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至少有千米高的巨樹已經徹底失去了生機, 但是在這棵樹的最深層無法被侵入的地方,孕育著一枚透明的胎胞。”
“這是從未發現過的生物,人們經過初步的研究, 將它送來了51區。”
“在運輸過程中,也許因為失去了樹木的庇護, 又或許因為外界環境的突然變化,胎胞孵化了。”
“一個肉瘤狀的生物從胎胞中出生, 那一天,運輸機上所有親眼看到過它的人全都因精神失常死去。”
“它被緊急關押在了D區地下, 在短短的半個月內迅速增值生長,從一個小小的胚胎, 成長到幾乎填滿整個牢房。”
“如此迅速的發育速度讓所有人感到驚恐, 一些人冒著生命危險取了它的組織碎片做化驗,發現它擁有近乎無限的再生能力。”
“這是個足以震驚整個生物界的發現, 數千年來,人類不斷尋找延長生命的方法,但無論如何,人類的身體機能總會在六十歲後迅速衰退,始終無法突破壽命的極限,曾經被寄予厚望的休眠艙也被證實會對細胞造成無法逆轉的永久傷害,讓人死於痛苦的霜凍之中。”
“我們希望能從它的身上, 獲得延長壽命的秘密。”
“所以你們拿它來做實驗?”阮陌北不禁想到了怪物嚴重到令人作嘔的傷勢。
“最開始只是一些細胞分析的實驗, 但很快, 人們意識到, 這東西遠比想象中危險許多, 它擁有強大的精神控制能力, 這種能力正隨著它的長大不斷增強, 任何看到它的人都會無法抑製地陷入極端恐懼之中,甚至精神失常。”
“精神控制能通過影像傳播,照片,視頻,監控錄像,甚至有關的畫作,都攜帶著令人驚恐的力量。”
“這種力量,被稱作‘邪眼’。”
“終於在它殺死近百名工作人員,並且體積膨脹到無法控制的地步後,研究所和監獄決定將它銷毀。”
“他們準備了大量強酸,將SIU-DW-001整個浸沒其中,它融化了,但一切並未因此結束。”
“一個小時後,它在滿是血水的強酸液中重生,只是體積縮小了一些。”
“這徹底引發了巨大的恐慌,區裡開始想盡一切辦法摧毀它,但無論將它燒成灰,融化成血水,或者切成比砂礫還細小的肉塊,SIU-DW-001都會迅速重生。”
“唯一隻得慶幸的,就只有每一次死亡又重生後,它的體積都會相應減少一些,所以監獄現在才能把它關在牢房裡。”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的我們只能用定期死亡處置的方式,讓它保持相對正常的體積,關在不允許被任何人探知的地下房間裡。”
“好了,我能告訴你的,就這麽多。”
阮陌北聽完,一時間震驚得無以複加,連菜從筷子裡掉進盤子都沒注意到。
他第一次見到的……是剛剛從處死中重生的怪物嗎?
所以它才會不斷發出類似哭泣的音節,渾身是傷,流淌著膿水。
阮陌北:“入職審查的時候,他們給我看了牢房裡的監控畫面,審訊員不小心通過攝像頭看到了屏幕中的影像,所以他們陷入了無法抑製的驚恐之中,被醫護人員帶走。”
“是的。”
“他們反覆詢問我有什麽感受,是想知道我有沒有被影響。”
“是的。”
阮陌北眉頭緊皺:“可我為什麽會不受影響?我能聽到那東西的發出的聲音,甚至進入牢房,近距離地接觸了它,現在還好好地坐在你面前。”
“我也不知道。”
“因為我不受它的影響,所以你們讓我靠近它,成為它的飼養員?”
“這是對你有些不公平的做法,但是,這確實是目前為止最好的做法。”阮項暉深吸口氣,緩緩道:“北北,也許你正是解決目前困境的鑰匙。”
“你們早就知道我是特別的,是嗎?所以才會在第一天就用視頻試探我,又偷偷給了我進入6號牢房的權限。”
“在你從審訊室裡看到監控之前,我已經再三確定了你對SIU-DW-001的免疫性。”
阮陌北有些驚訝:“什麽時候?”
阮項暉:“在你剛從醫院蘇醒不久之後,我閉著眼畫過一幅畫,記得嗎?”
阮陌北確實記得,阮項暉閉目完成了一副不明所以的畫作,將畫一點點地展示給他,問他有沒有看出是什麽。
他當時什麽都沒看出,因為那對他來說,就是一片深肉色的色塊。
“在所有渠道中,畫像的影響力是最小的,只會帶給人輕微的恐懼感,也由此,我確定了你對SIU-DW-001有極高的免疫性。”
阮陌北沉默片刻,道:“可是為什麽呢?因為我曾經深入蟲族母巢,抵抗過女王的精神控制?”
“也許吧,但無論如何,是我們的無能造就了這場悲劇,現在卻要依靠你來挽回一切。”阮項暉低下頭,垂下的睫毛和鏡片遮住眼底最深層的神色:
“先吃飯吧,剩下的吃完再說。”
阮陌北抿了抿唇,低頭吃飯。
他們心有靈犀地換了另一個話題,一直等到快要睡覺的時候,阮陌北來到書房。
阮項暉正在處理工作,聽到阮陌北的敲門聲,他合上電腦,道:“來。”
“爸,您是希望我去做它的飼養員的,是嗎?”
阮項暉沒回答,算是默認了。
阮陌北的心漸漸沉了下去:“您讓我來這邊工作,也是因為這個嗎?”
阮項暉立刻否定:“不,這只是其中一個很小很小的因子,至於真正起決定性的原因……抱歉北北,我沒法向你說。”
“是機密嗎?”
“是絕密。”
阮陌北深吸口氣,他本來以為自己從生死線上下來,退伍後會迎來平靜的生活,卻不想又一次卷入了絕密事件之中。
“我知道了,爸,您不用內疚,我不會怪您的。剩下的事情,我會努力提升權限,爭取得到知道它們的機會。”
“你只需要知道一點,北北。”
阮項暉望著早就比他還要高大的兒子,鄭重道,“我絕對不會害你。”
“我知道。”阮陌北笑了笑,“那我就去睡了,您也早點休息,不要熬夜。”
阮項暉:“好,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就睡。”
阮陌北回到房間,關燈躺在床上,窗簾沒拉,窗戶敞著一條縫隙,風從外面吹進來。
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月亮的一角。
阮陌北翻了個身,今天獲取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他需要消化一陣。
他從來沒想到,那怪物的身世竟然如此淒慘。
從出生就關押在牢房裡,因為無法控制的天賦和不斷生長,被決定銷毀。
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複生,在痛苦的自愈療傷中,等待著下一次死亡的降臨。
所以它才會一直哭,希望有誰能夠出現,來解救它。
自己這樣一個能夠聽到它聲音,不被它邪眼影響的存在出現,它應該挺高興吧。
不然也不會在短暫四五天相處後,就主動向他暴露出更多傷口,請求他處理了。
阮陌北感到一陣心酸,真可笑,從前最冷酷的武器,竟然在可憐一個怪物。
它可是一灘肉泥,連個具體的形狀都沒有啊。
阮陌北閉上眼,不再去想這些。
現在的他,只需要老老實實完成好自己的工作就夠了。
經歷了一周的工作,阮陌北終於把怪物的所有傷勢處理完畢,怪物被叫做SIU-DW-001,這是51區給它的編號。
持續的相處讓這一攤肉泥表現出了對阮陌北的親近,它用聲音呼喚阮陌北,把疼痛處展露在他面前,用舒暢的氣泡音,傳遞著欣喜和平靜。
這是第一個能夠靠近它的生物,將它從永無止境的恐懼和孤獨之中拯救出來。
從前也有許多像他一樣的小蟲子來過,可他們只會帶給它痛苦,讓它整個糜爛成一灘,掙扎在混沌之中,日複一日。
第一次見到這隻小蟲的時候,它本以為迎來的將會是又一次傷害。
但是沒有,他和從前的那些蟲子都不一樣。他能聽見它的聲音,給予微弱的回應。
強大的愈合能力下,SIU-DW-001很快就完全康復,開始了繼續的體積膨脹。
雖然不用再處理傷口,阮陌北仍然需要填寫觀察報告,他每天都會在牢房裡待三四個小時,單純地坐在牆角,聆聽著浮現在腦海中的聲音。
這是它和他的對話,阮陌北聽不懂,卻能感知到其中傳遞而來的安逸和平靜。
這讓他感覺很舒服。
真是奇怪,他竟然會有從怪物身上感到安寧的一天。
傷口愈合後,阮陌北總算見識到了阮項暉所說的棘手難題,將近半個月的觀察中,他眼見到它越長越大,越長越大,很快從膨脹到了近乎佔據半個牢房的程度。
再這樣下去,怪物會被再度處死的。
這一天他終於再也忍不住,道:“你能聽到我說的話嗎?”
腦海中滿足的氣泡音停頓了一下,隨後緩慢地再度浮起:
【█?】
“你不能再這樣生長下去了,我們沒有足夠的空間提供給你,如果你長得太大,就只能再用你從前經受過的那些痛苦,來抑製你的生長了。”
阮陌北不知道怪物有沒有聽懂他的話,他盯著眼前龐大的一堆,等待著也許會有的回應。
你能聽懂的對吧?既然能懂,就給我一個回答。
告訴你不會再繼續長大下去了。
許久,怪物肉山一樣的身軀顫了顫,一個肉芽從中探出,輕輕碰了碰阮陌北的腦袋。
阮陌北:……?
他不明白怪物什麽意思,是回答嗎?
究竟有沒有聽懂?還是說只不過單純地想要碰他?
種族的天塹橫亙在他們之間,阮陌北只能再度用嚴肅的語氣重複了一邊剛才的話,希望能引起怪物的注意。
但一直等到離開,SIU-DW-001都沒能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第二天再度進入牢房,看到變得更大,幾乎要把整個空間擠佔滿的肉山時,阮陌北意識到,SIU-DW-001根本沒懂他的提醒。
又或者就連它自己,都無法控制住體積的膨脹。
阮陌北只能站在僅剩的角落裡,在腦海裡因為他出現而雀躍起來的音節中,沉默地完成今天的觀察。
他什麽都做不了。
回到監控室,完成今天的觀察報告,提交到郵箱裡,沒過多久,阮陌北就收到了一條通知。
負責D區的警長說他明天可以休息,不用過來上班。
突然得到意料之外的假期,阮陌北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回頭望向緊閉的6號牢門,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
“怎麽突然想起來找我喝酒了?”
莉莉將威士忌倒進酒杯,和阮陌北碰了下,她抿了口透明的酒水,在玻璃杯口留下一個淺淺的口紅印。
“明天放假,今天可以稍微放松一下。”阮陌北仰頭一飲而盡,酒精流過食道,留下火辣辣的灼燒感。
他又問酒保要了一瓶烈酒,和剩下的紅酒啤酒混在一起,盯著氣泡從杯底冒出。
部隊裡管得很嚴,他極少喝酒,但不意味著不會喝。
酒保在他的杯子裡加了些冰塊,酒液在燈光的映襯下呈現出迷人的藍調,阮陌北晃了晃杯子,在莉莉擔憂的目光中,又一口全悶。
“你這是放松嗎?”莉莉眉頭皺的更緊了,“我看你是想把自己喝死。”
“我酒量很好的。”阮陌北放下酒杯,也許是酒勁開始上頭,他的手有點重,震得玻璃杯發出一聲巨響,酒保都忍不住看過來。
“遇見了什麽不開心的事嗎?”莉莉一針見血,“雖然咱倆認識的時間也不算長,但我可從來沒見你這樣過。”
“沒有什麽不開心的,就是有點吵。”阮陌北指指自己的腦袋,舌頭已經有些不利索了,“這裡面一直有聲音,吵得我心煩。”
莉莉伸出手,摸了摸阮陌北額頭,有點燙,大概是上頭了,她判斷不出阮陌北是身體出現了異常狀況,還是有什麽其他的原因,只能一邊把手背在身後給阮項暉發消息,一邊問:“什麽聲音?”
“說不上來,很吵。”阮陌北下班後就遠遠離開,根本沒敢靠近D區,他知道那個小怪物將會遭受什麽,但他沒有能力阻止,也完全沒有立場阻止。
他本以為只要距離足夠遠,就不會受到影響,但寥寥數小時的寂靜後,那些聲音開始隱隱約約回響在他腦海中,完全不成句,只是單純的音節,前所未有得緩慢。
像是瀕死時拚盡最後力氣發出的聲響,絕望地想要呼喚誰,尋求幫助。
眼看阮陌北又胡亂倒了一杯混酒,莉莉按下發送鍵,她奪過阮陌北手上的酒杯,嚴肅道:“你不能再喝了,如果你醉倒在這裡,我可沒本事把你抬回去。”
阮陌北又從旁邊拿了個新杯子:“我沒事,也許等睡著之後就好了。”
“……算了。”莉莉無奈地歎息一聲,拿他沒辦法,隻得也重新端起酒杯,“那就一起繼續喝點吧,對了,和我說說你從前在軍隊裡的事情吧?我可是好奇了很久呢。”
“還在部隊時候的事情啊,那可太多了,你想聽什麽類型的?”
天花板上的燈球不斷閃爍著藍紫色調的光,而窗外,夜空中的月亮缺了一半,像是誰殘破的眼睛。
阮項暉趕到的時候,阮陌北正向莉莉講述自己埋伏在蟲族巢穴裡的那些日子,年輕的獄警坐在吧台之上,他還沒換下那身警服,黑色外套敞著,內襯領口被自己扯開,一隻警靴踩在高腳凳上,另一隻腿隨心所欲地搖晃著。
他的發音在酒精的影響下已經不太清晰,但言語之間的邏輯性仍然很強,清楚描繪出每一處細節。
半個酒吧的人都望著他傾聽,聽到緊張之處或屏息凝神,或齊齊發出驚呼。
他們都知道監獄中來了個剛剛拿過特等功的退伍中校,也在好奇為什麽如此功勳卓越,前途大好的軍官會到這邊工作。
人們的情緒被他的每一個字節牽動著,阮陌北儼然成為了酒吧今晚無可置疑的焦點。阮項暉匆匆忙忙地來到門口,本來打算趕緊帶著醉酒的兒子回家,看到眼前的場面,卻停住了腳步。
阮陌北身為特種兵,從不曾出現在大眾視野中,他的所有英雄事跡都只有自己和同僚知曉,最終成為櫥櫃中的勳章,以及封存在檔案室中的機密文件。
也只有在與世隔絕,信息絕不會流傳在外的51區,借著醉酒的勁頭,他才能親口將自己所經歷的一切說出。
“第一槍擊中了女皇頭頂的眼睛,幾乎在同一瞬間,整個蟲巢都劇烈晃動起來,緊接著第二槍擊中了它還沒來得及從卵中爬出的身軀,白紫色的汁液噗呲一聲爆出,就像一拳砸在爆漿芝士裡一樣。”
酒保端上來一盤爆漿芝士披薩,著迷地盯著阮陌北,阮陌北拿過一塊披薩,濃香的芝士出一條長長的絲,斷裂後落在他黑色的褲子上。
“女皇還沒來得及看到外面的世界,就死在了兩顆特質子.彈下,它哀叫著倒下,整個星球上的蟲群都暴動了,它們瘋狂地相互吞噬,噴出的毒液足夠把人融化成一灘爛泥。”
“我在開出第一槍的時候位置就已經暴露,蜂擁而上的澤洛伊啃斷了我左腿,神經毒素讓我立刻喪失了一部分知覺,我抱著必死的想法開了第二槍,如果不是觀測手拚盡全力帶著我跑出去,我現在已經化作幼蟲們的糞便,成為菌毯的一部分了。”
莉莉端著酒杯,光是聽著就覺得通體發寒,她是研究生物方向的,清楚知道蟲族的毒液有多危險。
那些毒液能輕易融化人類的血肉,讓內髒劇烈出血,就像遭受強烈核輻射的人們,最終死於融化似的渾身出血和潰爛。
眼前的英雄現在手足俱全,好端端地坐在吧台上,向他們講述全過程。
人們驚訝地和同伴小聲議論,阮項暉抿了抿唇,他邁開步子,來到阮陌北面前,低聲道:“走吧北北,我們回家。”
阮陌北眯著眼看了會兒,才認出來人。
“爸爸。”他從吧台跳下來,踉蹌了下才勉強保持住平衡,把剩下的披薩邊扔進盤子裡,他抬手按住額角,道:“它還在對我說話。”
阮陌北聲音很輕,淹沒在酒吧的嘈雜之中。
阮項暉抬手摸了摸他發頂:“回去睡一覺吧,很快就會結束了。”
……
第二天阮陌北醒來,隻覺頭痛欲裂。
他完全想不起來昨晚究竟喝了多少,天光從窗簾縫隙裡透進房間,落在他的臉上,阮陌北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艱難翻了個身。
房門被打開,有誰走了進來,拉上窗簾的縫隙。
光消失了,一切恢復了最讓人舒適的昏暗。
“再睡一會兒吧,今天不用去上班。”
阮陌北唔噥一聲當做答應,很快就再度陷入昏沉之中。
真正被腹中饑餓喚醒,已經是下午了。
阮陌北緩了半天,勉強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麽,他因為預感中將發生的事情感到煩悶,叫上莉莉去喝酒,結果喝多了。
是爸爸把他帶回來的吧,阮陌北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坐在吧台上講故事的一茬,他緩慢地坐起身,拿過放在床腳的衣服。
這是一身乾淨的休閑服,他那身滿身酒味的警服顯然被拿去清洗了,阮陌北套上上衣和褲子,光著腳走出去。
阮項暉去了實驗室,在桌上留了小紙條,告訴他飯在保溫箱裡,阮陌北洗漱過後,吃下這頓對宿醉人士相當友善的午飯。
飯後阮陌北又回床上躺著去了,他實在頭疼,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整個的在床上度過,聽起來有點浪費,但對於他來說,反而是最幸福的過法。
他很少有像這樣什麽都不用乾,只需要消磨時間的機會。
阮陌北進入虛擬網絡玩了會兒遊戲,又逛了逛最新創造的虛擬城市,領略那些從前只會在文藝作品和各種遊戲裡才會出現的奇妙景象。
阮項暉中途發來消息,說他八點半會回家,到時候兩人可以一起吃晚飯。
阮陌北也就一直在家裡等著他,昨晚隱隱約約糾纏他的聲音徹底消失了,腦海裡重新安靜下來,反而讓阮陌北有點不適應。
怪物現在應該在重生之中吧,不知道上面用了怎樣的方法將它處死。
怪物無限增值的特性和強大的自愈能力,讓它注定只能用極其殘忍的方法被毀滅,它靠著零星的殘存細胞,在自己殘破的軀殼中重生。
阮項暉回來了,阮陌北聽到聲音,登出虛擬網絡,起床到了外面。
“爸。”
阮項暉身上還帶著實驗室消毒水的味道,他看起來有些疲倦,將手中打包的晚飯放在桌上:“感覺還好嗎?”
“已經沒事了。”
“也多虧你身體底子好,莉莉說你昨天喝的量能醉倒一頭大象。”阮項暉脫掉外套,“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五分鍾後,父子倆坐在餐桌旁,阮陌北將筷子遞給阮項暉。
阮項暉買來了他喜歡吃的菜,阮陌北心情變得好一些,他注意到父親眉間疲憊的神色,沒有多問什麽。
怪物的具體情況如何,他可以明天親自去看,還是不要麻煩爸爸了。
……
第二天阮陌北來到D區,他經過6號牢房,特地放慢腳步,卻沒能聽到任何聲響。
往常會呼喚他的房間,此時此刻是死一樣寂靜。
阮陌北不敢貿然打開房門去看,他來到監控室,確定每一個牢房中的犯人都情況正常,看向了一片漆黑的6號牢房監控。
阮陌北再三確定監控室的門正關著,同時向總控室匯報了下一步想要做出的行動。
五分鍾後,監控室裡的三個攝像頭熄滅。
阮陌北伸出手,輸入密匙,他深吸口氣,按下確定鍵,第一次打開了6號房間的監控攝像頭。
黑色的屏幕亮起,阮陌北一眼就看到了牆壁和地板上遍布的黃色黏液,讓整個牢房裡幾乎沒有能下腳的地方。
他這些天來做的所有工作,全都化作了泡沫。
零星的肉泥散落在地板,或黏在天花板上,就像餡餅裡的肉醬,被剁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