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陌北擦著頭髮從浴室中出來, 換上寬松的睡衣後,他心情好了不少。
時間已經不早,阮陌北打算去書房繼續和阮項暉探討一下有關沙利葉的事情, 剛想敲門, 書房的門就在他面前被猛然拉開了。
阮項暉被門口的阮陌北嚇了一跳,整個身子向後傾了傾,旋即他側身從旁邊經過, 披上掛在玄關衣帽架上的外套, 一邊低頭蹬上鞋子一邊道:“實驗室那邊叫我過去,可能會晚點回來,你今晚就在這裡睡吧。”
“好, 路上慢點。”
類似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阮陌北目送阮項暉離開,咚咚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門外,書房的門沒關,阮陌北進去的第一眼, 就看到了桌上打開的手提電腦。
阮項暉離開得太匆忙,竟然連電腦都忘記關上。
只是遠遠望著,阮陌北就能辨認出屏幕上顯示著一份文檔的頁面。
阮陌北皺了下眉頭, 他扭頭看了眼家門, 隻覺告訴他阮項暉就算再急也不可能忘記關電腦,特別還是在打開一份可能很重要文件的情況下。
那麽可能的原因就只有一個——阮項暉是故意想讓他看到這份文件的。
阮陌北環視一周, 確定家裡所有的窗簾都緊緊拉著,不存在被外面攝像頭看到的可能,他慢慢走到桌前, 坐在了阮項暉的椅子上。
坐墊上還帶著些微溫度, 阮陌北握住鼠標, 將頁面拉到最上面,開始瀏覽這份阮項暉“故意”讓他看到的文件。
這是一份有關SIU-DW-001的文件。
阮陌北更加確定阮項暉是故意的,顯然父親想要告知自己一些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
阮陌北的速度很快,但事關沙利葉,他每一個字都認認真真去讀,視線從一行行文字上掃過,無機質的冰冷從字裡行間、從每一句描述話語中透出。
絕對的理性,絕對的科學,絕對的精準,構成了絕對的不近人情。
在這份文件裡,沙利葉是絕對的主角,也是一件徹徹底底物品,它的每個行為都被量化,加以分析後變成嚴謹的描述,全文使用SIU-DW-001作為對它的稱呼,“沙利葉”這一名字只出現過一次,就再也沒被提到過。
在描述了外形、特點和隔離措施後,文件詳細敘述了沙利葉的捕獲過程,軍隊在搜查星球,清除蟲族留下的厚重菌毯時,發現了已然枯死的巨樹。
在樹木的中央除卻深埋著的胎胞,還有半個破碎的球體。
球?
阮陌北屏住呼吸,關於沙利葉的來歷他從很多地方聽說過,卻從不知道還有這一細節。
球體是由能量凝聚而成的純粹能量體,和胎胞一起被共同取出,透過半透明的胞衣,能夠看到其中蜷縮著的胚胎已然成型,而在它的胸腔內部,鑲嵌著另一半的球體。
它們本應相伴相生,但興許是蟲族造成的破壞,被迫分離,球體更是直接碎成兩半,只有一半留在了胚胎的體內。
這團乒乓球大小的能量球被叫做“核。”
之後胎胞意外在飛行器上孵化誕生,被關押在D區的底下牢房,永不見天日,而另一半破碎的核則以最高安保措施封存在51區中。
研究人員相信,正是核提供了001的本源力量,如果不是先天有一半的核破碎,他們絕不可能單用一間特殊設計的牢房就能成功收容001。
後面的內容大都是阮陌北知道的,阮陌北將頁面調整到阮項暉離開時的位置,從桌前起身。
對於沙利葉來說,另一半被封存的核是破局的關鍵。
只是擁有一半力量的沙利葉就如此強大,如果它拿回所有屬於自己的力量,情況會如何沒人能夠想象。
但顯然,51區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阮陌北回到自己房間,他腦子裡全都是剛剛看到的內容,父親正不斷竭盡所能地向他透露有關沙利葉的機密信息,從前他還在疑惑究竟為什麽,為什麽要冒著危險給他月光收集器。
自從意識到自己來到51區的真實原因,阮陌北就什麽都明白了。
最能讓人夜不成寐,內心反覆經受折磨的不是憤怒,不是悲傷,不是痛楚。
而是內疚。
阮陌北翻了個身,如今讓沙利葉獲得自由的最快方法擺在了他面前,那是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方法。
一旦失敗,就是萬劫不複。
縱然心懷愧疚和感激,阮陌北也不打算就這樣冒險。
按照現在的節奏慢慢讓沙利葉認識世界,再逐漸讓更多人相信它並非看上去那麽危險,在配合實驗的過程中一點點被接受,是目前為止最穩妥也是最好的方法。
阮陌北歎了口氣,在接受邀請來到51區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命運會跟一個充滿未知的異族生物緊緊綁在一起。
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幫助沙利葉順利度過走向成年的過度期。
這些日子來他已經向對方無數次地發表過義正言辭的聲明,也教了它何為真正的“喜歡”,什麽事情應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
不能說完全沒用,只能說毫無用處。
沙利葉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行為,就像春天的野貓夜夜嚎叫,公牛為求偶鬥爭致死,雌螳螂交.配後會吃掉雄性……印刻在血骨之中的本能如果能夠那麽容易被抑製,它就不應該被叫做本能了。
更何況繁衍是所有生物最強烈的本能,基因為了自身能夠被傳遞下去,甚至將繁衍的優先級放在了個體的生存之前——成年旅鼠會集體自殺為後代讓出生存的空間。
阮陌北眉頭緊皺,翻了個身。最讓他害怕的……還是天亮後就要去到牢房,再一次面對滿眼渴望的沙利葉。
往常一沾枕頭就能睡過去的人在心思的重壓下,終於還是失眠了。
不知過了多久,阮陌北才好不容易地迷迷糊糊睡著,數不清的畫面從眼前浮現又迅速閃過,也許是他過去的回憶,又或許是他想象中的場景。
他難以感受到自己身體的存在,直到不同尋常地熱度從後背傳入,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被從身後緊緊抱住。
結實的手臂將他整個人按在懷中,而另一隻手順著肩膀向上,指尖劃過頸側和下頜線條,最終按在唇角,勾勒出唇形後,伸入口中。
睡夢中卻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心思,有什麽東西正在不斷觸碰著他身體的其他地方,比起擁抱,更像被一隻巨大的八爪魚纏住,一片混亂中,只能感覺到近乎狂熱和偏執的溫柔。
鬧鈴響起的瞬間,阮陌北猛然睜開眼,混亂只在眸中存在一瞬,便被清明徹底取代。
阮陌北皺著眉頭掀開被子,夢中的光景正迅速從腦海中消失,但仍在現實中留下了不容忽視的存跡——他起身扯下床單,揉著額角放進洗衣機。
阮陌北走向浴室,一邊脫掉睡衣和內褲,一邊用力將額發捋上去,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把腦子裡的東西徹底清除出去。
他真是瘋了。
因為早上的意外,阮陌北差點遲到,他卡著最後一分鍾的時間上班打卡,癱坐在監控室的椅子上,昨晚睡得時間太少,又坐了混亂的夢,他現在感覺不是很好。
至始至終他都沒能看到夢裡另一位主角的臉,但就算如此,阮陌北也仍舊知曉到底是誰——除了沙利葉,還有誰能夠用雙腳雙手之外的其他肢體觸碰他?
精神觸手無孔不入的存在一次次刷新他的認識,而這東西現在又出現在了他的夢裡,根本無法逃掉。
他不知道這個夢是自己主動做出的,還是受了沙利葉的精神影響,自從沙利葉坦白它能夠透過攝像頭看到另一邊,跨越整個星球向他傳遞找尋的訊息,阮陌北就意識到沙利葉的精神能力遠比想象中強大得多。
也許沙利葉入侵了他的夢境,總不可能是他主動做了和沙利葉翻雲覆雨的夢吧?
阮陌北用力捂住臉,發出一聲無力且生無可戀的嚎叫,感覺到心中有什麽東西正在慢慢崩塌。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世界上沒多少能讓他感到崩潰的東西,現在看來,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強大。
【阮阮?】
突然間,沙利葉的聲音從腦海中響起,下了他一大跳,阮陌北立刻坐直身體,他沒有做出回應,而是伸手打開了6號牢房的監控。
屏幕上顯示出牢房中的景象,沙利葉坐在床邊,腿上放著一本攤開的書,書被翻過太多次,已經不像最開始那麽新,它正低頭看著上面的文字,銀白的長發柔順垂下,散落在柔軟床鋪上。
沙利葉穿著寬松的白色囚服,脖頸和手腕腳踝上帶著黑色控制環,襯得它更加膚白如雪。
從它時不時顫抖的指尖和搖晃的身體上看,沙利葉仍然在經受著成熟期本能的折磨,阮陌北在的時候它會不管不顧地從阮陌北身上尋求安慰,但只有自己的時候,就只能苦苦忍耐了。
阮陌北端起茶杯,就這樣透過屏幕看著它,旁邊屏幕中的矮人正對著攝像頭做鬼臉,蛆男在天花板上蠕動,都沒能將他的視線從沙利葉身上吸引走。
【阮阮?為什麽不理我?】
聲音變得委屈,屏幕中的沙利葉仍在低頭看書,只是幾分鍾過去了,它連一頁都沒向後翻。
阮陌北仍舊不做聲,他從抽屜裡拿出零食,準備就這樣當做沒來得及吃的早飯。
吃掉兩包小餅乾,阮陌北拍拍手上的碎屑,又給自己添了一杯溫水,這個時候數次呼喚石沉大海的沙利葉終於受不住了,它抬起頭,看向天花板上的鏡頭。
6號牢房的監控屏幕中,浮現出一隻金黃色的眼睛,冰冷的豎瞳不帶任何感情,如同蛇的眼睛,又好像開裂的圓月。
阮陌北轉過身的那刻被嚇了一跳,認出這是沙利葉的眼睛,他暗自歎息一聲,放下茶杯,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領,走出監控室。
燦金瞳眸一直注視著他,直到確定阮陌北離開監控室,才從屏幕上消失。
阮陌北做好最後的心理建設,剛一進門,就被沙利葉撲了個滿懷。
沙利葉緊緊抱著阮陌北,腦袋在他肩窩裡亂蹭,還趁機在阮陌北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濕漉漉的牙印。
在阮陌北皺眉將它推開之前,沙利葉主動後退一步,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他,率先賣慘:“為什麽不理我?”
阮陌北抬手捂了下脖子上被咬到的地方:“我在吃飯,嘴忙著沒工夫說話。”
“你可以用意識回應我。”
“腦子裡在想別的事情,我很忙,照顧你不是我唯一的工作。”
沙利葉撇撇嘴,姑且相信了他的說法,它抓住阮陌北的手,向著床邊拉扯,阮陌北用力甩了兩下,都沒能掙開。
一切都是和前些日子相同的劇本,阮陌北被沙利葉半推半搡地躺倒在床上,在對方趴在他半邊身子上之前,無奈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折磨我了。”
沙利葉滿臉無辜:“阮阮不喜歡這樣嗎?我很喜歡這樣陪著你,很溫暖的感覺。”
“你完全可以換一種方法。”阮陌北把沙利葉腦袋從自己肩頭處推下去,“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沒到能做這麽親密接觸的程度。”
同樣的話沙利葉聽過無數次,然而它從來沒往心裡去,這次也是同樣敷衍地順著話音問:“那要怎麽樣才行?”
阮陌北硬邦邦地做出了相同的回答:“怎麽樣都不行。”
兩個人誰都不願意讓步,但從局面上看,還是沙利葉更勝一籌。
阮陌北心裡壓力很大,在莉莉前天約他喝酒的時候沒忍住,向她傾訴了不少,莉莉表達了深切的同情,並表示阮陌北其實可以換一種處理方法,按照她的原話說就是“貞潔烈女扛不住死纏爛打”。
阮陌北仔細思考了她的建議,仍舊不願意讓步,他還是能再抗——唔!
阮陌北身子猛然一抖,他伸手去推沙利葉,但對方正咬著他脖子,他根本不敢使勁,自從那天暴走襲擊他脖子之後,沙利葉就沒少咬過他,在頸側留下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消退的齒印。
但今天不一樣,柔軟的舌尖順著經絡舔.舐,吮.吸著皮膚,溫熱的呼吸打在皮膚上,每一次都引得顫.栗。
察覺到阮陌北的抗拒,沙利葉用力將他的手按在床上,強壯如阮陌北,都無法從非人的巨力中討到好。
“停、停!”
阮陌北剛一出聲製止,就感到沙利葉猛地用力,吃痛倒嘶口氣,無形的肢體正將他整齊的衣領和襯衣下擺扯亂,領口間的第一顆扣子直接被掙開,露出大片皮膚和因為發力分外明顯的鎖骨。
“好……好難受。”
那塊皮膚都被折磨到發痛,沙利葉才終於松了嘴,聲音前所未有的嘶啞,阮陌北看向它,終於意識到異樣之處——原本如雪般冷白的皮膚不知何時覆上了一層淡淡的緋色,燦金眼眸顏色正不斷加深,化作血一樣的猩紅。
體溫相較正常人類偏低的沙利葉摸起來竟然有點燙手,它鼻腔中發出難以忍耐地哼哼聲,身體緊緊纏著阮陌北,還在不斷顫抖挪動。
糟了。
阮陌北沒想到之前的粘人都只不過鋪墊,成熟期真正到來的反應遠比他想象中強烈得多。他在朋友那裡見過邁入成年的貓,日夜嚎叫著翹起尾巴趴伏在地,也知道那種無法抗拒本能的感覺估計會很痛苦,但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親身感受到。
沙利葉抖得很厲害,意識到這一點,阮陌北已經不敢隨便亂動了,他盯著那雙變為異色的眼眸,輕聲道:“放松,不要緊張,這些都是正常的反應,你正在長大。”
“好難受……”沙利葉眉頭緊皺,話語近乎啜泣,但跟它可憐話語和脆弱外表截然相反的是正在將阮陌北牢牢困在床上的行為,處處透著不容拒絕的力道。
精神肢體正忠實反映著它的渴望,當襯衣扣子被硬生生崩開噠噠落在地上的時候,阮陌北知道他已經跑不了了。
他腦子空白了幾秒,只是短短功夫,肚皮上就變得涼颼颼的,襯衣大刺刺地向著兩邊敞開,沙利葉低下頭,一口咬在他鎖骨處。
阮陌北回過神來,眼前的情況容不得他再消極對待,莉莉說的不錯,當個正人君子實在太難了,臉皮在保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等一下!”阮陌北用力吞咽一口,氣喘道,“我來幫你。”
沙利葉抬起頭,它的眼睛已然徹底變為了猩紅,原本精致到出塵的臉龐因為瞳色的變化寫滿欲念,像極了渴血的血族。
“你轉過身去。”阮陌北推了下它肩膀,“快點。”
沙利葉以為這是阮陌北的又一次推脫,拒不配合,阮陌北只能撐起身,嘴唇在它臉頰上碰了下表達誠意,催促道:“快一點。”
沙利葉愣了下,這還是阮陌北第一次主動和他有親密的舉止,強忍著血骨深處沸騰般的痛苦,它按照阮陌北的指示側身躺下,背對著阮陌北。
“難受……”
“我知道,很快就會好了。”
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臉肯定和燒起來一樣紅,阮陌北閉上眼,他從後背抱著沙利葉,感受到對方身體的緊繃,遲疑數秒後,將臉埋在他肩頭,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