從龍床上醒來,秋日淺金的陽光透過雕花窗照在床上,雲韶側對著她睡著,半邊臉被陽光照亮,透出白瓷一般剔透的顏色。
微鶯彎下腰,凝視她被染成淺金的睫毛,雲韶閉著眸,深深的雙眼皮舒展開,露出眼角那顆小痣。
好像是覺得陽光太熾,她不覺皺了皺眉,眼睫也跟著顫顫。
微鶯忍不住伸手去遮住陽光,手掌放在她的眼睛上,淺金的睫毛軟絨絨的像羽毛般輕輕拂過掌心。
微鶯覺得掌心有點癢,還有點燙。她攏了攏掌心,剛睡醒還有些懵,慢吞吞地看眼外面的陽光才意識到時間不早,應該已經過了早朝的時候。
昨夜奏折有點多,皇帝看到很晚才上床睡覺。害怕皇帝又在她耳畔唱rap,她便也等到很晚才睡,總之,就是熬夜翻車了,看窗外的太陽,估計早朝已經晚點很久。
福壽也沒來叫她們,微鶯想著,拍拍腦門,看眼皇帝,沒打算叫醒她,起床去穿衣。她動作很輕地翻身下床,踩在地上,剛披上衣服,回頭便發現雲韶已經睜開了眼。
深黑的眼睛在陽光的照耀下,就像浸在水裡的黑曜石,天子的侵略與陰鬱蕩然一空,變得濕潤而乾淨。
微鶯心跳了兩下,慌張移開目光,說:“陛下,你起晚了。”
雲韶看眼窗外,唇角翹起:“我知道。”
微鶯披著衣服,詫然挑了挑眉:“陛下知道?”
雲韶手支著腦袋,看著她笑:“既然都已經遲了,那便不起來了,天色還早,鶯鶯陪我再睡睡,好不好?”
微鶯很難把刺目的陽光和天色還早這四個字聯系在一起,但是在皇帝的殷切邀請,以及封嬪的誘惑中,重新爬上的龍床。爬上去的時候,她又想起了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覺得自己越來越有像妖妃發展的趨勢。
但她還是爬了回去,被太陽照著的杯子軟乎乎暖烘烘,躺在上面時像躺在剛烤好的松餅上一樣,她側過頭,對上雲韶彎起的眼睛。
雲韶露出饜足的笑容,一笑,眼尾勾起一線,那顆小痣又藏了起來。
微鶯看了她一會,一直到雲韶耳根開始漫上層紅,才移開目光,說:“陛下今日怎麽不去早朝呢?”
雲韶輕輕“哼”了一聲,露出些不開心的顏色,扯住微鶯的袖子,“今日鶯鶯陪陪我嘛,好不好?”沒等微鶯回答,她就很上路地說:“要是陪得好,也不是不能封一下昭儀什麽的。”
微鶯笑道:“陛下哪裡的話,就算不封昭儀,您開口我也不會拒絕嘛。”她眨了眨眼睛:“陛下今日想做什麽?”
雲韶想了片刻,“先想鶯鶯陪我睡覺,然後再想鶯鶯陪我吃飯,再想鶯鶯陪我去禦花園散心……”
微鶯數著手指碎碎念:“陪陛下睡覺升一級,陪吃飯升一級,陪玩升……算了,給陛下打個折吧,陪玩算贈送,一共給我升兩級就行啦。”
雲韶從未見過如此清新脫俗明碼算價的妃子,突然感謝祖先在繼承前朝的妃製上,還多加了好幾個妃位,不然按微鶯的算法,恐怕沒幾天就蹭蹭蹭爬上後位了。
微鶯一臉奸商模樣,“陛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過了這家沒有這店。”
雲韶歎口氣,閉上眼睛,頭靠在微鶯的肩上。
何止過了這家沒有這店……她等了六年,才等到這間店。
微鶯也躺在床上,雙手合十,嘗試重新入睡,陪著在龍床磨蹭到大中午才起床,這時她已經有點餓了,好在福壽馬上安排上一桌膳食,都是她喜歡的菜色。
她拿起筷子,看見雲韶坐在一旁揉著眉心,臉色並不好。
微鶯不覺蹙眉,問:“陛下,怎麽啦?”
雲韶委屈地看著她:“頭疼。”
微鶯很快想明白,這孩子估計睡得太多,睡眠質量不好,加上身體差,所以才會覺得頭疼犯惡心。想想也是,皇帝這種經常要加班動腦,全年無休的可怕職業,出現亞健康的可能性太大了,難怪從前的帝王沒幾個長命的。
於是她拉著皇帝,很積極地要幫她改善體質:“陛下,我們去打太極吧!”
雲韶怔了片刻,而後笑:“只要是鶯鶯喜歡,我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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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回到玉露殿,微鶯總算明白今日為何皇帝不上早朝。今日是廬陵王進京的日子,按理,皇帝要率官員在大殿上迎接。
但是皇帝理直氣壯地鴿掉了。
微鶯估計明日早朝罵她妖妃的折子又會有小山似的一堆,拿黃瓜自製面膜貼在臉上,人躺在躺椅上冷靜冷靜。
蕭千雪看她的模樣,也學著把黃瓜片貼在臉上,一同躺在簷下的躺椅上。
到了晚上,歡迎廬陵王的宮宴舉行,皇帝特意差福壽公公來傳話,說微鶯今日辛苦,若是覺得太累,就不用來了。
微鶯突然被點通思路,這次任務是不讓皇帝吃醋,只要她拉著蕭千雪不參加晚宴,是不是就能不觸發劇情了!
但是,無論她們去不去,宮貝奴肯定會提起去年蕭千雪的劍舞,觸發原書的劇情,這樣想,還是她前去控控場穩妥點。
想著,微鶯和蕭千雪稍微打扮打扮,跟著賢妃就一起去參加宮宴了。
這時宮宴剛剛開始,太后坐在最上,皇帝作為稍微靠下,皇后沒有來,而下面第一排坐了個陌生的面孔。那人看見她與蕭千雪,怔了怔。
微鶯展目四周,覺得這場景十分熟悉,和過去的中秋宴壽宴沒什麽區別,只是她們因為提升成婕妤,座次往前了許多。
她和蕭千雪到自己的座位上,還沒坐下,突然感受到一道熾烈的目光,便往那邊看過去,對上皇帝怨念的眼神。
雲韶:……她果然還是來了。
明明已經陪鶯鶯玩了一天,她應當累了吧,自己還特意讓福壽和她說了不必過來,可是,為何鶯鶯還會過來呢?
果然還是在意廬陵王吧,所以才一定要來。
皇帝:突然變酸!
微鶯朝雲韶笑了笑,看也沒看其他人,直接朝她走過去,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歪在皇帝身邊,捏起金盤裡的一顆葡萄。
微鶯把葡萄剝好遞給皇帝,飛快眨了眨眼:“陛下,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皇帝:突然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