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汪覺得眼下的情況有些離譜。他渾身僵硬地捧著一本科學雜志,同手同腳往阮白的房間走,身後的尤迪爾聲音溫柔地哼著不知名的歌曲,看樣子心情非常好。
王汪憋了一陣,還是忍不住再次詢問:“你確定你只是去找阮白做生意是嗎?大半夜找人做生意顯得稍微有那麽點不正經。”
尤迪爾微微彎下腰,這個男人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優雅二字,他眼中充滿笑意,將手握成拳放置於胸口,輕聲道:“當然,我以繆爾斯的榮譽起誓,我真的只是去找阮先生做假發生意而已。”
王汪心想那天玩遊戲的繆爾斯公爵也是這麽說的。
但並不妨礙他的回答一個比一個離譜。
短短的幾步路愣是被王汪走出了前往天涯海角的架勢,他站在阮白臥室門口敲了下門,裡頭很快傳來動靜,阮白來開門了。青年穿著寬松的黑色睡衣,露出的頸間肌膚上圈著一條黑色的尾巴,小黑貓從他肩膀上露出雙碧綠的眼眸,舔了舔爪子。
阮白靠在門口,揉了下有些霧蒙蒙的眼睛,抬眸看去。目光穿過王汪的肩膀輕易注意到了位於後側的英俊男人。
王汪扯了扯他的胳膊,捏著他睡衣的手指還在顫抖,王汪努力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無厘頭的話:“阮白,這位先生一直敲你房間的門,說是要找你做頂假發。”
……假發?
阮白回了房間又走出來,掏出了一個手電筒,對尤迪爾說了聲抱歉後打開了手電筒。在側燈光的照耀下,阮白仔細打量著對方,他有點搞不懂尤迪爾為什麽需要一定假發,畢竟他的金發很漂亮。
“你確定?”
“當然,阮先生需要給我量一下頭圍嗎?”尤迪爾上前一步,露出自己的腦袋,破碎的後腦杓倏然轉至阮白面前,雖突如其來,但阮白倒是沒多少意外,反而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沉默了兩秒,他體貼的問:“需要我再給你燒一點填充物嗎?到時候你的頭型就可以把假發撐起來了。”
尤迪爾彎腰,讚歎:“您真是一位非常周到的賣家。”
阮白:“但你不是一位周到的買家。下次記住,深更半夜我一般不上班。”
王汪:“……”
直到阮白給尤迪爾測量了頭圍,王汪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的腦海中還回蕩著一人一鬼認真談生意的模樣。
他想,這年頭會一門手藝果然很了不起。
第二天早上,玩家小隊的成員們紛紛頂著一雙熊貓眼。
刀疤哥倆好地將手臂搭在阮白的肩膀上,見他面容白皙,眼底更是與往常無異,頓時好奇地問他:“昨天晚上你有沒有聽到敲門聲?響了半宿,吵死了。”
說著又道:“剛才董海還跟我說,他聽到了一宿的嗡嗡聲。”
阮白挑了下眉毛,敲門聲他倒是知道原因,但嗡嗡聲又是什麽原因?一邊聽董海抱怨,一邊走向王汪的臥室大門,剛一走近,嗡嗡的聲音便從裡頭傳了出來。
推門一看,王汪正在吹頭髮。
阮白:“……”
該不會是愛德華吹了一宿的身吧?
他乾咳一聲,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緊接著又道:“我睡著的時候比較沉,基本上吵不醒。”
刀疤由衷的感慨以及羨慕:“真好啊。”
…
用早餐的時候,王汪等人目光仔仔細細掃過餐點,確認了沒有肉類,才小心翼翼地拿了個小麵包塞進嘴裡。
嚼了兩下又想起那恐怖的畫面,最終還是沒能將麵包吃下去。
王汪摟著阮白的肩膀,討好似的跟他商量:“哥,等會兒能跟你借點錢,咱們出去吃嗎?”
“可以,請你們吃頓好的。”
玩家小隊還是如昨天一樣自由行動。
刀疤和董海以及剩余的炮灰沒有加入阮白請客的盛宴。對於刀疤,阮白倒是有些清楚的,剜肉於刀疤而言其實並沒有殺傷力,因為刀疤的技能可是變身小銅人,刀槍不入。
至於董海和炮灰……倒是有些稀奇。
在古堡外吃了早餐之後,沈瓊便急匆匆地回到了古堡,聽他說是要去找繆爾斯公爵執行‘贏了遊戲可以提一切要求’的承諾。
想到沈瓊的任務就是與繆爾斯公爵交好,阮白對此並無意外。
阮白了然。
最後,阮白帶著王汪和紅姐,以及一隻小黑貓回了自己的紙扎店。王汪已經來過一次,便也沒覺得有多新鮮,倒是紅姐看得很認真,她的手裡拿著一個紙質的撥浪鼓,鼓面繃緊,彈丸是用紙搓成的小球,與鼓面撞擊的時候竟然也能發出一點聲響來,與真正的撥浪鼓非常相似。
阮白見她玩得開心也沒打擾她,自己走到小角落做起了假發。
阮白有過做假發的經驗,先前他遇到過一位客人,死者是客人的兄弟。該死者年紀也不過三十來歲,遭遇一場車禍便沒了,這人在生前最大的願望便是能擁有一頭茂盛的頭髮。
因為他是個地中海。
於是作為好兄弟,這位客人在阮白這裡訂購了一套假發。
假發的發絲根根分明,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細,特講究,阮白為了質量便也做得非常仔細緩慢,一個上午下來沒做多少,直到晚上也沒完工。於是當天晚上便留在了紙扎店開夜工。
第二天,古堡內依舊非常平靜,刀疤和沈瓊時不時的去找繆爾斯公爵交流談心,據說幾人之間的相處非常和諧友善。整個古堡唯一倒霉的人大概就是王汪。
作為與阮白關系最親近的人,他在前天夜裡醒來,一睜眼便看到床頭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來不及祭出自己的一身正氣便先聽到那人問他:“阮老板會不會跑路?”
王汪愣了一秒便猜到來人是尤迪爾。
尤迪爾有些遺憾,“抱歉王先生,我無法離開古堡,阮先生也沒回來,我找不到他只能來找你。你能跟我說說阮先生今天是否有開始做我的假發嗎?”
王汪:“……”
王汪就這樣被尤迪爾騷擾了兩個晚上,第三天的深夜,尤迪爾的手邊出現了一頂金色的假發和一些棉絮般的填充物,英俊的男人眼睛立刻被點亮,竟是當著王汪的面便將棉絮塞進了後腦杓,撐起圓圓的後腦,再將假發套了上去。
那假發做得格外逼真,金色的發絲不粗不細,在月光下甚至還帶著幾分瑩瑩光輝,一眼看去與繆爾斯公爵的金發相差無幾。
尤迪爾終於滿意了。
他哼著歌離開王汪的房間,走向角落深處,沒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大概,是去炫耀他的新形象了吧。
阮白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回到古堡的,長時間的趕工讓他看起來有點疲憊,肩膀上的小黑貓喵喵叫著想要從阮白身上跳下去。阮白伸手握住它的一條腿,讓它穩穩當當坐著,聲音帶著幾分啞,“怎麽了?”
小黑貓用尾巴甩了甩他,又湊過去舔舔他的臉。
趁著阮白閉上眼睛不注意時,它從阮白的肩膀上一躍而下,朝著花園跑去。
阮白想到在花園裡遇到的墳堆,想了想還是跟上了小黑貓的步伐。
那是一個池塘噴泉,有一條連接雙子城外河流的通道。池塘極大,裡面的噴泉建築分四層,最上雕刻著一對男女的人像,水流從另外三層一層一層往下,落入池塘中,又匯進通道。
循環往複。
小黑貓趴在池塘一側,爪子往水裡一撈,撈起一條魚。
阮白:“……”
原來是來抓魚的。
他揉了揉眉心,覺得有些有趣,便上前走近了池塘邊。這時他才發現池塘邊邊還有一塊牌子佇立,上面寫著幾句話。
為紀念我的妻子:秋雲。
——阿貝·繆爾斯留。
這大概是某一任的繆爾斯公爵和他的夫人。
阮白沒有再將多余的注意力分給噴泉,隻坐在一旁看小黑貓。然而,他家的貓卻當著他的面將爪爪裡的小黑魚又扔回了池塘裡。
來回了幾次之後,阮白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那天小黑貓也抓了魚回到房間,但在阮白的記憶裡,那條魚最後被收拾丟進了垃圾桶。
這也就是說,他家的貓雖然抓了魚,卻沒有吃它。
貓吃魚是天性。
既然如此,他家喵喵是什麽意思?
阮白將它抱起來放在腿上,小黑貓眨眨眼,喵嗚了兩聲,用爪子指了指池塘。
順著它的爪子看去,阮白再次靠近了水面。
他眼神狐疑地往水中看去。
嘩啦
幾條魚竄過,緊接著,一道黑影從水底緩緩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