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陌北腦子裡足有一分鍾的空白,這腳印大的超乎他的認知。陸地上最大的動物是什麽?非洲象,成年雄性非洲象體長可達八米,腳印直徑差不多有半米。
可和眼前的腳印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十幾米高的冷杉全都是被暴力折斷的,橫亙在腳印四周。
阮陌北深呼吸幾次,平穩情緒,他很快找到了一種可能的解釋——大災難時期,洪水和地震摧毀了許多核電站,核輻射泄露,並迅速擴散到全球,極有可能讓一些生物產生變異,變得前所未有的大。
不管這腳印屬於哪種生物,都傳達著極其危險的信號。
“小明!”他高聲喊道,“過來看看這個。”
“嗯?”賀松明抬起頭,他看了眼不遠處正俯身在雪松下尋找草藥的醫生,循著阮陌北的聲音過去,“什麽?”
他手腳並用地爬上小雪坡,來到阮陌北身邊,同樣看到了那個腳印。
“……這是什麽?”
“腳印,一個什麽東西的腳印。”阮陌北聲音有些發緊,直覺告訴他可能會發生不太好的事情,“這片森林裡的動物多嗎?”
“不少,東區的人經常來這裡打獵,雪兔麅子紫貂和熊最多。”賀松明試探著走到腳印邊上,蹲下身用手碰了碰邊緣。那東西一定非常重,只是一腳就踩出了一個半米深的雪坑。
“還有其他野獸嗎?”賀松明皺著眉頭,“可我從來沒聽人說過森林裡有怪物,要不然張叔叔也不可能帶我們過來采藥了。”
阮陌北喃喃道“也許它是最近才過來的,有什麽東西吸引了它。”
“會是什麽呢?”
“不知道。”
腳印裡有一株已經被踩扁的烏頭,賀松明一一數過,腳印有五根指頭,腳掌很長,形狀有點像人類的腳印。
阮陌北“把醫生叫過來看看吧。”
賀松明點點頭,他和阮陌北一同折返回去,卻發現醫生已經不在原地了。
好在足跡還沒有被雪覆蓋,賀松明循著痕跡,繞過一塊凍結了堅冰的岩石,在踩上雪地的那刻腳下猛然一空,要不是阮陌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胳膊,就要掉進下方的深坑。
賀松明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趕忙後退幾步,被他踩到的雪紛紛落進坑裡,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先前被雪覆蓋的深坑完整的顯現出來。
坑的底部有一個人,身影十分熟悉。
“張叔叔!”賀松明驚道。
醫生兩手用力握著自己的一條小腿,滿頭是汗,面部肌肉在疼痛中不受控制的抽搐,聽到上方賀松明的喊聲,他抬起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先去叫其他人過來幫忙。”
“好,我這就回來!”賀松明把藥簍放在一邊,去喊其他學生。
很快大家都聚集在了坑邊,這個坑有將近三米深,醫生在猝不及防下甩了進去,沒能調整好姿勢,左腳先著地,折斷了小腿。
學生們找出登山繩,把繩子綁在旁邊的樹上,兩名男學生下到坑裡,小心地避開醫生受傷的左腿,配合上方的其他人,將他們的老師托了上去。
阮陌北也暗中幫忙,出了把力,好在大家都只顧著盡快把醫生救出去,就連醫生自己也沒發現身後多出來的那股力道。
醫生坐在雪地上,疼的冷汗直流,他目光從緊緊圍繞在自己身邊的眾多學生身上掠過,最終看向角落裡低著頭的賀松明,道“小明,去找兩根樹枝,手指粗細就可以,越直越好。”
突然被點名,賀松明打了個激靈,抬頭正好對上醫生的目光,他看了眼身旁的師兄師姐們,立刻扭頭去找樹枝。
森林裡永遠不缺少符合標準的樹枝,很快賀松明回到醫生身邊,醫生用刀割開一層外褲,用樹枝和繃帶暫時固定住小腿,同時向學生們講解“在綁夾板的時候,要同時固定受傷部位前後的兩個關節,才能有效限制骨折不為的活動,夾板的厚度也要注意,盡量用柔軟的地方包裹傷處,防止二次傷害。”
學生們不安的情緒被有效緩解,醫生在眾人的攙扶下站起身,賀松明回頭看了眼發現腳印的地方,被雪坡阻擋著。
醫生不可能再過去看了,而他又不太想去叫其他人。
可是萬一真的有危險怎麽辦?
猶豫的功夫,醫生已經被攙扶著慢慢走遠,一個師姐發現了落在最後的賀松明,對他招呼道“走了小明!”
“你要叫她過來看嗎?”阮陌北問道。
賀松明邁開步子“算了,還是等回去之後直接和張叔叔說吧。”
縱然有學生的攙扶,每一步挪動所帶來的疼痛仍然讓醫生痛苦至極,大家沉默著,周圍只有腳踩雪地的沙沙作響和醫生時不時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所有人都知道,整個據點真正的“醫生”就跟在他們身邊,但誰都沒有提出那個目前來看最有利的提議,只有年輕的姑娘時不時小聲提醒有些魂不守舍的賀松明專心走路,不要分神。
賀松明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腰後別著一把用來挖藥材的小刀。
少年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最終用力抿住唇,握緊拳頭,將腦海中的想法揮去。
醫生帶著那麽多學生出來,不敢深入森林,只在外圍找尋,也正因如此,回去的路上少了許多麻煩。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據點的輪廓便出現在視線盡頭。
他們早就用無線電聯系了據點,車就在森林入口等候,眾人坐上車回到據點,年齡最大的學生向其他人說明情況。
師姐過來,給了賀松明一杯熱水。
“不要有心理壓力。”她說,“要不是你,我們很可能都發現不了老師在哪裡。”
賀松明悶悶地嗯了一聲,他捧著水杯,站在人群外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少年出了據點,在貼著牆根的角落裡坐下,零下的溫度裡水很快就冷了,他抓緊時間喝完,杯子放在一邊。
“我應該去幫他嗎?”賀松明輕聲問道。
阮陌北“看你心裡怎麽想,這件事只能你自己做決定。”
賀松明沉默了,他蜷在牆角,盯著白茫茫的雪地和空蕩蕩的天,小刀就在他的腰間。
突然間,少年握緊拳頭站起來,大步向前走去,阮陌北不知道他做了怎樣的決定。
——是幫醫生解除痛苦,還是堅持不去使用能力?
但不論賀松明做法如何,他都會選擇支持。
阮陌北跟在賀松明身邊,低頭看向步伐堅定的少年,余光瞥見了兩人身後一閃而過的人影。
“小心——!”
比話音更快的是襲來的棍子。
賀松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著破空聲揮來的棍子一下砸在了後腦杓上,少年連悶哼都沒能發出一聲,直挺挺地向前,撲倒在了雪地裡。
“小明!”阮陌北隻來得及抓了下他後領,稍微減緩了賀松明跌倒的勁頭,但已然暈厥過去的少年仍趴在雪地裡,一動不動。
血從他的後腦杓處緩緩流出,染紅了一片雪地。
瘦高的男人扔掉球棒,蹲下身,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他粗魯地掀開賀松明衝鋒衣下擺,刀尖落在少年柔軟的側腹,剜下來一塊肉。
他將肉裝進玻璃瓶裡,蓋上瓶塞,把賀松明的衣服扯回去。見少年後腦杓的血漸漸止住,他松了口氣,黑色頭套裡露出的細長眼睛得意地眯起來。
直到他的臉被重擊了一拳。
這一拳打得相當重,男人的鼻梁骨發出脆弱的聲響,整個鼻子歪到一邊。他慘叫一聲,鼻血狂噴,混著被牙齒磕破了的嘴唇流出的血,滴滴答答落下。
他還沒能看清究竟是誰乾的,整個身子便煮熟了的蝦子般猛然弓起,從胃裡湧出嘔出一口酸水。有人提膝直接撞在了他肚子上!
男人瘋狂揮動雙手,想要抓住那人,碰到的卻只有冰冷的空氣。
就在這時,他腰間被重重肘擊,整個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誰!是誰!
驚駭之中,男人再也顧不得其他,他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護住裝有賀松明血肉的玻璃瓶,拔腿就跑。
阮陌北當即追去,他跑出去二十米遠,一頭撞在了空氣牆上,被震得後退兩步。
男人已經屁滾尿流地跑遠了。
該死。
該死該死該死!!!
阮陌北狠狠一拳打在空氣牆上,罵了句髒到前所未有的話,憤怒正燃燒著他所剩無幾的理智。怎麽會有卑劣到如此地步的人!
那人逃跑路上留著一串血跡,將很快被雪覆蓋。
千萬別讓我知道你是誰。阮陌北深深地、深深地吸氣,他盯著男人消失的方向,緊咬牙關,用力到發出咯咯聲響,側臉的線條前所未有的堅硬。
我會把你……撕成碎片!
賀松明是被值班員發現的。
值班員被外面劇烈的敲擊聲吸引,剛一找到這邊,便被雪地上大片的血跡嚇得差點跌倒。顧不得去找莫名聲音的來源,他衝到賀松明身前,顫抖的手摸上少年頸側。
——還有微弱的搏動。
值班員松了口氣,他費力地將昏迷中的少年抱起。賀松明已經快要凍僵,冷得像一尊冰雕。
阮陌北扔掉手中用來敲牆的石頭,跟在值班員身後,看他跑進東區大門,大喊著叫人過來幫忙。
少年被送進搶救室,剛剛初步處理好腿上傷口的醫生坐著輪椅被推過來,指導護士們進行搶救。
賀松明有著堪稱奇跡的治愈能力,但並不意味著,他不會死。
好在阮陌北拚了命地製造出動靜,讓賀松明及時被值班員發現,不然流了那麽多血,再在冰天雪地裡趴上幾個小時,神仙都救不回來。
生命監測儀的數值趨於平穩,護士們將賀松明推進病房,醫生又被簇擁著處理傷腿。
阮陌北坐在床邊,賀松明似乎受困於一場噩夢,眉頭緊緊皺著,他伸出手,將少年的眉峰撫平。
賀松明蘇醒在六個小時以後。
少年緩緩睜開眼睛,迷蒙中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後腦杓和腰間有些疼,是可以忍受的程度。
他輕輕偏了偏頭,阮陌北趴在床邊睡著了,正握著他的一隻手。
這是……被人從身後打了嗎?
誰會打他呢?
賀松明費力地撐起身子,將手探到疼痛的腰側,在那裡摸到了一處傷口。
他身子猛地一僵。
作者有話要說小阮我會把傷害你的人撕成碎片!(握拳)
小明先把這個作者撕了,就是她瘋狂刀我的!
狂某人????背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