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王汪霸佔了阮白的浴室,扶著馬桶吐了個昏天黑地。阮白站在門口,隔著一扇門聽到裡面傳來的動靜,表情逐漸凝重。
不知道比爾管家是否會對他臨時換房間感到不愉。
但這浴室,他真的不想用了。
又是半個小時後,阮白終於抬起手敲了敲門,正值王汪休息的空檔,青年聲音沙啞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怎麽了’,阮白便直言道:“有點事情想找你商量,你要是吐好記得出來。”
王汪:“……等我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後,王汪渾身虛脫地靠在沙發上,大手一揮,“小白有事快說,我一會兒還要再去浴室。”
阮白衝他露出一個笑容。
王汪揮手的動作逐漸僵硬,他收了表情沉默地望著阮白。
兩雙眼睛對視,王汪恨不得縮成一隻烏龜。
又是二十分鍾後,比爾管家的大門被哐哐敲響,門外傳來王汪聲嘶力竭地哀嚎,“管家,比爾管家,你在嗎?救救我,快救救我!”
屋內,油燈掛在床頭,比爾管家帶著單片眼鏡眯著眼睛銀針穿線,被門外突如其來哭喪般的動靜一嚇,那與一般細繩粗細的銀針刺進指腹。
毫無痛感。
比爾管家面無表情地將銀針收起來,床上的黑布一抖又蓋得嚴嚴實實。他轉身回到門口打開了門。
王汪還在哭。
他用腦袋抵著大門,喊聲一聲比一聲慘烈,“管家你救救我啊,我真是太慘——”
嘭。
王汪差點一腦袋直接砸地板上,意識到管家已經開了門,他連忙用手指沾了點口水抹下眼,揚起一張死人樣的臉,他猛地抱住管家的腿,手臂下的腿仿佛一根沒有肌肉包裹的竹竿,圈上去的時候讓王汪打了個寒噤。
但想到自己今天是身負重任,王汪連忙苦兮兮地衝比爾管家告狀,“管家,我的肩膀不知道怎麽回事少了一塊肉。你能不能把醫藥箱再借我們用用?”
比爾管家被王汪抱著腿,完全無法自由行動,臉上的表情逐漸不好看。他低著頭,眼珠子咕嚕咕嚕轉動的時候王汪突然就回憶起了那個滾到他和阮白腳邊的眼珠子。心頭一陣冷悸,他咽了咽喉嚨,小心翼翼地等待著管家的回復。
只要別把他的眼珠子也挖出來,那就沒事。
比爾管家看了他半晌,說了聲稍等後轉身將醫藥箱從房間裡拖了出來,醫藥箱格外大,外表還是個看上去極具古董氣息的雕花盒。王汪看了兩眼表情有幾分為難,“管家,這箱子有點重,我這人你別看二十來歲實際上早年因為經常熬夜打遊戲傷了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賊特麽的體弱。要不,您給我帶下去?”
比爾管家回望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王汪無辜地眨眨眼,卻聽到一句:“你可以將你需要的醫藥品拿出來再帶回去。
王汪:“……”
這他麽的,他怎麽沒想到呢?
青年嘴角抽得跟患病了似的,揉著額頭繼續胡言亂語,胡說八道:“是這樣的,我這個人不止體弱多病,還啥也不分,我也不知道咱這缺了塊肉的傷口需要怎麽包扎。管家,你照顧了繆爾斯公爵這麽久,對此一定很有自己的見解。您就幫我們看看,成嗎?”
說著又是一番哭嚎,“管家你幫幫我們吧,我的兄弟和我兄弟的老媽如今昏迷不醒,肩膀一直在流血,我另一個兄弟還被嚇暈了,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啊”
也不知道是王汪表現得太過可憐,還是比爾管家有點同情心,在王汪將近十五分鍾的死纏爛打之後,管家終於松口了。
兩人從醫藥箱裡找了藥,才下二樓。
等到兩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樓梯口,阮白才帶著小黑貓從一角拐出來。阮白站在門口嘖了一聲,心想這比爾管家得虧看上去腦袋不大靈光,否則這借口能騙到人才怪了。
他不敢浪費時間,連忙推開門走進了臥室。走到床邊,掀起那塊黑布,幽暗的燭火下,黑布底下的秘密也終於徹底暴露在了阮白的面前。
那是一具已經呈現出青白僵硬模樣的屍體。
看不清面容,身上被扒得一乾二淨,但是被針線縫合的紋路卻格外顯眼。
阮白的目光順著那紋路看去,從腰側綿延到腋下,身體的前後左右皆有痕跡,密密麻麻的針腳看上去非常精致又格外可怕。
他湊近了過去,卻始終看不清面容。
這種怪異之處讓阮白很快想到了玩家小隊裡的炮灰。
想法一起,阮白陡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猛地看向那細密的紋路。
在與繆爾斯公爵玩遊戲之前,就有一個炮灰因為想要離開而被懶腰砍成了兩半。
這麽一想,那炮灰的傷口竟與眼下的屍體所呈現出來的一模一樣。
只是……比爾管家到底想做什麽?
阮白的目光瞥向了比爾管家房間內的其幾個比人高的木盒,直覺告訴他裡面的東西或許與眼前看到的一般。他看了腕上的手表,做了一個決定。
長方體木盒的開關在右側,他用手指緊緊扣住開關,手腕用力,打開了一條縫。
木盒緩緩被打開。
安靜如沉睡般的屍體雙手交叉合在胸前,他未著寸縷,身上肌膚布滿了針線縫合的痕跡。
床上那個,不過只是還沒有完工,僅此而已。
阮白還想再繼續觀察,樓下忽然傳來了王汪的鬼哭狼嚎,“嗚嗚嗚太疼了太疼了!謝謝你管家,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阮白:“……”
按照他和王汪的約定,如果管家要回來了,王汪就會有所動作,鬧出來的動靜必然會讓阮白察覺。
但這……是不是有點過於誇張了。
他扶額,卻也不敢耽擱,撈起正一腳踩在屍體上的小黑貓,將黑布重新放下,便迅速離開了。
躲進走廊,將自己與黑暗融為一體時,管家回來了。
他打開門,像一截老舊的機器,走了進去。
阮白輕悄悄從門外路過,殊不知比爾管家彎腰撿起不知什麽時候落在地上的眼珠,扭頭直勾勾的盯著大門。
或許,是隔著一扇門,在看門外的人。
…
阮白回到房間,一開門便對上三雙眼睛。王汪裸著上身,正在重新將自己肩膀上的紗布拆下來,一旁的沈瓊卻已經穿上了衣服,安靜坐在紅姐的身邊。
“你在幹什麽?”阮白問他。
王汪將紗布扔進垃圾桶,撇嘴道,“死人臉管家給我包扎的傷口,我怕到時候整個肩膀都沒了,就想拆下來讓沈瓊重新給我弄一弄。”
話說完沈瓊也很乖地拿起乾淨的紗布。
阮白瞥了眼相處得還算不錯的幾人,便又聽王汪好奇的問:“你去看到了什麽?”
阮白:“一具屍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在繆爾斯公爵門口被攔腰斬斷的你們玩家小隊的成員,他叫什麽名字?”
王汪愣了一下,撓撓頭,扭頭問沈瓊,“他叫什麽名字?”
沈瓊:“不知道。”
阮白心想還真是炮灰,連個名字都不配擁有。
“比爾管家將他被斬斷的屍體重新縫合了起來。”
屍體、縫合。
僅僅只是這兩個簡單的字眼,就讓王汪腦補出了一個變態殺人犯。他不由得去看沈瓊的肩膀,雖然已經被他重新包扎過了,可大概是看過了那鮮血淋漓的畫面,王汪的心裡頭總是湧起一陣一陣的血腥味。再一聯想比爾管家的所作所為,萬一這管家就是想弄死他們,然後又不知道把什麽肉填充到他們的身上
王汪騰得從沙發上站起來,拔腿狂奔浴室。
沒幾分鍾後,衝水的聲音傳了出來。
阮白:“……”
這房間真的不能待了。
當天晚上,阮白也沒有再去找比爾管家,直接走進了二樓剩下的那個房間,住了一晚上。
夜半三更,血月高懸,一隻手輕輕落在了王汪對面的臥室大門上,篤篤篤、篤篤篤的聲音響了又響,卻始終沒能將裡面的人喚醒。
但俗話說得好,堅持就是勝利。
篤篤篤、篤篤篤。
敲門聲響了大半夜。
王汪緩緩從被子裡露出了一顆頭來,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看了半天。他想,誰他麽地沒有一點素質大半夜擱那兒敲門?
他心裡緊張又實在好奇,主要是敲門聲仿佛近在咫尺,讓他心中隱隱有中怪異的想法。他掀了被子輕輕地從床上起身,又摸著黑來到了門後,將耳朵貼在門上,去聽外面的動靜。
篤篤篤、篤篤篤。
敲門的聲音格外有規律,再一聽,好像就在對門。
對門?
那不是阮白原來的房間嗎?
怎麽有人去敲阮白的門?
王汪舔了舔乾吧的嘴唇,咬著牙將門鎖輕輕一放,門口露出了一條縫隙,他的眼睛貼在門縫上往外看,幽暗的燭火下只有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影保持著敲門的動作,卻在此刻開了口。
他說:“你好。”
王汪:“……”這人怎麽還說話呢?
他不動聲色地將散落在房間周圍的雜志撈到身邊,繼續盯著看。
那人又道:“你好。”
王汪:“……”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這人,該不會是在和他說話吧?
王汪的表情瞬間僵硬,他伸手一推立刻便想要將門關上,然而一隻手卻提前卡在了門縫裡。
王汪的臉白了。
他看到一張格外英俊面容,那雙大海般的眼睛深邃又迷人。
他聽到這帥哥問:“你好,請問阮白住在對面嗎?我有事兒想找他。”
王汪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幾個字:“你、你找他乾、幹什麽?”
尤迪爾露出迷人的笑容:“聽說他是一位手藝人,我想讓他幫忙給我做一頂假發。”
說著,尤迪爾轉過頭,露出破碎的腦殼,歎氣道:“我想要一頂金色的假發遮住我的後腦杓。”
王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