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下了那雙鞋上煩人的綁帶, 杜林圓潤的腳趾就露了出來。
小小的,很是可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硬質地的鞋面有些磨腳……讓那脆弱的腳趾尖兒, 都有些泛紅。
看了很久,衛肅明那張清冷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
只是用手捏著對方的腳心,嚴嚴實實的塞在了被子裡。
少年人的腳心很軟,體溫比他的手也要高幾分,無端燙了一下他的心。
他並不是怕他著涼,只是不想那惑人的白, 在他的心頭亂刺著。
就像這少年豔麗的小臉一樣,明明緊閉著眼睛, 都帶著幾分勾人的緊的意味。
“不務正業……真是個禍害。”
緊緊的閉了閉眼睛, 衛肅明沉著一張臉, 像是要把腦海之中的莫名其妙湧上來的奇異情緒給趕出去。
他起身, 重新坐在了桌前。
書桌前的那盞小燈還散發著昏黃的光。
衛肅明是個非常自律的人,每天都安排了詳細的學習計劃。
今天的計劃,被一個人打亂了,草稿紙上的演算過程都還隻列了一半,晚上自然要補回來。
衛肅明沉沉的想著。
——明天……絕對不能和這個人再呆在一個寢室。
………………
躺在床上裝昏迷的杜林,埋在簡陋的被窩裡,懶洋洋的等待著屬於自己的劇情線。
說實話,他的確是有些累了,半夜裡打了會所無良老板一頓, 又繪聲繪色的通過電話扮演了一場被欺負的戲碼,杜林也有些想好好休息一陣。
但他左等右等, 主角攻不僅把自己好好的放在了床上, 半蹲下身脫了鞋子……
然後,
然後就直接坐在書桌前又學習了??
說好的知道了室友援交後就要把他趕出去呢??
少年看了一眼已經凌晨四點的鍾。
【杜林那張淡漠的臉上,露出了有些複雜的情緒:衛肅明還真的是很愛物理啊……】
【人皮紙:沒辦法,這就是主角攻的人設。】
行,可以,自己可以耐心等著他做完物理題再走劇情。
等了一會兒,天慢慢亮了,桌前的小燈才被碾掉,衛肅明這才躺在了床上,開始小憩休息。
綿長的呼吸聲在自己的耳畔邊響起。
早自習快開始時,衛肅明起身,皺著眉頭看了杜林一眼。
他稍微洗漱了一下,看不出昨晚熬夜的跡象,精神很好,唇齒間散發著薄荷的清香,眉眼冷肅。
外頭的陽光一點點的照了進來,將床上熟睡的少年豔紅的面容照得分明。
衛肅明俯下了身子。
他本來想叫醒杜林。
最後還是看到少年那張睡得汗香淋漓,泛著紅暈的臉,沒舍得叫醒。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輕輕的撚了撚杜林嘴唇旁邊的細絲兒。
少年昨晚睡得似乎很熟,嘴唇微張,唇兒紅得緊,細絲兒都從嘴裡偷跑了出來。
從這個角度看,這個人的確就像是個孩子,懵懵懂懂的,有些不知世事。
衛肅明的眼神幽暗,又看了一眼他脖頸處那緊緊綁著的領結,回過了神。
——只可惜……再怎麽看上去無害單純,也不過是為了錢可以去會所賣身,放棄了青大學子的尊嚴和驕傲。
杜林能夠感覺到,主角攻在他旁邊蹲了很久。
久到他都能夠聞到發絲間的青松木香味。
緊接著,青年冷著臉撚了撚手指,什麽都沒有做,就這樣一絲不苟的去上課了。
杜林:…………?
他覺得有些意外。
雖說昨晚上主角攻的好感度莫名其妙漲到了10,但數值極低,也不可能存著對自己心軟的心思。
看來劇情線還是有什麽地方發生了偏折。
杜林沉吟了一下,在衛肅明將門關上之後,不再裝睡,起床整理了一下。
反正這段被迫趕出寢室的play可以徐徐圖之。
角色扮演才是王道。
目前還是好好扮演自己的人設吧。
【杜林:原主今天有課嗎?】
【人皮紙:有,微積分基礎,早上8:30的課,請宿主不要遲到。】
杜林嗯了一聲。
原主也很愛學習,就算是昨天突發糟糕狀況,差點被騙進會所失身什麽的,也一定會好好上學。
作為一個好學生,遲到並不是美德。
杜林淡淡的起身,將那身旖旎的服務生製服脫掉,打開櫃子,換上了一身普通的T恤和棉褲。
原主沒什麽錢,衣服也都是又髒又破的,杜林並不介意。
他照了照鏡子,這麽一穿倒是比昨天那個色氣的形象舒服了許多,T恤洗得有些發白,上面還有一個黃色的笑臉,很是可愛。
硬生生減弱了幾分眉眼間自帶的豔麗感,更多了幾分懵懂的氣質。
杜林眯了眯眼睛。
……總覺得這樣,更像是一種單純無害的小羊羔了。
這不是好事兒。
想了想,怕在校園裡被食人魔教授盯上,他還是扒了一下自己的頭髮,讓劉海有些亂糟糟的,擋了一下自己的臉,像個毫無觀賞性的影子。
杜林滿意的點了點頭。
鬱文崢對食材的要求很高,又有潔癖,看到這副灰撲撲的樣子,肯定不會對自己產生什麽興趣。
畢竟原著裡面,吃了那麽多人,他可沒盯上過小炮灰原主。
……也有原主死的太早的緣故。
就是昨晚這具身體被灌了酒,有些酡紅的臉蛋還沒消下去,仍然自帶著點媚意,看人時都帶著點無意識撩人的感覺。
【人皮紙安慰性的說了一句:放寬心,宿主,理論上來說你和反派是沒有什麽交集的,你並沒有選修他的課。】
【杜林:謹慎起見,總是好的。】
做完了打扮之後,杜林才放心出了門。
——————
晨間,青大的校園裡已經有些熱鬧了,來往的自行車輛上是一個個忙碌的學子,耳機裡還滾著一遍又一遍熱乎的單詞,穿梭著去教室趕著上課。
杜林有些遲了,不過老師也還沒來,進入教室之後,坐在了最後排的位置。
他瞥了一眼,發現最前排坐著一個一絲不苟的人。
他的側臉冷漠鋒利,背脊挺直,容貌出眾,在這個教室裡顯得頗為格格不入——赫然是主角攻衛肅明。
這節微積分課,衛肅明也在。
物院的課有一部分會和數院交叉,特別是最基礎的微積分。
數學本身就是一種運用工具,純粹僅靠空想和觀察的物理缺乏真理的扶持,還需要進一步的驗證和測算,少不了要用到數學,物理殿堂的高樓大廈基本都是靠數理工具一步步堆砌而成的。
值得慶幸的是,鬱文崢的量子力學課基本上都是留給大二大三的人進行選修的,現在還撞不上那個人。
杜林了然了幾分。
他托著下巴想,衛肅明現在應該還是很討厭自己。
劇情線沒怎麽崩。
他早上沒叫醒自己,沒有把自己趕出寢室,是急著去上課。
想通後放寬了心,杜林低下頭,靜靜的開始看著手中高等數學的課本。
原主是個千裡挑一的數學天才,杜林本身非常的聰明,但要扮演這個人設還是有點壓力的。
他在腦海內開始和人皮紙溝通。
【杜林:有沒有那種解決哥德巴赫猜想的演算紙,或者說看一眼數學題目就能知道結果的外掛,畢竟你應該也要幫幫我,讓我不要崩了人設吧。】
【人皮紙冷漠臉:……沒有,請宿主專心扮演,自力更生。】
杜林聞言,聳了聳肩。
沒想到進入了都是殺人魔的懸疑副本……竟然也要開始學習。
他開始認命的翻起了課本。
也不知道是不是杜林的思維受了原主的一點影響,還是人皮紙口是心非的幫他開了掛,杜林看著手中的微積分課本……
明明腦海之中此前沒有學過相關的知識,但敏銳的理解能力……卻讓他直接從那些淺層的字符後頭,深挖了數層。
——就像是窺探到了高等數學的本質。
杜林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
他繼續開始學習起來。
筆尖在草稿紙上演算的速度,越來越快。
………………
教室的另一邊。
衛肅明心裡煩悶的很,沒由來的定不下心神,也看不下去手頭的題目。
他的腦海裡老是盤旋著那蓋在軍綠色大衣下的臉,毛茸茸的發頂一看就觸感很好,像是引誘著人摸上去似的。
也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怎麽樣了。
不經意的回頭間,衛肅明看到後排的位置,坐著一個瘦瘦弱弱的少年。
頭髮亂糟糟的,像是鳥巢,那過分豔麗的眉眼卻晶晶亮亮的,很是認真的演算著手中的題目。
這副認真的樣子,倒反而更戳中了他的點。
一下子心裡軟了幾分。
……沒想到昨晚在那種不堪的地方喝了酒,掌心都被人用戒尺打得通紅,竟然現在還有心思來學習。
衛肅明在心裡想到。
——看樣子,想拿獎學金的口吻,不是隨便亂說的。
清俊的臉上不由自主的劃出了一絲笑意,淺淺的。
冰冷的心頭就像是撐開了一道小縫,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叮——檢測——檢測——】
【主角攻物理天才衛肅明好感度:15%——黑化值:5%——】
杜林手裡的這道題還只寫了一半,冷不防的,腦海之中跳出了人皮紙的提示聲。
筆尖頓了頓,在白紙上劃出了一道突兀的痕跡,就像是留下了帶水的墨點。
杜林:…………
【杜林:我做了什麽,主角攻的好感度怎麽又漲了?說好的討厭呢?】
【人皮紙:好問題。】
他抬頭看了一眼衛肅明,對方回頭的視線也正好和他對上。
杜林在那一瞬間,有點看不懂他眼裡的情緒。
他裝作怯弱的低下了頭,就像原主那樣。
對著這個冷冰冰的室友,除了昨晚幫了忙的感謝,更多的是怕和不喜。
看著少年回避的視線,衛肅明的手指不由捏緊了本子,沉沉的眉眼劃過了一絲不悅的情緒……
心好像也被人冷不丁的戳了一下。
他低下頭,也賭氣似的不看杜林。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上課鈴聲響了很久,這節微積分課的教授還沒有來,教室內悉悉簌簌的傳出了一些竊竊私語的聲音。
杜林不再去觀察主角攻。
他的心裡微妙的劃過了一絲糟糕的情緒。
就像是預見了什麽注定偏折的未來——
是什麽呢?
而就在這個時候……教室的門被緩緩的打開。
杜林最先聽到的,是皮鞋踩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那個人的腳步聲似乎都被精心丈量過,步伐間的間距都是完美的,機械化的……
具有著極端的強迫症。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推了推教室的門,被暖和的陽光映照出了一種快要消融的白。
杜林盯著那進來的人。
男人的眉眼生得很好,是非常清俊的長相,本身是有些侵略性的狹長眼眸,然而,金絲邊的鏡框,微微柔和了眼睛裡的危險氣質。
他穿著一件亞麻色的襯衫,劉海微卷,松松的垂落著,嘴角的笑意顯得非常溫和,優雅而又迷人。
讓人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了雲層間流動的風,帶著股醉人的溫柔。
看到來人,在場的學生都有了一瞬間的轟動……對於整個青大的學子而言,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面前的人在國際上的招牌和形象!
“鬱……鬱教授?”
“鬱教授為什麽會來?”
杜林托著下巴,淡淡的看著那張謙和儒雅的皮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提前知道了這個人醜惡可怖的內心……他隻覺得那張皮囊之下藏著的,就是一隻血淋淋的鬼。
只可惜在座的人,除了他以外,沒有一個識破。
都被蒙在鼓裡。
他看了一眼坐在最前面的主角攻,就連這個副本的主角攻衛肅明,也只是一頭渾然不覺的獵物。
衛肅明顯然也有些意外。
眉眼間的神色更認真了幾分,對著來人充滿著學術上的尊敬……還有幾分昨日的尷尬。
——鬱教授……會不會誤以為他和那少年有什麽特殊的關系?
他抿了抿嘴唇,不由有些惱意,隻覺得杜林真的是他在青大碰到的最大的禍害。
進入教室的男人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一隻手松松的插在自己的褲袋裡,另一隻手拿著本花名冊,來到了講台邊,不緊不慢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視線環視了一圈下方的人。
當大多數的人看著自己的目光充滿著憧憬和尊敬時,一道漫不經心的視線,就顯得格外的突兀。
鬱文崢緩緩的挑了挑眉。
他的視線定格在了某處。
教室後排的那個人,留著亂糟糟的頭髮,眉目生得倒很不錯,唇紅齒白的,穿著一身普普通通洗的發白的衣物,用手支著腦袋,手腕瘦弱的很。
沒幾斤肉,吞下肚子的話,也只能作為一道小小的甜品。
察覺到自己的打量,那人很快的低下了頭,露出了一副有些不舒服的樣子,揉著眼睛,擋住了那張豔麗的臉。
只是……這副反應,倒真的像小動物碰到天敵,下意識做出的偽裝。
太刻意了。
有點意思。
這個人……是誰呢?
鬱文崢微微勾唇笑了笑。
他收回了視線,用粉筆在黑板上圈畫勾了幾個字,輕聲說道。
“我是鬱文崢,梁教授有事,托我來代課。”
磁性的嗓音微微有些壓低,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語調。
“希望……我們能度過愉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