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鬱姿再問下去，景園湯都喝不了，宋明主動解圍：“你去廚房切點水果。”

　“你去啊。”鬱姿聊得正開心呢，被使喚自然不高興：“整天就知道喊我，你沒長手嗎？”

　真看不出來這就是宋明和鬱姿的日常，鬱姿看起來是特別溫柔的性子，說話和放炮仗似的，劈裡啪啦，帶著能點燃一切的激情，景園從小到大認識的人裡，極少有這樣的性格，她們往往知性優雅，談吐得宜，話裡總是藏著另一層需要揣摩的意思，這樣直來直去的性格，她其實並不反感。

　顧可馨見老兩口熟悉的拌嘴起身說：“我去吧。”

　“你坐下！”宋明難得堅持：“你去。”

　“曉得了曉得了。”鬱姿起身，對景園笑眯眯：“等會聊，老頭子就是煩人，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嘴上煩人，面上樂滋滋的，這大概是另一種幸福，景園點頭，很聽話：“好。”

　鬱姿更高興了，進廚房還嘀咕：“哎喲這孩子，我越看越歡喜，你瞧著沒，多聽話啊，肯定貼心。”

　“有她在可馨身邊我就放心了，多好的人呐。”

　“你收斂點。”宋明進廚房一雙眼還忍不住瞟向外面，和剛剛端正的樣子完全不同，鬱姿在切水果，宋明說：“別嚇到景小姐，人第一次來。”

　“我有分寸。”鬱姿一句話還沒說完被宋明嗆聲：“你有什麽分寸，你就差沒問你們倆什麽結婚，什麽時候要孩子了，還分寸，沒得分寸！”

　鬱姿結舌，想半天反駁的話，好像，還真是。

　她太心急了。

　宋明見教育有用，又囑咐幾句才放她走，鬱姿從廚房出來顧可馨在收拾碗筷，她忙說：“放著放著，我來收，你帶景園去沙發上坐會，吃點水果。”

　顧可馨沒放下，她對鬱姿說：“師母，你和老師去休息吧，我來收拾。”

　景園也起身幫忙，鬱姿剛想說話被宋明拽走，她說：“你拉我幹什麽，怎麽能讓孩子做這些呢！”

　“都不是孩子了。”宋明看向飯廳忙碌的兩人：“多做些事沒壞處。”

　“以後總要有自己的家庭，怎麽能不做家務事呢。”

　鬱姿被說服，她乾脆站飯廳外看顧可馨和景園，顧可馨手腳麻利些，景園打下手，她偶爾轉頭和顧可馨說話，側臉被燈光照著，暈出溫柔的弧度，鬱姿突然想到以後她們倆要是結婚有個小家庭，應該也是如此吧？

　場景實在溫馨，她舍不得打擾，就和宋明兩人站門口悄咪咪看。

　景園不善於收拾，家裡有傭人，所以她幾乎沒碰過家務活，現在也只是幫忙遞空碗和筷子，顧可馨倒是很快整理好，將碗筷洗好放消毒櫃裡，末了給景園遞一個乾淨的抹布，她手指上沾著水珠，反光，景園接過後擦了手指。

　“好了。”顧可馨對她說：“出去吧。”

　景園跟她身後出了廚房，老兩口坐沙發上看電視，看到她們出來招呼：“來吃水果。”

　電視上放的是小品，過年節目，歡聲笑語不斷，景園走過去剛坐下，宋明說：“可馨，你過來。”

　瞧著有話說，顧可馨低頭的往宋明走過去，景園坐沙發上，鬱姿在她身邊，笑問幾個問題，景園慢悠悠的搭話，態度不疾不徐，鬱姿滿臉笑，看景園瞄向顧可馨的方向說：“老宋很久沒見到可馨了，多說兩句，你別介意啊。”

　景園搖頭：“我不介意。”

　說完她咬舌，她為什麽說不介意，本來就不該是她介不介意的事情。

　“不介意就好。”鬱姿說：“下次有空和可馨一起來啊，我們家裡沒孩子，就你們來才熱鬧一點。”

　她一張臉滿是期盼，景園回神，想到今晚她的熱情照顧頓幾秒說：“我盡量。”

　“盡量就好。”鬱姿看向顧可馨歎息：“以前可馨很喜歡來我們家，也很幾年沒來了。”

　她說到這裡轉頭看景園：“你看過可馨以前的樣子嗎？”

　景園微詫，搖頭：“沒有。”

　她只在資料上看過一點，但照片不是很清楚，她想過顧可馨在學校的樣子，肯定是八面玲瓏吧？她這樣的性格，應該很多人喜歡。

　景園垂眼，鬱姿說：“你等會，我去找找看。”

　她也沒說找什麽，景園乾坐幾分鍾，鬱姿回屋拿了兩個相冊出來，她遞給景園：“都是可馨。”

　景園覺得手上沉甸甸的，她下意識看向顧可馨，那人在和宋明說話，似是被教訓的孩子，一句話不反駁，只是低頭沉默，這樣的顧可馨，她頭回看到，就如那日在劇組她見到顧可馨啞口的樣子，和平時的她很不同。

　景園心底敲了鼓，她還沒收回視線，顧可馨余光掃過來，兩人視線碰上，顧可馨輕眨眼，景園悶咳一聲，有種她們在對暗號的錯覺，心有那麽一刻，慌亂跳動。

　鬱姿說：“這裡是她剛來我們家拍的。”

　“那時候還很小。”

　“不過從小就好看。”

　景園視線拽過去，照片上的顧可馨穿格子衫和牛仔褲，秀發扎在耳後，目光看著鏡頭，乾乾淨淨的眸子，和現在的深邃完全不同。

　“這張好像是過年拍的。”

　鬱姿一張張如數珍寶，景園看過去，顧可馨的五官沒怎麽變過，但氣質大為不同，以前的顧可馨眉眼間透著一股媚，笑著看屏幕都像是勾人，尤其是眼尾的弧度，她突然明白顧可馨為什麽剛進圈會被無數人打擾想要養她，這樣的五官和誘惑，很少能有人抗住。

　而現在，她洗淨那一身，是截然不同的氣質。

　現在的顧可馨讓人生不出任何想染指的心思，她端莊得體，大方雍容，一顰一笑拿捏的很好，不見絲毫媚態，似乎對她有別樣的心思都是冒犯。

　她經歷了什麽，才會是現在這樣？景園恍然想到蘇英以前說過的話，她不能喝酒，但是為了不被帶走，硬生生把自己逼到千杯不醉，她吐字不清晰，每天堅持練習，五年如一日，在小島上，她每天最多的時間都是待在工作室，揣摩演技和劇本。

　景園知道，沒有人的成功是一撅而起，但顧可馨付出的，或許比她想象的更多。

　她心不可抑製疼了起來，握相冊的手收緊，指腹摩擦相片邊緣，鬱姿還在說照片上的故事，而她，卻心疼起了照片裡的人。

　“這張還在。”鬱姿看向一張老相片，突然感慨：“好幾年前了。”

　景園看過去，照片裡是一個男人，身邊站顧可馨，還有宋明和鬱姿，看起來像是全家福，鬱姿加她看過來說：“這是可馨的爸爸。”

　她轉頭：“可馨和你說過她爸爸嗎？”

　景園想幾秒：“說過一點。”

　“老好人，自己只有一塊錢，都會分給路上的乞丐，以前可馨跟她爸過的不是很好，她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不過她爸人不錯。”

　這點倒是和顧可馨說的一樣。

　鬱姿說：“可惜，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景園突然就想到顧可馨說的她媽，她無比熟悉的阿姨。景園指甲掐掌心裡，她悶不吭聲，宋明走過來，對兩人說：“去聽可馨彈琴嗎？”

　“她怎麽想起來彈琴了？”鬱姿合上相冊，忽然想到什麽，看宋明：“彈什麽曲子？”

　“聽了不就知道。”宋明難得賣關子，對景園說：“景小姐一起去聽聽吧。”

　景園隻好放下相冊隨兩人起身，出客廳時顧可馨已經坐鋼琴旁邊了，綠色吊蘭，白熾燈，四周花香濃鬱，場景突然夢幻起來，景園站顧可馨身後，聽旋律響起。

　這個調子，她沒聽過，很輕快，聽著就覺得愉悅。

　鬱姿聽半分鍾說：“還真是這首。”

　景園好奇：“這首怎麽了？”

　“這首啊，是可馨自己寫的曲子。”鬱姿說：“她第一次寫的曲子。”

　原來還有這層意思，景園不懂音樂，但她覺得很好聽，鬱姿說完用手臂碰宋明：“你還記得可馨以前說過什麽嗎？”

　宋明佯裝不解：“什麽啊？”

　“可馨不是說，這曲子以後隻彈給喜歡的人聽嗎？”鬱姿說：“你忘啦？”

　宋明瞥眼景園，琢磨半響：“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景園在旁邊聽兩人沒掩飾的聊天聲臉上有燥意，側臉灼灼，似暖氣對著吹，有點熱，鬱姿和宋明交換一個眼神，鬱姿說：“景園呐，你先聽，我去再切點水果。”

　宋明立馬接話：“我也去。”

　花園裡就剩下景園一個人，她乾站在顧可馨身側，回想剛剛宋明和鬱姿對話，還有這段時間她們的接觸，似乎有什麽和從前不同了。

　她還沒想明白，就見顧可馨側頭看過來，那人十指在鍵位上如蝴蝶翻飛，目光溫和又平靜，兩人對視良久，顧可馨莞爾一笑，眉目清明藏著悅色，景園滿眼都是顧可馨的側臉，她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攏緊，捏住衣角邊緣，身體僵直，心砰砰直跳，或許很久，也或許一瞬，她回顧可馨一個淡淡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打卡第十九天，看完打卡哦，今天烏龜猛不猛一？

　顧可馨：你看著我笑什麽？

　景園：是你先看著我笑的。

　顧可馨：我笑我老婆。

　景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