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陌北一時間甚至都有些不敢移動鏡頭, 他放在控制台上的手遲疑片刻,終究按下了方向鍵。
看到角落裡那灘粉紅色肉泥的瞬間,一隻金黃色的巨大眼睛出現在了屏幕中, 一線豎瞳睜開,帶著無機質的冰冷,死死盯著屏幕前的阮陌北。
阮陌北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彈到椅背上, 豎瞳微微轉動, 捕捉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死死地,死死地注視著他。
這是……什麽?
阮陌北猛然站起身, 他想到了父親對他說過的“邪眼”, 怪物擁有通過影像傳遞恐懼的能力, 而這隻眼睛, 就是它能力的真正展現嗎?
但他仍然沒能感受到其他人口中幾乎令人瘋狂的恐懼, 只有眼睛剛剛出現的時刻, 被稍微嚇了一跳。
阮陌北關上6號牢房的攝像頭,猛地拉開監控室的門, 快步走到6號門前, 掏出門禁卡。
通過虹膜檢測,門在身後無聲關閉,阮陌北清了清喉嚨, 說出密匙,解開了聲紋鎖。
腥臭味道撲面而來, 阮陌北一眼就看到了牆角裡爛泥似的那灘肉。
那似乎完全是一堆死肉了, 軟塌塌的失去了所有形狀, 不再有任何形式顫動, 阮陌北一時間甚至都無法判斷它是否還活著。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輕聲道:“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寂靜。
“如果能聽到的話,就給我一點回應,一點就可以。”
還是寂靜。
阮陌北的心沉了下去。
眼睜睜看到被他看管照顧了二十多天的小怪物變成如今模樣,阮陌北一時間竟不知自己應該作何反應。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曾是最精準的槍,但終究不是真正的武器。
“求你了,給我一點回應,好嗎?”
就在阮陌北徹底失去希望之時,聲音在他腦子裡猛然炸起。
【███!!!!!!!!!!!!!!】
那一串尖利聲響似鐵釺直直插進柔軟的腦組織,要將所有細胞和神經混著腦脊液拌成一團,阮陌北當即失去了所有的行動能力,他踉蹌著脊背砸在牆壁上,捂著胸口乾嘔不止。
蠻橫而強烈的精神衝擊幾乎要摧毀所有身為人的意志,阮陌北跌倒在地。孤獨,痛苦,恐懼,絕望……情緒如烈火將他包裹,從骨髓中開始燃燒,把所有的靈魂,血肉,骨髓,全都燃燒成灰燼!
在被不屬於自己的情緒徹底吞噬之前,阮陌北費力抬起手,猛然打開門,一寸寸地爬了出去。
四重大門仍舊沒能阻隔裡面完全瘋狂的精神衝擊,阮陌北不住乾嘔著,眼前一陣發花,他看到了很多景象,紅的綠的藍的黃的,色塊交織在一起,混成濃鬱的黑。
他扶著牆爬起來,踉踉蹌蹌跑向電梯間,必須要趕快離開這裡!不然他真的會瘋掉的!
衝進電梯門的那刻,阮陌北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在徹底陷入昏厥之前,隻來得抬手按下一個最近的按鈕。
好疼……
好疼。
好疼!
仿佛整個身體正在一點點融化,一寸寸碎裂的血管裡流淌著的不是血液,而是髒器溶解後的組織黏液,只有勉強完好的皮囊還在苦苦兜著內裡的紅白一灘。
難以言喻的極端痛苦讓阮陌北整個人驚厥地從床上彈跳起來,阮項暉嚇了一跳,趕忙從椅子上站起身,用力按住他肩膀:“北北,是我!”
阮陌北無法抑製地喘.息著,失焦的雙眼盯著白色的天花板,過了許久,才慢慢找回焦距,看向眼前急切的臉孔。
“……爸爸。”
“什麽都不要想,深呼吸,先冷靜下來。”
阮陌北閉上眼睛照做,那些痛苦的回憶逐漸褪去,不再有被活生生咬斷的左腿,撕扯著肌肉組織的獠牙,也不再有被血液帶去全身的毒液,和隔壁病房裡同伴淒慘的叫聲。
他的心慢慢重歸平靜,將那些殘酷而猙獰的記憶,和過去的自己一同埋藏進靈魂的深處。
阮項暉見他冷靜下來,松開按在阮陌北肩頭的手,博士重新坐回椅子上,低聲道:
“電梯把你帶到3層,其他去上班的獄警發現你暈倒在裡面,把你送過來的。”
“我去看了它。”阮陌北喃喃道,“它被剁成了……一灘肉泥。”
“昨天他們對SIU-DW-001執行了003號處決。”
“那些行刑的人知道他們製造了怎樣的罪孽嗎?”
“他們看不到SIU-DW-001的具體情況,只需要坐在控制室裡,按照程序分別按下按鈕。”阮項暉頓了頓,“除了你,沒有人能知道它的情況究竟如何。”
阮陌北重新閉上眼睛,他沉默片刻,道:“我進去的時候,它完全就像是死了,我試圖呼喚它,得到一些回應,它也確實給了我回應,我從來沒聽到過……那麽淒厲的聲音。”
“我完全無法抵抗那些聲音,就像有一根鐵釺在腦子裡攪拌,我第一次從裡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卻不是從自己心中生出的。”
“那是SIU-DW-001的恐懼。”
阮項暉手指在虛擬屏幕上按動:“把你想說的都告訴我吧,我會擬一份報告呈遞上去。”
“在進入牢房之前,我得到權限,打開了6號牢房的監控,屏幕上出現了一隻金色的眼睛,金黃色的豎瞳,黑色瞳仁,像是某種動物的眼睛。”
阮陌北盡可能講述著方才的所見所聞,阮項暉安靜記錄,時不時問出一兩句他沒說清楚的地方。
“報告已經交上去了,我不知道他們會做什麽樣的決定,但我們至少已經盡可能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後,阮陌北也覺得心裡好受了不少,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謝謝爸爸。”
“我總不能看著你一直痛苦下去,而且……現在對SIU-DW-001采取的措施,還能有更大的改善空間。”
阮項暉說著,智能手環發出一聲震動,他看了一眼:“實驗室那邊叫我。”
“你去忙吧,我再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阮項暉點點頭,站起身:“你好好休息,過一會兒我叫莉莉來看你。”
“別老是使喚人家了,她是你的學生,不是保姆。”
阮項暉笑著手指在他腦殼上彈了一下:“知道她不是保姆,還在酒吧裡喝得醉醺醺逼得人家去搬救兵?”
“那天是意外。”
“我走了,待會兒可能會有監獄那邊的人來調查情況,你如實回答就好。”
阮項暉離開了病房,阮陌北深吸口氣,安靜地耐心等待,果然沒過上多久,病房的門就被敲響。
阮陌北清楚即將發生什麽,他做好最後的心理準備,沉聲道:“請進。”
之前交給他飼養員權利的警長推門進來,在他身後,還有其他幾名工作人員,看身上的製服,是司法部的人。
“阮先生,我們需要詢問您一些有關6號牢房1的問題,希望您能如實回答。”
“如果是我知道的事情,我會全都說出來的。”
“請告知我們您在今天的工作過程中,都做了些什麽,總控室那邊告訴我們,你曾在早上八點十分申請了監控室的攝像頭關閉。”
“今天我經過6號牢房門口時,沒能聽到任何聲音,而往常的每一天,裡面的東西都會呼喚我……”
阮陌北把剛剛對阮項暉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經過了阮項暉的梳理,這一次他敘述更加縝密。
司法部的那些人皺著眉頭,本來想要找出阮陌北操作違規之處,卻什麽刺兒都挑不出來。
“好的,具體情況我們了解了,請您好好休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接下來的一周內,我們會移除您進入6號牢房的權限。”
阮陌北皺起眉頭:“取消權限?”
“SIU-DW-001已經對您造成了實質性的傷害,您這一次僥幸逃出來了,但下一次呢?”
“它是再向我求救,它想要告訴我,它現在非常痛苦。”
工作人員們對視一眼,道:“如果我沒記錯,您在最近的觀察報告中,還提到直到現在也無法理解SIU-DW-001發出聲音的意義。”
“但情緒是可以直接從音節裡表露出來的,你能從一個啞巴發出的嗯嗯啊啊聲音裡感受到他想要表露的情緒,不是嗎?”
工作人員顯然認同了阮陌北的說法,他沉默了片刻,問詢道:“你的意思是?”
阮陌北終於第一次提出了他的要求:“你們不能再用這種方法處理它了。再這樣下去,情況只會越來越糟,它現在的精神狀況已經接近暴走了。”
“那就告訴我們一個更合適的處理方法,我們總不能隨著它的長大不斷給它換牢房,任憑其發展下去,整個51區,甚至整個星球都會被吞沒。”
“我會想辦法的,繼續給我進入牢房的權限,我會盡可能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我們要為您的生命安全負責。”
“需要對我生命負責的只有我自己。”
阮陌北態度十分強硬,工作人員終於做出讓步:“好吧,阮先生,我們會在會議上認真討論你的提議,討論的結果將會發送到你的工作郵箱裡。”
“謝謝。”
一行人離開之前,一直沒說話的警長對床上的阮陌北點了下頭,道:“好好休息。”
門被關上,一切又恢復了安靜,阮陌北舒了口氣。
阮項暉離開時在床頭留下的水已經涼了,他下地重新倒了一杯,站在窗邊望著下方51區的模樣。
在某個時間,被監視感突然出現在了他心頭。
阮陌北立刻抬起頭看向天花板的一角,這麽多年他作為頂尖狙擊手,對視線相當敏感,就算在人群中被某個不起眼的存在注視,他也能依靠本能和直覺判斷出目光傳來的方向。
他沒能看到暴露在外監控攝像頭,但不意味著它不存在。
阮陌北收回視線,隻當是上面有人在注意他,畢竟他可是剛剛從死境中掙脫出來,還提出要改變SIU-DW-001現狀的飼養員。
莉莉在傍晚時分來到了病房。
莉莉還沒換下研究員的白大褂,她進門問過阮陌北感覺如何,接著道:“如果我沒記錯,今天是你要去做身體檢查的日子吧?”
阮陌北一想,還真是。
昨天他光顧著借酒澆愁後在床上躺著,忘記了這一茬。
“走,我現在帶你去。”
“現在?”阮陌北看了眼窗外正暗下去的天色,“明天不行嗎?”
“你的每一次身體檢查時間都是專門設計過的,可不能耽誤。走吧,飛船就在樓下。”
“好吧。”阮陌北任命地穿上鞋子,跟她下了樓,兩人乘坐飛船,前往星球的另一邊。
阮陌北每一次做身體檢查的項目都相當繁多,從頭到腳每一個頭髮絲都不放過,甚至還需要做很多測評心理精神狀況的題目,和專為心理測評而設計的智能機器人聊天。
那些心理測評應該是為了防止他出現戰爭後遺症吧,畢竟他經歷過的事情實在太過殘酷了。阮陌北這樣安慰自己。
更讓他難以理解的是明明51區就有醫院可以做這些檢測,為什麽還非要去星球另一面的醫院,每一次都要乘坐飛船在路上耽誤時間,著實有些煩人。
阮陌北問過阮項暉這個問題,阮項暉回答相當耐人尋味,他說,是為了盡可能消除其他因素造成的影響。
這個“其他因素”指的是什麽?阮陌北不知道。
去到星球另一邊的醫院,把全套檢查做完已經步入51區那邊的凌晨了,莉莉全程在一邊陪同,記錄著阮陌北檢查的每一項結果,終於結束時,平時活力滿滿的姑娘累得已經不想說話了。
“辛苦了。”阮陌北站在醫院台階上,眯眼望著明亮的天空,時差的緣故,這邊還是大白天。
“回去吧。”莉莉坐進飛行器,把座椅調整成平放,帶上耳塞和眼罩,“我要睡了,晚安。”
“晚安。”阮陌北白天昏迷了一段時間,還不怎麽困,他望向窗外,飛船正在穿越一片荒漠,將白天和溫暖的陽光飛快甩向身後,隱約能看到前方雲層中隱匿著的半輪月亮。
他莫名想到了監控屏幕上那隻金黃色的眼睛,現在小怪物在做什麽呢?它的情況……有沒有稍微好一些呢?
回到51區,已經是深夜。
把莉莉喚醒,送她到宿舍樓下,阮陌北回去自己宿舍,他躺在床上,望著夜幕中的群星和半輪月亮,再過兩個小時,天就要亮起。
有點困了,卻不是很想睡。
那股白天在醫院裡出現的被監視感又出現了,可這是他的宿舍,不可能存在監控設備。
阮陌北皺著眉頭將窗簾拉上,確定宿舍門反鎖了,才閉上眼睛。
接下來一連幾天,阮陌北都堅持去到6號牢房中,親眼觀察怪物的情況。
腦海中一片寂靜,確定了它還活著,阮陌北也就沒再試圖呼喚它,現在這個節骨眼,怪物傳遞給他的,只會是足以將人逼瘋的痛苦聲音。
肉泥逐漸黏合在一起,顯露出初步的形狀,興許是因為被完全打碎,要從單個細胞開始增值,怪物重生的速度沒有阮陌北想象中那麽快。每天他站在臭氣熏天的牢房裡,沉默地注視著那灘一動不動的爛肉,在觀察報告裡寫上千篇一律的內容。
光是這樣看著,就足以讓他感覺到痛苦。
阮陌北不知道究竟要等上多久,怪物才能恢復到可以平靜向他傳遞聲音的程度。
終於他忍不住,向阮項暉說起了心中煩惱。
“按照以往的記錄,它從死亡到完全康復,開始體積膨脹需要大概兩個月。”阮項暉對年輕的獄警道,“最開始的速度會相當緩慢,等到度過前面最艱難的一個月,細胞基數維持在正常程度,愈合就會呈指數型加快。”
阮陌北忍不住問道:“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加快這段進程?”
阮項暉皺起眉頭:“北北,我知道你看到它現在這幅樣子感覺不好受,但你有沒有想過,一旦縮短它的康復時間,也就代表著它需要更快地接受下一次死亡執行。”
阮陌北沉默片刻:“我知道,但我總感覺……會有其他的解決辦法。”
阮項暉無聲地歎息,他轉頭去整理書架上的資料,就在阮陌北以為對話就這樣結束時,阮項暉從角落裡抽出了一本書。
“從舊地時代起,人們就相信月亮擁有神奇的力量,它牽動潮汐,用盈虧影響著佔卜的結果,許多的傳說由此誕生,就算發現它只不過是一顆反射著太陽光芒的死寂星球,也仍然沒能阻止人們美好的幻想。”
阮項暉將書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張硬質的卡片:“還記得這個東西嗎?”
深藍色的卡片中央有一面圓形的凹面鏡,阮陌北一眼就認出了它,不禁訝然:“這不是我小時候你給我做的玩具嗎?”
工作原因,阮項暉很少回家,每次回去都會做一些小玩意給阮陌北,陪著他玩,這張卡片也是其中之一。
阮項暉把它命名為月光收集器,只需要在晴朗的夜晚拿著這東西到開闊室外,特製的鏡子就會收集月光,之後只需在黑暗的房間裡按下按鈕,就能看到收集而來的月色。
阮陌北小時候愛看別人玩恐怖遊戲,有一段時間非常怕黑,又不願意開著燈睡覺,就每天晚上把卡片放在床頭,照應著複現出的月光入眠。
母親去世後,阮陌北把房子整個收拾了一遍,沒能找到這張卡片,他本以為弄丟了,沒想到還被父親保管著。
“用這個稍微收集一點月光,帶給它。”
阮陌北接過卡片,縱然一直被悉心保管著,這麽多年過去,卡片的周圍仍然有許多磨損,他手指輕輕摩挲鏡面,問:“會不會違反規定?”
他每天進入牢房之前都要在第一二扇門前經歷全身掃描,就連智能手環都不被允許帶進去。
“那就要看你想做出怎樣的選擇了,我為它上了隱形塗層,至於要不要帶進去,你自己決定。”
風險和結果都擺在明面上,是承擔被發現的風險去加速怪物的自愈速度,還是安全起見讓一切順其自然?
阮項暉把選擇權交給了阮陌北。
阮陌北抿起唇,握緊手中的卡片。
今夜是個晴朗的夜晚,月色很明亮。
……
“歡迎回來,獄警D1263號。”
監控室的AI發出溫柔的電子音,打卡完畢的阮陌北在椅子上坐了會兒,確定其他犯人都老老實實待在房間裡,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一片漆黑的6號牢房屏幕。
那張昨晚集滿了月光的卡片正在他製服口袋裡。
阮陌北站起身,走向6號牢房。
他打開第一道門,站在兩扇門之前,接受掃描。
阮陌北完美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沒有暴露出任何異狀,藏在他胸前口袋的卡片完美躲過掃描,準許的聲音響起,阮陌北按下指紋,打開了面前的第二扇門。
他就這樣,又一次來到了6號牢房內部。
因為怪物的特性,這裡的所有監控攝像頭都關著,以防會意外傷害到其他無辜的工作人員,他根本不用擔心會在牢房裡被發現。
阮陌北望著牆角裡的那一灘爛肉,比起最開始,它的體積已經膨脹了些許,但仍舊軟乎乎的不成形狀。
阮陌北一步步走到爛肉前,掏出了阮項暉給他的卡片。
阮陌北按下按鈕,昨晚收集了一整夜的月光被釋放出來,照耀在爛肉上。
如同被施加了什麽神奇的魔法,在月光籠罩中,爛肉開始蠕動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變得更加凝實。它正在吸收其中的能量!
阮陌北忍不住屏住呼吸,見證著眼前神奇的變化。他的手很穩,拿著月光收集器,向怪物盡可能地提供穩定的光源。
兀自想到了幼時躺在床上,依靠月光消除心底裡恐懼的那些個夜晚。
其中積蓄的月光比阮陌北想象中少很多,又或許是怪物吸收的太過迅速,不過短短三分鍾,一整個晚上儲存的月光就被消耗殆盡。
但效果是顯著的,怪物的體積膨脹了兩倍,那些聲音,也重新出現在了阮陌北腦海中。
【██……███……】
阮陌北精神一振,他仍然無法聽懂音節的意義,但相比起上一次幾乎要將他弄瘋的精神汙染,這一會聲音平靜了許多,流露出不言而喻的虛弱。
真的有用。阮陌北將卡片裝回口袋,爸爸真的在幫他,月光確實能給予怪物更多力量。
“你感覺怎麽樣?”阮陌北輕聲問道。
【██,███……】
肉堆蠕動著,試圖向著阮陌北靠近,但它現在還十分虛弱,傳遞而來的聲音微弱到像是下一刻就會消失。
阮陌北主動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它。
肉泥立刻迫不及待地攀上他手指,緊緊的吸附著,明明是爛泥一樣的觸感,阮陌北卻出奇地根本不覺得惡心。
“你要盡快好起來。”阮陌北蹲在它旁邊,就連他本人都不清楚自己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我會盡可能地幫助你找辦法控制住情況,會有辦法的,對嗎?”
肉堆不吭聲,它似乎真的從阮陌北伸出的那根手指上得到了依靠,整個的安靜下去,如同年幼的嬰兒,要抓著父母的手指才能安然入睡。
阮陌北從未想過……自己竟然能從這東西身上找尋到責任感。
他長出口氣,默默想著下一步需要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