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作？趙禾從錯愕中回神，她真沒想到顧可馨會說出這三個字，她查過顧可馨，知道她最需要什麽，恰好是她景家可以給予的，否則，望舒那件事，顧可馨也不會利用景園，可她不明白，現在自己拱手把機會放顧可馨手上，顧可馨居然拒絕了。

　欲擒故縱？趙禾看著顧可馨，眸色深深，半晌問：“給我個理由。”

　顧可馨坐在椅子上，身體往前傾些許，雙手放桌面，十指交叉，她抬眸，不答反問：“伯母，合作的事情，您問過景園的意見嗎？”

　趙禾被她這話問懵住，景園的意見，她自然沒問過，從小到大，都是她給景園安排好一切，尤其是發生同學那件事後，景園所有的人脈交際，都是她親手把關，很多想對景園不懷好意的人，都被她悄悄處理了。

　可是她不可能處理一輩子，她會老，會退休，包括她丈夫，他們能保證生前不讓景園受一點委屈，但是保證不了以後，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人接他們的班。

　顧可馨不是好人，但她聰明，城府深，能忍，最重要的是，她和蕭家有恩怨，這樣的人，是最合適的人選，趙禾相信，顧可馨運籌帷幄多年，缺的就是那陣東風，她不介意親自送東風過去，扳倒蕭柔，但她不會膚淺的認為，這麽做顧可馨會懂感恩，只是她可以預見顧可馨以後的風光，如果她想一直風光，總該抹掉不想存在的事實，而這些事實，就是她的七寸，景園以後只要捏著那七寸，一輩子無虞。

　這就是她和顧可馨的合作。

　而這些事，她沒打算現在告訴景園，趙禾沉默數秒，剛啟唇，手機有震動，她低頭，看到景園的名字緩和表情，接電話時語氣溫和道：“園園。”

　顧可馨不經意掃眼趙禾，看她面帶淺笑，目光溫柔，就像川劇變臉，三秒前還是聲色俱厲的趙部長，此刻儼然是一位溫和的母親。

　“怎麽了？”趙禾低聲問，起身往外走：“你到我辦公室了？”

　景園站在警局外面，回她：“沒有，我可能要遲一點過去。”

　“沒關系。”趙禾說：“到了你給小七打電話，我讓她給你準備了牛奶。”

　景園低頭往裡走，握著手機，前面好幾個劇組的成員分散開，領隊的警官帶她們進其他房間，見她在打電話，警官繞過她帶走其他人。

　景家人，不管在哪裡，都會被特別對待。

　景園咬唇喊：“媽。”她抿唇：“今天劇組出了一些事。”

　“我知道。”趙禾走出審訊室，往外走，剛剛顧可馨的那個問題讓她心神不寧，再加上景園沒有說過已經知道顧可馨算計的事情，趙禾恍惚，回過神已經站窗口了，她聽到景園說：“媽，顧可馨是無辜的，我想救她出來。”

　趙禾推開窗，冷風頓時吹進來，她神色清明不少，低聲道：“無辜？園園，她哪裡無辜了？”

　景園握緊手機：“那個是我的包，她……”

　“她算計你。”趙禾說：“園園，你既然知道她算計過你，為什麽不告訴媽媽？”

　景園怔住，她身體僵在原地，一陣風吹來，涼颼颼的，良久，景園才呐呐：“您怎麽知道的？”

　趙禾壓低聲：“園園，就衝這一點，我們景家不出手都不過分。”

　“可是。”景園下意識的回：“可是她沒錯。”

　至少在這件事裡，顧可馨沒有做錯。

　趙禾目光深沉，她聽出景園的急迫，依舊說：“怎麽會沒錯，園園，媽以前說過，滿心算計你的人，都不會是好人。”

　是，這句話景園聽過好幾次，趙禾開導她，告訴她算計她的那些人本身就很壞，所以被算計，不是她的錯，是那些人的錯。

　可是——

　景園雖然理由站不住，卻很堅定的說：“媽，顧可馨不一樣。”

　趙禾輕歎氣：“哪裡不一樣。”

　景園張口就想說蕭家，可那到底是蕭家和顧可馨的私事，她唇瓣張了張，最後什麽都沒說，趙禾心頭縈繞的陰鬱更重，景園知道被顧可馨算計，知道顧可馨和蕭家的關系，可現在還為她隱瞞自己。

　趙禾心情鬱鬱，她直說：“我暫時不會讓顧可馨出來的。”

　“媽！”景園急了，脫口道：“她不是壞人。”

　話說出來不等趙禾反應，景園自己已經呆住了，她在說什麽？替顧可馨辯解？可這想法突然湧出來，不等她思考，已經說出口。

　趙禾捏緊手機，她覺得不用試探，她已經知道景園的態度了。

　那顧可馨是什麽態度？

　趙禾深吸一口氣，涼氣嗆人，她劇烈的咳嗽，眼角水花若隱若現，走廊上來來去去的人很多，她卻覺得空曠。

　比她覺得更空曠的是景園，景園聽到手機裡的咳嗽聲和不遠處重疊，她抬眼，看到趙禾站在窗口，冷風揚起趙禾衣角，將她總是一絲不苟的秀發吹的微亂，額頭碎發擋住眼睛，趙禾低著頭，景園下意識喊：“媽。”

　“好了，我知道該怎麽做。”趙禾止住咳嗽，對景園說：“你等會不要去我單位，直接回家，我忙完就回來。”

　她說完不等景園回復直接掛了電話，景園聽著忙音一頓，下意識往趙禾剛剛走的方向走去。

　到門口，發現是審訊室，門口有兩個警官，他們看到景園蹙眉，其中一個認出景園喊道：“景小姐？”

　剛剛進去的是趙禾，景園是她女兒，還是個藝人，大明星，警官自然認識，景園在門口站幾秒，說道：“我媽在裡面？”

　“是的，趙部長在裡面問話。”警官回她，景園問：“我能進去嗎？”

　兩個警官互相看眼，審訊室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但景家人，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攔的，他們打個眼色，低頭給景園開了門。

　有兩間房，一個聽訊室，一個審訊室，聽訊室沒人，黑兮兮的，審訊室門半開，有燈透出來，景園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她媽的聲音：“顧小姐，我給你兩天的時間考慮合作的事情，我相信……”

　“不用了。”顧可馨不假思索的回她：“伯母，我不會和你合作的。”

　門半開，景園看到顧可馨的側臉，坦然平靜，她眉頭皺起來，合作？什麽合作？

　趙禾來了脾氣：“原因呢？”

　顧可馨嗓音很平和：“沒有原因。”

　“顧可馨，你該不會以為，你這次站出來，景家就該承你這個恩情吧？”趙禾嗤笑：“你為什麽站出來，你我心知肚明，我承認，你是聰明，和你做敵人，不是件好事，但我景家，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撒野的地方！”

　她剛剛被景園刺激到，對顧可馨沒一開始的好脾氣，顧可馨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情緒有變化，但想來是和剛剛那通電話有關，和景園有關。

　顧可馨開口：“伯母，您能護景園多久？”

　趙禾聞言壓下火氣，認真端詳顧可馨，接電話前，顧可馨問：“景園知道合作嗎？”現在，她又說：“您能護景園多久。”

　她什麽意思？

　這語氣，可不像是威脅。

　趙禾眉頭慢慢攏起，也不再發脾氣說狠話，而是坐顧可馨對面，憤怒的面龐逐漸恢復冷靜，她說：“顧小姐到底想說什麽，不要拐彎抹角了，我們都是聰明人，你直接說。”

　顧可馨抬頭看趙禾，見她平靜下來才重新開口：“伯母，景園在景家是無憂，那離開景家呢？”

　趙禾單手放桌上，輕輕點了點，示意顧可馨繼續說。

　顧可馨道：“離開景家，她就不安全，您和我合作，是想讓我在景家以外護著她，我完全可以答應您，因為我可以利用景家的權利，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站在門外的景園呼吸一窒，她雙手蜷縮起，指甲戳掌心，刺刺的疼，耳邊嗡嗡響，她卻一動不動，猶如雕像站原地。

　趙禾聲音異常平靜：“繼續。”

　顧可馨說：“以後呢？當然，以後您還可以培養十個，二十個像我這樣可以合作的人，護著景園，那景園呢？做一輩子的菟絲花？只能依附在別人身上才能活下去？伯母，您想看的就是這樣的景園嗎？”

　趙禾臉冷下來，她被說中心事，目光陡然鋒利，顧可馨被她盯著卻絲毫沒躲閃，反而落落大方看回去，四目相對，顧可馨說：“我覺得您從一開始就錯了，您應該告訴她，這世上，能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您就活在這樣的世界裡，卻要她摘得一乾二淨，您覺得可能嗎？”

　沒錯，趙禾從小就活在靠自己的世界裡，她知道有多痛苦，不容易，所以她才不會讓景園走她的路，她要護著景園，一輩子無憂無慮。

　“只有跌倒了，爬起來，下次才不會再摔倒，您給她把所有的坑填平，她就真的會走安穩嗎？”顧可馨說：“不會，這樣的人，平地摔一跤，她都不知道怎麽爬起來。”

　趙禾一直聽顧可馨的話，神色變了幾變，最後聽到顧可馨這句話，她目光落顧可馨身上，褪去怒火和所有情緒，重新打量顧可馨，幾秒後，她點頭：“我懂了。”

　顧可馨沒吭聲，趙禾說：“原來是在替園園抱不平？”

　為什麽抱不平？

　趙禾眼底有興味，在景園那裡滿心的鬱氣得到緩解，心情陡然舒暢很多，只是看顧可馨的目光變成另一種挑刺，顧可馨蹙眉，趙禾微點頭：“顧小姐，合作的……”

　“不準合作！”從兩人身後陡然傳來一道聲音，清透如泉水，泠泠悅耳，就是冷颼颼，兩人轉頭，看到景園從她們身後走出來，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作者有話要說： 記不得第幾天的打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