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窗外棲息在樹枝上的鳥兒都合攏了翅膀安眠,而就是這樣的夜色裡,這棟建築裡的時不時響起尖叫和憤怒的謾罵。
如果說此前偷偷摸摸鑽進村長家的房子讓白光遠感受到的只有緊張和慌亂,那麽此刻就是吃瓜群眾在吃瓜看戲時的興味,偶爾還要琢磨琢磨村長在這種情況下冒出的真心話到底隱藏著什麽,能剖析出什麽來。但等到什麽都想明白了,白光遠便連連感慨,望向床上人的目光裡是嫌棄和厭惡。
村子裡的人大部分都討厭這位村長,以前白光遠不懂,現在他可算是明白了。
有些人他就是活該。
這村長乾得就不是什麽人事兒。從對方的嘶吼中,三人意識到從一開始村長便想給自己兒子找一門親事,但村子裡誰都知道劉方的條件,都不同意。村長架不住妻子的苦苦哀求,最終將希望寄托在了葉小茜的身上。
可惜的是,葉小茜有自己的愛人,他們甚至說好再過兩年就訂婚了。葉小茜的愛人也是這個村子的,和葉小茜從同一個學校畢業,在知道男友決定回鄉發展以後,她也毫不猶豫地跟著一起來了。
結果,她遇到了一個畜生不如又自私的村長。
在被逼迫到走投無路時,葉小茜跳海了。
而這件事情被劉元知道了。
這就是為什麽白光遠勾起村長內心深處的恨意時,出現的會是葉小茜。阮白想,或許從頭到尾對於葉小茜的死,村長也沒有半點羞愧之心。他之所以在此刻瘋了一般低吼尖叫,想要逃離可怕的困境,不過只是因為葉小茜一事讓劉元握住了他的把柄。
他因此而無比憎恨葉小茜。
可葉小茜又做錯了什麽?
…
三人輕悄悄從房子裡退出去,三人就貼著圍牆外側的牆壁,背後冰冷的觸感很快浸透了衣服鑽進血液和皮膚之中,凍得人直打顫。可再怎麽冷,也冷不過他們在得知人心黑暗時的陰寒。
老萬舒出一口氣,“那姑娘……哎,怎麽就自殺了呢,這才多少歲啊。”
白光遠的表情看上去也怪不爽的,他擰著眉問:“那她男朋友呢?他男朋友沒有報案嗎?”
“誰知道呢。”
三人踩著月色往紙扎店的方向走,期間又在小路上遇到了幾個遊蕩的村民。毫無疑問,這幾個人村民必然是亡靈變的。經過幾次的交手,阮白他們也基本摸清楚了亡靈們的想法。他們以不同的身份回歸西薑漁村,是一個沒有辦法下的抉擇。
他們也想以曾經的面容曾經的身份回來,但那樣的身份還有‘死人’兩個字按在身上。對於家裡人來說,哪怕再渴望逝去之人的回歸,估計也不會歡迎幾具屍體。何況,村子裡還住著其他的村民,他們也接受不了。
若是到時候害得家裡人也遭了秧,這可就不好了。
所以他們只能在夜晚、不會引起其他人注意的時候,前往曾經的家裡去看看已經分別了七年的家人。
但白光遠他們望著這些亡靈的背影,隻感覺到了一陣陣的陰氣從後背鑽出來。三人躲過了亡靈們,想要離開時阮白握住了白光遠的手臂,後者立刻回頭用充滿疑惑的目光望著青年,無聲的問:“怎麽啦?”
老萬也看著阮白。
阮白看了一眼天,又低頭看看手表,其實現在已經不早了,回去睡覺也睡不了幾個小時,不如去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白光遠被‘有意義的事情’這六個字震得心頭一抖,直覺不好。
果不其然,當聽到阮白要拐到劉元家裡去看看時,白光遠深吸一口氣,表情逐漸生無可戀起來。
倒是老萬一聽這提議,整個人都顯得很興奮,壓低了聲音笑道:“這倒是也行,反正都要去試探試探的,倒不如趕巧,省的明晚再起來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白光遠真的不想一晚上經受兩次心慌慌的感覺。
可望著老萬和阮白的眼睛,他終究還是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劉元的家還是和阮白上一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破損的還是破損,完全沒有修理過的痕跡。而屋子裡面依舊找不到他劉元本人。白光遠瞬間又從提心吊膽變得淡定,他甚至跟在自家晃悠似的,整個人都大大咧咧閑散起來。目光借著微弱的燈光和夜色掃過周圍的場景,他嘖了一聲:“真沒人住啊,那劉元住在哪裡啊?”
阮白明裡暗裡從一些村民的口中得知,他們所知道的劉元的家就是眼前這個。
意思也就是說,沒有人知道劉元去了哪裡。
三人還在繼續搜索,阮白突然動了動耳尖,他回頭對著老萬和白光遠輕輕的噓了一聲,緊接著將耳朵貼在了地面上。白光遠和老萬都感覺到訝異,但是卻也學著阮白的樣子安安靜靜地趴在了地面上。
讓人震驚的是,他們竟然聽到了地底下那輕微的、步行的聲音。
是底下有人在走路。
意識到這一點的白光遠和老萬倏地瞪圓眼睛,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白光遠錯愕地抬起頭,看到阮白朝他們勾了勾手指。阮白推開了一扇衣櫃的門,他的半個身子已經在裡頭了,正等著白光遠他們也一起進來。白光遠心思轉動,幾乎一下子就想到了他想要守株待兔,二話不說就趕緊湊了過去。
三個成年男人擠在一個衣櫃裡實在是有些擠得慌,但眼下也不是什麽享受的時候,三人自然都沒多說什麽。就這麽安安靜靜的,他們一直等待著。
雖然他們發現了點特別的線索,可房間裡卻始終都沒有動靜,而透過櫃子的縫隙,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天逐漸變亮,灰沉沉的顏色在預示著清晨的到來。這要是天都亮了他們還藏在衣櫃裡……白光遠頗為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當那抹灰沉色變得更亮一些時,窸窸窣窣的聲音重新響起。三人聽到聲音以後紛紛屏住了呼吸,也就是此時,對面的衣櫃突然動了動,緊接著從底部開始旋轉,露出了底下的模樣。
赫然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隨後,劉元就從這個洞口鑽了出來。
白光遠:“……”
艸,怎麽整得跟特工一樣。
三人就著自己這兒的衣櫃開著的小縫兒,瞪著眼睛眼睜睜看著劉元從洞裡爬出來,很快又離開了這棟房子。阮白從窗戶裡看到劉元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又收回目光去看那個衣櫃。
衣櫃已經被劉元重新推了回去,乍一眼看去似乎完全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跡。事實上阮白覺得一般人應該也不至於想到劉元的騷操作。為了安全起見,阮白他們還是待在衣櫃裡等了一陣,才紛紛推開門,往對面衣櫃走。
不需要多說什麽,衣櫃很快被挪動,阮白率先打開手電筒鑽了進去,力氣最大的老萬留在了最後,身體往下縮的時候順帶將衣櫃挪回來。
黑洞下是一條黑漆漆的通道,阮白在最前方走了不過兩分鍾,便看到了一個范圍很大的圓形的房間。一眼望去,房間的四壁都用磚塊支棱起來,右邊是床鋪,而左邊,是一個棺材。
阮白:“……”
為什麽這個畫面如此眼熟?
但在上一個副本的阮白覺得還能理解,畢竟那是愛麗絲的墳墓。可這裡……顯而易見的是劉元平時就住在這兒,總不至於這裡又是一個墓室吧?
但這樣的想法僅僅只是保持了幾秒鍾,就被阮白肯定了。
沒什麽不可能的。
阮白還記得,在別人的口中,劉元有一個深愛的妻子。當年他就是想給妻子攢錢治病所以才跟著大家一起出海的。阮白走到棺材前,目光劃過這個木質棺材,眼裡帶著深意。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正在四處轉悠的白光遠卻突然發出一聲慘叫,背對著他的阮白和老萬齊齊轉身,這一眼便注意到了白光遠眼下的處境。
明明已經離開的劉元以要挾之姿,一條手臂橫在青年脖子上,另外的手臂困住白光遠的兩條手臂按在對方的身後,白光遠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眼睛都紅了,他仰著頭,喉嚨裡發出嘶嘶嘶的聲音來。
老萬立馬衝到了他的面前,然而一看劉元衝他微笑,他便生生停住了腳步。老萬聲音顫抖:“有話好好說,你把阿遠放了。”
“放了?”劉元嗤笑一聲,“你們跑到我家裡來還有理了?我不把你們打出去都是給面子了,你們哪來的臉要求我把他放了?”
老萬被劉元說得面紅耳赤。
因為他們不得不承認,劉元說得是事實。
他抿著唇,一時無言。劉元瞥了他一眼,將目光轉移到了阮白身上,他知道這三人裡阮白就是他們的頭頭,想到那天阮白找到他家門口問他關於海神的傳說,劉元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他應該早點發現,早點做準備的。
阮白被他這麽盯著看竟然也絲毫不慌,甚至能淡定地朝他微笑,語氣平和:“元叔別那麽激動,對誰都不好。”
“對誰都不好?”
“您沒看到我站在棺材邊上嗎?”阮白無辜的望著他,“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裡面應該是你的妻子吧?我聽說元叔和妻子感情非常好,所以我應該沒猜錯,對吧?”
劉元的臉果然黑了。
阮白臉上的笑容不變,“既然大家都在這兒相遇了,那麽就敞開了說吧,你跟我們說說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放過這個棺材?”
不等劉元說話,白光遠的腦門上先冒出了兩個問號來。
不對啊。
那他呢?
難道不應該是雙方各自放了各自的人質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3-1920:28:15~2021-03-2022:59: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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