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眾多弟子看到虺後都不敢妄動,面面相覷。
在場的弟子絕非虺的對手,這一點所有人心知肚明。
但他們不可能說你把虺收起來,我們單打獨鬥。這就好比鬥法期間發現法器不如對方,讓對方把法器收了,他們徒手搏擊一樣無恥。
奚淮承受了與虺簽訂靈契後的痛苦,那麽利用虺來戰鬥理所應當。
這世間萬物生來便不平等,因為靈根把人區分成了三六九等,難不成讓靈根好的人自廢靈根再與他人鬥法?
那名金丹期弟子提著佩劍的手悄然握緊,壓低聲音說道:“不知你這樣出來胡作非為,招惹是非,令尊知道後會是什麽心情?”
“他會非常開心。”奚淮淡然地說道。
這個回答嘲諷味太濃了,再次刺激了在場的弟子,尤其是傷者的同姓兄弟,差點直接衝過來跟他拚命。
奚淮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直接問那名金丹期修者:“你是要替他報仇嗎?來啊,我在這裡,莫要過多廢話,我不喜與人聊天。”
在場弟子中,那名金丹期弟子的修為是最高的,其次是禹衍書。
但是重傷的弟子是承宇閣的人,他有沒有必要為了其他門派的弟子,跟奚淮鬥個你死我活,甚至是搭上暖煙閣的其他弟子,讓他們一同跟著參與戰鬥,這是需要他斟酌的事情。
他只要做出決定,就不能回頭了。
“這位道友的傷,承宇閣自然會跟貴派討要說法。只是我等需要一個答案,你此次前來是否存在陰謀,之後是否還會偷襲我們其他弟子?”該金丹期弟子說道。
一句話,讓承宇閣想要跟著一起挑戰奚淮的弟子傻了眼。
這弟子的重傷是不能讓其他人幫忙討說法了,暖煙閣的態度已經表明,不會在陣中與奚淮撕破臉,要說法還是他們承宇閣的人自己去要吧。
“偷襲?”奚淮對這個詞很不爽,“如果我想殺,現在就能要了你們所有人的命,還用得著偷襲?”
一句話,讓眾人啞口無言。
奚淮等了一會兒,這位金丹期修者也沒有過來攻擊他。
他又看了一眼承宇閣的弟子,那些弟子瞬間瑟縮了一下,互相看著同門,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的。
估計他們也在懊惱,看到奚淮進陣,就應該進來一名元嬰期的前輩坐鎮。偏偏那些前輩講究風度,不願意屈尊進來,好像在欺負魔門晚輩似的。
現在的情況是外面的人進不來陣,陣裡的人出不去,如果奚淮真的在陣裡大開殺戒,他們一個都逃不了。
奚淮冷哼了一聲,不願意等了,掃視了一眼眾人,似乎想要尋找他的阿九,卻不願意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眼神,最後還是收回了虺,放出了飛行法器。
池牧遙一直站在人群中,被那一眼掃得有些心慌。
那一瞬間他仿佛與奚淮對視了,又仿佛沒有。
他不知道奚淮為什麽這麽坦然地幫他背了鍋,還這麽硬氣地叫囂。在他看來天大的事情,奚淮居然這麽簡單蠻橫地處理了。
於是乎,之前還叫囂著要一起圍剿奚淮的弟子們,又眼睜睜看著奚淮等人完好無損地離開。
場面多少有些尷尬。
暖煙閣弟子想明哲保身,不想被卷入紛爭裡去。
承宇閣弟子根本不是奚淮等人的對手。
其他門派弟子看到暖煙閣都不出手,他們更沒有出手的必要了。
金丹期弟子走到了禹衍書的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最終去安慰承宇閣弟子了。
說的是什麽池牧遙聽不清,多半是叮囑他們不要被仇恨蒙蔽雙眼,這件事等出了陣由前輩們定奪。還留了一些傳音符給他們,讓他們有事聯系自己。
之後,原本分開的隊伍又合並在了一起。
奚淮等三人並未走遠,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聚在一起。
宗斯辰拿著名單仔細研究,給每個懷疑的人做著備注。
奚淮也在所有人名上掃來掃去,好幾次將目光移開,又不自覺地重新落在池牧遙的名字上。
就在這時,突兀地來了一名女子,站在山崖下不遠處,雙手抱著手肘仰起頭來看著奚淮,朗聲說道:“奚淮,你若是再這樣濫殺無辜,只會引得我更討厭你。”
奚淮聽到這個女子的聲音一怔,低下頭去看她,覺得這人很陌生,奇怪地問身邊的兩個人:“她是誰?”
宗斯辰記得她,回答道:“暖煙閣的明韶洛。”
“她為何要跟我這般說話?”奚淮非常疑惑。
松未樾蹲在他身邊,單手撐著臉,頗為無聊地看著明韶洛說道:“你曾經去問過她的名字啊!”
奚淮略一思忖,又問:“我為何要問她的名字?”
“可能是覺得她長得好看?”
“她哪裡好看?”
“我也覺得不好看……”松未樾努了努嘴,說得特別認真。
奚淮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因為救她,才被藥翁老者報復關在洞穴裡的。
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阿九。
宗斯辰看著自己的兩位摯友,突然一陣無奈。
松未樾對女人無感他一直都知道。
曾經他覺得奚淮還算是正常的,至少去跟明韶洛搭過訕,他也覺得明韶洛的確長得不錯,對奚淮的眼光十分認可。
現在看來,那三年洞穴裡的囚禁生活怕是傷了奚淮的眼睛和腦子,現在成天思念的都是九旬老翁!
明韶洛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當即氣得不行,怒道:“奚淮,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奚淮懶得理她,“你以後少跟我說話,煩得很。”
“你嫌我煩?”明韶洛震驚不已。
重生前,奚淮對她的感情她也知道,奚淮為了她赴湯蹈火,從未有過一句怨言。
會趕千裡路隻為摘得她喜歡的果子;會燃燒自己的修為,隻為給她煉製丹藥;就算渾身浴血也會擋在她的身前保護她。
可是她不愛奚淮,不喜歡奚淮的惡劣脾氣,不喜歡他肆意妄為。
她更喜歡生性善良,且聰明刻苦的席子赫。
事實證明她的眼光是對的,席子赫在最後的確是最優秀的男人,可惜眼瞎看上了韓清鳶。
她認定,奚淮這一世依舊是這樣。
但是她還是不想要奚淮的喜歡,這一次她要阻斷席子赫和韓清鳶的感情,做席子赫最愛的人。
今日看到奚淮又在濫傷無辜,她於心不忍,想要過來提醒奚淮。
以前只要是她說的,奚淮都會聽。
可現在的情況跟她想的不一樣。
奚淮突然厭煩,抬起右手來豎起食指,指尖朝前一擺,弓箭樣的火系攻擊朝著明韶洛而去,且一連投射了數支,位置和速度都是奔著要她的命去的。
明韶洛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奚淮會攻擊自己,錯愕不已,連連後退躲閃,還是被一支箭攻擊到了衣擺。
這種虺龍焰尋常的法術無法熄滅,她只能用劍砍斷袖子,才能保住自己的法衣,只是樣子著實狼狽。
她再次抬頭看向奚淮,因為躲閃,發鬢散亂了,一些頭髮搭在臉側,漂亮的臉頰上都是震驚。
奚淮的神情依舊是冰冷的,還帶著厭惡,語氣森然地說道:“滾。”
“你、你別後悔!”她氣得險些流出淚來。
松未樾乾脆拿出錘子來說道:“這個人怎麽自作多情到這種地步?不如我直接殺了她吧,看著真煩。”
奚淮再次看向名單:“好。”
松未樾拿著錘子起身,接著看到明韶洛狼狽地逃了,被逗得大笑起來。
三人原本都在注意跑遠的明韶洛,他們的面前卻憑空出現了一朵悄然綻開的桃花。
這是合歡宗的法術。
因為使用了障眼法,旁人根本不知道這朵桃花是哪裡來的,但是東西卻送到了。
奚淮的呼吸一滯,這是兩年多來第一次與阿九有直接聯系,阿九還給他送來了東西。
他從桃花的花蕊裡取出東西,桃花自然消散。
裡面裝著七十三塊靈石和三個粉紅色的小桶,再無其他東西了。
松未樾指著這些靈石問道:“他這是又把全部身家給你來賠禮道歉了?”
宗斯辰跟著看,點頭:“看來是的。”
松未樾拿起了粉色的小桶擺弄起來,詢問:“這是什麽東西?”
注入靈力後,這個粉色的小桶突然噴出粉紅色熒光與晶瑩的桃花花瓣來,還有些白色的蝴蝶。
宗斯辰看完後說道:“合歡宗慶典時用的小禮花,夜裡放出來會很好看。”
結果被他們□□的給用了,這三個大男人也沒覺得多好看。
松未樾直接跳了起來:“又是一次性的啊?上次那個傳音符毀了,少宗主埋怨我一年多,這……這也不留個說明書,誰知道它是一次性的啊!”
宗斯辰則是看著這些靈石歎氣:“可見他過得是真的非常清貧,這種東西都能拿來賠禮道歉了。”
奚淮看到這些東西氣得銀牙緊咬:“他就不能自己來跟我說嗎?”
彌天桐陰陣內的弟子繼續歷練,三十二人的小隊伍依舊組合在一起。
不過他們應該不是成績最差的隊伍,畢竟因為奚淮的攪和,不少隊伍都開始聚集起來自保,怕是這一次的歷練所有弟子成績都不會太好。
這日,他們遇到了兩隻季玲壽,成功圍殺後在原地休整隊伍。
此刻停留的地方在一處湖邊,一棵參天古樹立於湖岸,樹枝無風自搖。湖面波光粼粼,揉碎了天邊的燦陽,閃亮的水波猶如舒展開的美麗鱗片,靜謐且美好。
池牧遙看到席子赫單獨與韓清鳶兩個人去了湖邊並肩坐下,似乎相談甚歡。
這段時間沒有旁人阻礙,兩位主角倒是發展迅速,讓人驚歎。
池牧遙走到了禹衍書身邊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禹師兄,你長點心吧……”
男女主都要情投意合,結成道侶了,你還在這裡打坐調息呢?
還有明韶洛,這幾日都魂不守舍的,專門欺負女主的惡毒女二也跟著不敬業起來,導致男女主的感情線直奔著大結局去了。
禹衍書覺得很奇怪,看了池牧遙一眼,接著問道:“你也發現蹊蹺之處了?”
“嗯?”什麽蹊蹺?
“那弟子身上的確有虺龍焰灼傷的痕跡不錯,可是身上其他的傷應該不是奚淮的手筆。我曾見過奚淮出手,凶橫無比,直截了當,不會留下那些奇怪的傷,甚至不會留下活口。在我看來,凶手應該是用陣法殺人,虺龍焰不過是一個掩飾,想要嫁禍給奚淮。”
“啊……”池牧遙眼神遊離地回應了一聲。
禹衍書繼續分析:“只是我不明白,奚淮為什麽會承認,難道他自有算計?”
“呃……”
池牧遙深刻地覺得,禹衍書這麽認真地在凶手面前分析案情有點不妥。
他怕他一個慌神,一不小心自己承認了,這真的非常考驗內心的承受能力。他的壓力很大。
禹衍書還在思考:“我在想,是不是有人不想我們修仙者與魔門握手言和,故意製造混亂嫁禍給奚淮,挑起兩界的紛爭。奚淮身為卿澤宗少宗主,代表性最強,所以選擇他做靶子。奚淮也不喜歡兩界相安無事,不如承認了直接引來戰爭……”
禹衍書越分析越多,仿佛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池牧遙有點無奈,他真的沒想那麽多啊……
池牧遙小聲回答:“這幾日我也有聽說,那名重傷的修者素來風評不好,性格也極其囂張,說不定是私人恩怨,沒到牽扯兩界的程度。”
這名弟子重傷之後,難免被人議論。
池牧遙間接聽到一些,也知道這個人平日裡便欺男霸女,還有“三夜新娘”之說,很多與他同房過的女子都活不過三日,惡劣程度甚至超過魔門弟子,就連暖煙閣的幾名弟子都覺得他死有余辜。
“也可能是。不過奚淮身份敏感,出了陣前輩們也會多想,承宇閣又是能鬧的,必定會來暖煙閣找門中前輩幫忙坐鎮,去卿澤宗鬧。”
“那、那會怎麽處理?”
“如果卿澤宗願意做做樣子,罰奚淮一下,或許這件事就會當成小輩間的事情過去了。如果卿澤宗……”
“卿澤宗肯定會護短,且不會道歉。”池牧遙知道這一點,這也是卿澤宗後來被滅門的原因所在。
“那我也不知道了。”
池牧遙也跟著頭疼,繼明韶洛之後也跟著魂不守舍起來。
不過這種魂不守舍隻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因為沒過多久奚淮突然又來了他們隊伍所在的位置,且留在附近不準備走了。
這一回,整個隊伍都警惕起來,和奚淮形成了兩個陣營,氣氛劍拔弩張。
奚淮倒是不在意,他只是過來觀察池牧遙的。
池牧遙看到他心虛,不像上次那麽淡定,多少有點躲著他。
剛巧此時林裡出現了季玲壽,且被他們發現後便開始四下逃竄。
暖煙閣的弟子看看奚淮,並沒有動,依舊扶著武器保持警惕。
奚淮他們對季玲壽不感興趣,也沒有動。
池牧遙和伊淺晞兩個人看著季玲壽都要跑了,對視了一眼,一起起身去追。
既然這些人不要,他們就順手捕捉來,這樣出陣後成績也不會太寒酸。而且,真和奚淮他們打起來了,他們兩個禦寵派修者也不是對手。
於是乎,在兩方對陣的時刻,池牧遙和伊淺晞追著季玲壽來回跑,還在人群裡穿梭。
池牧遙追到湖邊,被季玲壽蓄力一撞,身體後仰著眼看就要倒進湖裡。
禹衍書距離他很近,伸手去扶。
奚淮看到禹衍書要碰池牧遙,當即用靈力彈開了禹衍書的手,讓禹衍書並沒有扶到人。
以至於池牧遙直截了當地倒進了湖裡,好在湖邊水淺,池牧遙坐起身後水隻到他胸口的位置。他抬手摸了一把臉,狼狽地起身。
旁邊有弟子看到池牧遙狼狽的樣子居然還有心情笑:“門派服裝居然濕了。”
大門派弟子的門派服裝都是法衣,有一定的防禦性,遇水不濕,尋常的火也燒不透。
禦寵派的門派服裝就是充場面的,甚至沒有品階,可以說成是尋常布料,一瞬間寒酸氣盡顯。
這一身衣服遇水著實有些沉,他托著衣服走回岸邊,注意到禹衍書一抬手,將他身上的水瞬間蒸發,衣服很快幹了。
偏偏與此同時來了一陣火,火特意控制過,只能幫他烤乾身上的水。但是水已經蒸發了,隻留下乾燥的布料,於是這一把火燒了池牧遙的衣服。
池牧遙嚇得轉身想重新跳回湖裡,禹衍書朝著他用了水彈術,想要滅了他身上的火。
可惜奚淮的火一般的水滅不了,火是奚淮自己收走的,不過水彈術還是打在了他的身上。
接二連三的變故,讓池牧遙身上的衣服被燒了一部分,且又濕了。
他驚訝地低頭看了看衣服,再看看禹衍書和奚淮,趕緊抬手阻止說道:“不用,我等它自己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