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客心裡,沒有愛情》第131章 番外(下)
翌日清晨, 江肅起(身shen)之後,方才覺得自己的猜測,十有八九是中了。
張問雪同賀靈城早就不見了蹤影, 江肅避開李寒山問了客店伙計,才得知兩人昨日連夜離開, 只怕夜中便已抵達了魔教。
李寒山還在裝著什麼也不知道,只說或許是張問雪同賀靈城相見恨晚,迫不及待一道結伴回去比拼廚藝了,反正他一問三不知, 無論如何也不肯開口,只想著早些返回魔教。
江肅挑眉看著他收拾東西,一面忍不住道︰“你可曾想過,我師兄同賀副使二人一道下廚備席, 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場面?”
李寒山微微皺眉, 卻仍是不曾言語,以表示自己絕不會被江肅套話的決心。
江肅湊近他(身shen)邊,認真同他道︰“他們會將整個魔教的人毒死的。”
李寒山︰“……”
可李寒山咬死了不肯開口,像是決意要將這個“驚喜”留到最後, 江肅便也只好隨著他去, 待兩人收拾好了東西,動(身shen)返回魔教,走到那山門之下, 江肅抬首沿著石階向上看去, 隱隱見著山門處懸掛了數個紅燈籠,像是應證了他的猜測, 他實在忍不住低聲咋舌, 反轉過頭去看李寒山, 一面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李寒山神(色se)不變,很是冷靜,道︰“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
可不過幾句交談,兩人越發接近教中山門,那紅燈籠便越發刺目,除此之外,整個魔教張燈結彩,好似將要迎來什麼大好日子一般,怎麼看都不太簡單。
江肅沒有再問,李寒山卻心虛,自顧自同江肅解釋,道︰“今日教中過節,他們穿成這樣,其實也很正常。”
江肅笑吟吟追問,道︰“過節?最近有什麼節日?”
李寒山︰“……我聖教才過的節日,你們正道當然不知道。”
江肅忍著笑,轉頭看見魔教教眾滿面喜慶,還大多(身shen)著帶紅(色se)的衣物,忍不住又道︰“你們過節這麼喜慶啊?”
李寒山︰“……我們教中氛圍一向很好。”
他幾乎是(硬ying)著頭皮擠出的這句話,趁著江肅不注意,還不住朝著那幾名教眾使眼(色se),他實在有些無言,明明囑托過賀要隱秘行事,給江肅一個驚喜,可怎麼鬧得如此高調,好像生怕江肅不知道一般。
不過還好,至少教中的門窗上並未貼上雙喜窗花。
李寒山生怕多留在外頭出錯,著急要拉著江肅休息,只借口趕路疲憊,想回去小憩片刻,話里話外,是希望江肅能夠陪他一塊休息。
可江肅知道他有事隱瞞,此刻听他如此說,倒還想著刻意逗一逗他,抑不住便道︰“我不累,我想在教中逛一逛。”
李寒山︰“……”
江肅拍了拍李寒山的手,道︰“你好好休息。”
李寒山委屈巴巴抬眼看向江肅,那模樣顯是在懇求,小聲嘟囔著道︰“我……我就想你陪我……”
他知道江肅最受不了他人示弱,而在以往,這一招也一直都是有效的。
可他沒想到,這一回不同,江肅早知道他想要做些什麼,因而只是笑吟吟看著他,並不立即答應。
李寒山沒有辦法,他左右為難,糾結著不知該要如何才好,足過了好一會兒,才可憐兮兮去牽江肅的手,(干gan)脆二話不說便拖牽著江肅往自己屋中走。
江肅果真也不反抗,任由他牽著,一面還不住故意同他詢問,譬如問他教中具體過得是什麼節日,有什麼風俗習慣,李寒山本不擅說謊,此刻為了將這件事圓過去,簡直用盡了渾(身shen)解數,想方設法編造杜撰,愣是說出了無數漏洞,江肅倒也不拆穿他。
等二人回了李寒山在教中的屋子,李寒山在前一開門——屋中一片喜慶大紅,(床chuang)單(床chuang)幔早就換了紅綢,屋梁上也掛了紅(色se)的綢花,這布置一看便不太對勁,他嚇得砰地一把關上房門,只希望江肅說明也沒有看見。
江肅的確未曾看見屋中的境況,他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可還未等他開口詢問,李寒山已搶先一步道︰“我突然不累了。”
江肅︰“……”
李寒山︰“我們一道去練練劍吧!”
練武場總不至于也有這樣的布置吧!
江肅仍未反對,李寒山便又牽著他的手,將他帶到了練武場中,此處雖也同教中其他地方一般張燈結彩,可總算沒有他房中那麼夸張,李寒山(硬ying)著頭皮想要拖到午後,真拉著江肅,說要同他一道比劍。
江肅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這種日子,你竟然要我同你比劍。”
李寒山︰“過節難道就不能比——”
“我今日不太想比劍。”江肅(干gan)脆打斷李寒山的話,還稍稍一頓,覺得還是不可戳穿李寒山的話,便只是同李寒山笑了笑,道,“你幫我尋個房間,我好好睡一覺,你看如何?”
……
江肅真尋了個屋子,一覺睡到午後,待張問雪來敲門喚他時,他才逐漸從夢中醒轉。
張問雪滿面喜氣,倒也不曾讓江肅更換什麼衣服,只是讓他整一整衣冠,隨他一道出去。
江肅沒有多問,反正他也猜得出張問雪想要做些什麼,他起了(身shen),跟著張問雪離了屋子,卻見外頭空無一人,連一名教眾都看不見,江肅不由微微蹙眉,問︰“人都去了何處?”
張問雪只是同他笑︰“今日魔教過節,擺了大宴,大概都吃飯去了吧。”
江肅便直言,道︰“我也餓了。”
張問雪︰“我就是來帶你過去的。”
江肅思索許久,還是忍不住問︰“師兄,今日這宴席,不會是你做的吧?”
張問雪(干gan)脆搖頭,道︰“那麼多人的飯食,我怎麼可能置辦得過來。”
江肅松了口氣。
也對,炒幾道菜與置辦宴席可不是一回事,師兄平常不過是偶爾下廚罷了,他應當準備不了這麼大的宴席。
張問雪︰“是我同賀副使一道準備的。”
江肅︰“……”
張問雪︰“賀副使的確是個能人啊,這麼大的宴席,他也能安排得整整齊齊,至于我……我不過是提了些小建議,下廚之事,我並未(插cha)手太多。”
江肅︰“……”
張問雪︰“他口味雖于我不同,理念也有偏差,可總歸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江肅只想逃。
張問雪都已這麼說了,那今日的晚宴,一定極為可怕。
他與李寒山這等飽經荼毒的人便也罷了,雖然難吃,可應當也能勉(強qiang)適應,可其他人……江肅已能猜得出此事之後,江湖上的謠傳該是什麼模樣了。
這哪是喜宴?這簡直就是鴻門宴啊!
他頓住腳步,躊躇不前,張問雪見他如此,不由回首,疑惑看向他,再見他神(色se)猶豫,思索片刻,不由便道︰“師弟,您是不是……已看出什麼來了?”
他很了解江肅,也看得出江肅的神(色se),猜得出江肅心中的想法,他本就覺得李寒山與賀靈城的計劃太不嚴密,江肅只怕一眼便要看出來,可江肅從頭到尾不曾戳破此事,他便也不曾多想,到了此刻,他看江肅這幅猶豫模樣,便明白江肅一定是猜到了什麼。
江肅不回答,張問雪便又勸說,道︰“你放心去吧,這是寒山為你備下的驚喜。”
江肅︰“……”
這是李寒山準備的驚喜沒有錯,可加上賀靈城和張問雪(精jing)心準備的宴席,只怕這驚喜便要化作驚嚇,他有一些些不太想去面對。
張問雪又道︰“寒山(身shen)份特殊,他不能將正道中你所有的朋友都請來此處,可還是想了辦法,請了幾人秘密來此。”
江肅︰“嗯……”
他當然知道李寒山的心意。
那日在不勝天外,李寒山也同他說過,一定要回教中再補一次大婚,那是他是誤會,將江肅當成了童話故事中的人物,以為不成婚江肅便會真的消失,可哪怕誤會化解,他也還是想要再在魔教中為江肅補上這麼一次。
這情意深重,他不想辜負。
既是如此,師兄與賀副使的菜,對江肅而言,顯然便不是什麼困擾了。
江肅跟著張問雪,一道去了教中宴席之處。
李寒山一人站在入口處,有些焦急,躊躇不安,顯是在等他。
到了此處,張問雪(干gan)脆從旁尋了處地方溜了,江肅一人朝著李寒山走去,他見李寒山也同他一般,還是尋常衣著,只是好似穿戴得比平日更講究了一些,有些不倫不類。
江肅到了李寒山(身shen)邊,李寒山朝他伸出手,卻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江肅反倒是笑吟吟看著他,問︰“這就是你們教中過的節?”
李寒山︰“……”
說罷,江肅抬眼,打量起此處的布置來。
賀靈城將這宴席安排在魔教主殿之中,賓客已至,江肅豎耳去听,已覺里面熱鬧非凡,這一路走來,他見四處張燈結彩,可全都沒有此處布置得隆重夸張,而他不過目光一偏,李寒山便忐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我……我知道,你應當已經猜到了。”
江肅眨了眨眼,他眼見著李寒山越來越緊張,後頭的話好似都已忘光了一般,已全然不知該要如何言語,他方才嘆了口氣,牽住李寒山的手,認真同他道︰“你本不必瞞著我的。”
李寒山想要解釋,他想給江肅驚喜,想看江肅因這一切而欣喜不已的模樣,可他也早就知道自己不擅掩飾說謊,特別是在江肅這樣的人面前,他根本不可能將此事隱瞞過去。
江肅卻不著急,他認真看著李寒山,問︰“你沒有準備衣服?”
這種好日子,他二人一黑一白,看起來實在不對味極了,李寒山連忙點頭,認真道︰“我在此處,便是等你一道過來換衣服的。”
江肅看了看天(色se),天已將要入夜,而眾人皆已入席,他們此時去換衣服,顯然是有些遲了的,他想他們的動作應當要快一些,便拉著李寒山,問他將衣服留在了何處,待李寒山引他進了一旁側間里屋,里頭備了兩件頗為繁復的禮衣,江肅方忍不住低語,道︰“其實你不必瞞著我。”
若李寒山早些同他說,他們便能多些時間準備——
不,若李寒山早些同他說,只怕他根本不會願意李寒山如此大費周章,畢竟在江肅看來,這本是他與李寒山之間的事,倒也不必令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李寒山陪在他(身shen)邊,便已足夠了。
他伸手去解自己的衣物,如今他與李寒山(關guan)系如此(親qin)密,他根本沒打算避嫌,而李寒山準備的衣服太過繁復,他一人實在很難將衣服穿好,他只得請李寒山幫忙,可待李寒山伸手替他整理衣帶時,他看著李寒山的手,那骨節分明,修長手指交錯于艷紅的綢帶之中,他不由呼吸一滯,好似突然之間,便有了些奇怪的荒唐念頭。
江肅忽而按住李寒山的手,直視著李寒山的雙眸,認真同李寒山說道︰“反正我們都已去遲了,不若再遲一些。”
李寒山︰“……”
他習慣了江肅的主動,也慣常接受江肅的主動,可在這種日子,他總覺得自己應當要主動一些。
李寒山沉默片刻,反按住了江肅的手,幾乎將人壓到了(床chuang)上去,一面卻忍不住皺著眉,小聲道︰“這一路有你師兄在——”
江肅摟住他的脖頸,弓(身shen)貼著李寒山的(身shen)體,道︰“他現在不在了。”
李寒山︰“……”
痴纏之間,那平整鋪于(床chuang)榻的紅(色se)禮服被揉皺出無數細紋,衣服好似已不適合穿了,不知是誰將那衣服蹬下了(床chuang)榻,衣上的系帶纏于一處,也不知二人究竟胡鬧糾纏了多久,李寒山恍惚想著還有許多人等著他們在宴席上出現,可江肅卻拽著他,不許他從此處離開。
李寒山雖想留在此處,卻還不免擔憂,道︰“若是他們等久了……”
“你放心。”江肅摟著他,認真說道,“師兄與賀副使的菜一上,還能有幾個人清醒?”
李寒山︰“……”
李寒山覺得江肅說得沒有錯。
他看了看地上散亂的衣物,想著這衣服都被揉亂了,若是出去,反而要引人注意,他便不願再動,只想著自己請張問雪和賀靈城準備酒宴的舉措,果真沒有做錯。
屋中紅燭搖曳,二人痴纏如火,這世上便好似只剩下了對方的動作與聲響,而他緊攬著李寒山,眸光瞥見窗上多貼了赤紅窗花,便恍恍惚惚覺得,今日的一切,果真只如是新婚一般。
江肅摟著他的腰,隔著咫(尺chi)距離,他直視著李寒山的雙眸,見那眸(色se)清澈,其中倒映著全是他,他便忍不住微微彎唇,也不知道自己在開心些什麼,毫不猶豫便抱著李寒山吻了上去。
他想,李寒山的確只想著他。
哪怕李寒山準備的大婚莫名被他攪得一塌糊涂,可他心中也是清楚的。
李寒山不擅說謊,可為了此事,他可以說謊。
李寒山不太喜歡正道中人,可為了江肅,他可以請正道來魔教。
李寒山知道江肅不喜歡遮遮掩掩,所以哪怕他不喜歡過于高調的大場面,可若那人是江肅,他願意、也迫不及待想要同江湖上的所有人宣告,他心慕江肅,只有江肅,也只會是江肅。
他想,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眸中,也只有李寒山。
……
張問雪在宴中等了許久,也不曾看見李寒山與江肅過來。
賀靈城同他一般,著急萬分,想讓人去催一催李寒山,又擔心年輕人氣血旺盛,保不齊在哪個角落(親qin)熱,這是絕對不好啊叫人看見的。
而堂上賓客等得太久,已有幾人漸漸有些焦急,還有人跑來問張問雪與賀靈城,今日的主角二人究竟去了何處,張問雪沒有辦法,只好看向賀靈城,二人目光相對,好似飛快交換了想法,賀靈城便急忙招手喚來教中僕役,讓他們盡早端上酒菜。
他很清楚。
美食絕對能分擔賓客的注意,只要酒菜備得足夠好,場上賓客焦躁不安的情緒,一定能被安撫下去。
而他對自己與張問雪(精jing)心準備過的菜式,很有信心。
片刻之後,酒菜備齊,眾人的注意果真都轉移到了食物上,張問雪方松了口氣,轉頭看向賀靈城,主動倒了杯酒去敬他,一面笑道︰“賀副使,以後大家便是一家人了。”
賀靈城也很欣慰。
“張掌門客氣了。”賀靈城道,“我們教主年輕不懂事,還要請江少俠多多包涵。”
話音未落,場上已有幾名賓客砰地倒了下去。
張問雪嚇了一跳,抬眼去看,便見數人捂著嘴臉(色se)煞白,有人急匆匆朝外奔逃,未走出數步,已軟綿綿倒地,剩下還坐著的人,也只是面(色se)蒼白,勉(強qiang)維持,像是極力在忍耐著什麼,端起桌上的酒,便不住口中灌。
張問雪覺得很奇怪。
他皺眉,看向桌上的美酒佳肴,心想總不至于是美酒太烈,一下灌倒了所有人,那麼問題十有**便是出在菜上。
張問雪夾起一筷爆炒鯉魚鰭,放入口中,那甜的口感,令他不住一顫,而後抬眼看向同樣疑惑不解的賀靈城,蹙眉道︰“賀副使,這菜怎麼能放糖呢!”
恰好賀靈城也嘗了一口紅燒青桃,咸得他渾(身shen)一哆嗦,開口便道︰“這菜不該是咸的。”
二人稍稍一頓,互相看向了對方。
張問雪︰“你糖放多了。”
賀靈城︰“你鹽放多了。”
張問雪︰“吃咸好!”
賀靈城︰“吃甜好!”
張問雪︰“咸好!”
賀靈城︰“甜好!”
張問雪︰“咸!”
賀靈城︰“甜!”
二人之間氣氛逐漸升級,而隨著場上不堪重負倒地之人越來越多,被侮辱了廚藝之道的張問雪終于忍不住橫眉怒目,高聲喊道︰“你這個邪門歪道!”
賀靈城也跟著一拍桌,大聲怒道︰“你這個旁門左道!”
張問雪︰“住嘴!”
賀靈城︰“我呸!”
終于趕來此處的李寒山與江肅︰“……”
江肅沉默片刻,退後一步,小聲同李寒山說︰“我說了,你讓他們來準備宴席,絕對會有不可估算的可怕後果”
李寒山︰“……我們還是回去吧。”
江肅飛快點頭。
二人退出幾步,李寒山又問︰“昏倒的人,明日要如何解釋?”
江肅︰“呃……”
李寒山︰“……不如,我們先離教幾日?”
江肅飛快點頭,理直氣壯︰“適才新婚,當然要游山玩水。”
江肅握住李寒山的手,拽著他又朝外走了數步,方才停下,回首看他,抑不住眸中笑意。
“這江湖這麼大。”江肅認真說道,“有許多地方,我想帶你去看看。”
李寒山也反握緊了江肅的手。
他並不在意天下有多大。
他心中的江湖,是有江肅的江湖。
再大的江湖,若無江肅,那便是了無興味。
他也認真重復了江肅的話。
“這江湖,我只想隨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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