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常彬面露喜色,快步走入殿內:“太子,皇上命人賞了些東西來。”
“哦?”段景洵正在提筆練字,淡淡問道:“是什麽?”
“叫人把東西呈上來。”
常彬對宮人吩咐完後,又對段景洵說道:“回太子,是荔枝,這個時節的荔枝可是分外難得!”
看著桌上一盞盞紅潤飽滿的荔枝,段景洵也停下了筆,點點頭:“的確難得。”
常彬連忙端了疊過來:“太子,您嘗嘗。”
“都裝起來,”只看了一眼,段景洵就接著動筆練字,“派人送到順王府去。”
“送到順王府?”
“裴容饞嘴,又是最喜歡吃荔枝,派人去送的時候,說話記得機靈點。”
說著段景洵手中的動作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常彬看著,不由說道:“五皇子被禁寶華殿,皇上又特意賞了東西過來,奴才看著也替太子高興。”
段景洵隻低聲應了一聲,並未多說什麽,突然又想起來某件事,出聲問道:“這麽些日子了,五弟還在寶華殿沒抄完經書?”
常彬目光似有深意,搖了搖頭:“奴才也覺得奇怪,太子,您說會不會是……”
段景洵揮手示意,常彬馬上噤了聲,低聲道:“是奴才多嘴。”
段景洵沉吟半晌,徐徐說道:“荔枝送了之後派人來稟告我,我要去趟順王府。”
常彬:“?”
剛剛說的不是五皇子嗎?
寶華殿內,正殿一座高大金身的佛像,慈眉善目,栩栩如生,他半闔著雙眼,看著跪在地下抄寫經書的少年。
這少年正是段月裡。
寶華殿內檀香陣陣,地上鋪好了柔軟的蒲團,可他偏偏跪在了冰冷僵硬的地面上,他身邊放著抄好的經文,壘起來已有半尺來高。
他蒼白的皮膚上透著一股不正常的紅,執筆的手微微顫抖著,候在一旁的小安子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五皇子,您可再不能抄錯了,娘娘說了,為顯心誠才讓您跪在地上抄,若是頻頻出錯,佛祖會不高興的。”
段月裡狹長的眼淡淡地掃過去,無悲無喜,似乎這些日子受得苦,他半點也沒放在心上。
小安子移開了視線,仰頭看著那座巨大的佛像,毫無波動地說道:“這是娘娘吩咐的,五皇子,奴才可不敢忤逆了娘娘。”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的那顆小痣,隨著他的動作,也跟著一上一下。
看著這一切,段月裡眼神中的陰鬱瞬間便暴露了出來,而後他喉結滾動,再一細看,眼中竟帶上了些笑意。
“我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我定不會辜負,等我抄完之後,便去同母后認錯。”
小安子的表情這才有些了點變化,他垂眸看去,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五皇子,打量了半晌,而後微不可聞地點點頭。
“五皇子明白就行,奴才是五皇子的人,自然是希望五皇子好的。”
“小世子!小世子!”
聽到四喜的呐喊聲,裴容頭痛地扶額:“怎麽了?”
“太子派人送來了荔枝,他們說了,這是太子特意吩咐送給你的!”
裴容一聽,臉上的表情瞬間就不自然起來。
四喜還在問道:“小世子,你不是最喜歡吃荔枝了嗎!”
裴容:不,他不敢吃。
萬一今天吃了人家的荔枝,下回太子要吃的,就是小柿子怎麽辦!
“我不吃!”裴容一揚頭,大聲吩咐道:“四喜,收拾收拾,本世子要出門!”
兩人坐在茶樓靠窗的位置,裴容撐著下巴,看著樓下街道上人來人往,桌上的茶涼了也沒見他喝過一口。
四喜納悶道:“小世子,你這是怎麽了?”
裴容動也沒動一下,懶懶答道:“我沒事。”
“小世子,你別想瞞我了,”四喜說道:“那天太子從你房裡出來你就這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聽到這話,裴容冷笑一聲,陰惻惻地盯著四喜:“你還有臉來問我!”
說著裴容抄起折扇就敲了過去:“你是順王府的人!怎麽那麽聽太子的話!讓你關門就關門!”
“我冤枉啊!”裴容的力道很小,四喜還抱著頭做出一副很疼的樣子來:“太子說了,你是他的人,我以後也是要聽他的話的……”
裴容更氣:“誰是他的人了!”
兩人打鬧了一會,裴容打累了,瞪了四喜一眼,一連喝了兩杯茶才消了氣。
四喜討好一笑:“原來小世子今天帶著扇子是怕打著手疼啊……”
“我是要擋臉!萬一不小心碰到太子,還能……”
裴容的聲音突然頓住,四喜不由問道:“還能怎樣?”
還能擋住不讓太子親到自己……
裴容隻心裡這般想著,卻說不出口,他心不在焉地轉著杯子,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與段景洵在房內的事。
白日裡光亮得很,段景洵拉下了床幔,光影就變得柔和了起來。
裴容僵硬著身子,看著段景洵嘴角噙笑,溫柔的眼神讓人幾乎沉溺其中,他聽見自己結結巴巴地問道:“什……什麽小世子?”
段景洵眼角的笑意漸漸加深,沉聲道:“當然是可以吃的小柿子。”
裴容咽了咽口水,緊張道:“不能吃小世子。”
“當然可以吃了,吃之前先洗乾淨,再把外面那一層剝得乾乾淨淨,露出裡面的肉來,再……”
剩下的話裴容已經聽不下去了,當場驚道:“不可以!”
段景洵忍住笑意,故意問他:“怎麽不可以了?”
“我……我不可以吃的!”
段景洵湊近了他,在裴容耳邊輕聲道:“不是吃你,是吃能夠用來做柿餅的柿子,小柿子。”
“原來是這個……”裴容尷尬地在自己和段景洵之間來回比劃:“我還以為太子說的是我……”
“是嗎?”段景洵豁然開朗:“你不說我都忘了,你也可以吃。”
裴容:“……”
段景洵突然湊近了他,兩人額頭抵著額頭,他輕揉著裴容的嘴角,聲音低沉:“裴容,可以嗎?”
“不……不行!”
段景洵的暗示意味實在太明顯,裴容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他努力讓自己拒絕得很堅定,可實則,聲音抖的不像樣子。
段景洵的目光沒有放過裴容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他沉聲追問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
看著裴容無意識咬唇的動作,段景洵眸色更深,啞聲道:“可我覺得……可以。”
裴容:“唔——”
上回裴容站都站不穩,這回,裴容發現他連坐著都會往後倒,不知道什麽時候,裴容就倒在了床上,床幔落了下來,遮住了擁吻的二人。
“裴容,你怎麽一親就軟了?”段景洵啄了啄他的唇,指尖拂過他眼尾處的那道小疤:“還好我抱著你坐在床上,不然你又站不住了。”
裴容微喘著氣:“你說好隻說說話的……”
“我們不是在說嗎?”
“不是這樣說的,”裴容念念不忘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答案我已經告訴你了。”
段景洵這是不肯告訴自己了,裴容正準備說上幾句,突然察覺到了什麽,臉一黑,推了推段景洵:“你起來。”
“不要,”段景洵竟然耍起了性子,“我就喜歡這樣。”
裴容無語看天:“可你杵著我了。”
段景洵:“……”
誰能想到接著段景洵就跑了?
裴容憤憤不平地捏緊杯子,很生氣!
見裴容真有些不高興,四喜不免慌了神:“小世子,你……”
四喜話還沒說完,突然響起“嘩”的一聲,生生打斷了四喜的聲音。
寧時卿正手搖折扇,施施然走過來:“容世子,許久不見了。”
“寧時卿?”裴容驚訝,“你怎麽出來了?”
寧時卿反問道:“依容世子這話,我出現很奇怪?”
寧時卿既是京中有名的公子,關於他的事必定傳得非常之廣,連裴容都聽說了。
因寧時卿久未出現,京中不少人議論紛紛,最離譜的是,還有人說這位白衣公子看破紅塵出家去了。
寧時卿坐下自顧自地斟了杯茶,笑道:“看容世子的表情,讓我來猜猜,不會是有人說我出家了罷?”
裴容笑笑:“你還真聰明。”
“一出來就遇上了容世子,可真是讓人心情大好。”
裴容一聽,看了一圈四周,小聲問道:“你還真是從寺裡回來了?”
“哈哈哈——”
寧時卿搖扇輕笑不已,他湊近了點身子,折扇擋住了半邊側臉,神秘地說道:“是,但吃素的日子不太適合我,所以我來尋尋樂子,我見容世子心情不佳,不如我們一同前去?”
裴容也動了點心思,很上道地問道:“去哪?”
這一幕落在四喜眼裡就不一樣了,怎麽看都是一肚子心思的寧時卿在帶壞他們家小世子,四喜焦急勸阻道:“小世子,你可別輕信他人!”
裴容幽幽地看過去:“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你呢?”
四喜哭著回了王府,一見順王妃就開始嚎:“王妃,小世子他……他不要我了啊!”
“裴容不要你了?這話什麽意思?”不等順王妃問話,段景洵搶先問了出來四喜方才哭得太傷心,竟沒發現段景洵也在,他抽抽搭搭道:“小世子把我趕回來了,和寧時卿一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