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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又不做人了》第41章
宮中盛放的煙花將夜空渲染得燦爛無比,上一回,段月裡只能孤寂地呆在甘泉宮,宮中越是熱鬧的時刻,甘泉宮便顯得越加寂寥。

 而今夜,這盛大的煙花為段月裡一人而燃,宮人們對他的態度也變得巴結討好了起來,更重要的是

 裴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能光明正大地靠近對方,也可以隨著自己的心意親近地叫他的名字。

 段月裡精致的面容在五彩斑斕的煙花下,有一種美盛似妖的驚心動魄,他眼底跳動著光,嘴角微翹。

 “裴容。”段月裡又喊了一聲,他似乎並不在意裴容是否應答,他要的,只是唇齒間念出這個名字的感受。

 裴容方才也不知怎麽了,看著段月裡就莫名出了神,如今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笑:“五皇子。”

 段月裡並不急著回重華宮,他對裴容比了個手勢:“今夜月朗風清,我們走走吧。”

 裴容回頭看了一眼東宮所在的位置,抿了抿唇,點頭答應了。

 段月裡一向不是個多話的人,今晚也不例外。

 一路上他負手踱步,只是偶爾看上一眼裴容,似乎只是為了確認,對方正乖巧地跟在自己的身邊。

 察覺到段月裡總是看著自己,裴容也不禁望了過去,又見段月裡面色還是和從前一樣蒼白,裴容忍不住問道:“對了,五皇子,我聽說你暈倒了寶華殿門口,如今沒事了吧?”

 段月裡聞言,負在身後的手有一瞬間地握緊,淡淡問道:“旁人只是知道我一躍住到了重華宮,卻從無人提及我失血暈厥一事,他們都不敢提,裴容,為什麽你就能問出來?”

 裴容不知宮中的這些彎彎繞繞,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是……是我說得不該嗎?”

 “不,”段月裡笑得很輕,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此時心中的愉悅,“當然不,是我問得不該。”

 “那你……”裴容不明白段月裡這話什麽意思,不解地皺眉。

 “我已無大礙,你不必憂心。”段月裡說道。

 “那就好,”聽到段月裡這樣說,裴容放心地點點頭,“好在你沒有事,太子也醒了。”

 既然提起了段景洵,裴容便問段月裡:“說起來,今晚怎麽沒瞧見太子?”

 段月裡的笑容不變,仿佛固定在了面上一般,低聲問道:“太子來不來,很重要嗎?”

 被段月裡這樣一問,裴容莫名一怔,而後喃喃說道:“也不是,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罷了。”

 “既然不重要,那就不要提他。”

 段月裡停下腳步,目光定定地看著裴容,明明還是那張好看的臉,可裴容看著,隱約覺得此時的段月裡,和當初深居甘泉宮的段月裡,似乎某些地方發生了變化。

 可具體是什麽,裴容卻說不上來。

 這是一種沒來由,甚至是有些莫須有的想法,裴容隻當是自己多想了,不過心中更加堅定了要去東宮的想法。

 裴容也不再遮掩,直說道:“五皇子,我今晚還有些事,得先行離開了。”

 段月裡看著裴容的腳步匆匆地往東宮的方向走去,眼底的光驟然熄滅,他神色不明地站在陰影中,捂臉輕笑起來。

 裴容來到東宮,抬腳便要寢殿走,常彬適時攔住了他,說道:“容世子,太醫說近日太子仍需多多休息,不便見人,還請容世子改日再來。”

 寢殿內床幔拉了下來,蓮花架上的燭火正亮著微弱的光,香爐裡的煙不知何時滅了,裴容四下一看,心中已經有了計量。

 “太子現在在寢殿內休息嗎?”裴容問。

 “是,”常彬垂頭答道:“今日五皇子搬遷重華宮,皇上都免了太子的出席。”

 裴容忍不住在心中翻了個白眼,整個東宮就沒見一個老實的,都跟段景洵一樣!

 然後他揭開香爐蓋看了一眼,故意擺出了世子的架子,戳破了常彬的話:“太子歇息時寢殿必要點燃沉木,可現下——”

 剩下的話裴容已不必再說,常彬也沒想到小世子如此心細,連這等小事都記得一清二楚,今天這個日子他本不願有旁人打擾到段景洵,才故意那般說的。

 可現下裴容已經發現了,又想到段景洵對裴容的在意程度,便垂頭低聲道:“容世子慧眼。”

 裴容才不肯這麽輕易放過常彬,凶巴巴地問道:“為什麽一開始要瞞著我!”

 常彬平日裡便對段景洵忠心耿耿,說不定此舉就是段景洵授意的,不然他哪敢瞞騙自己?

 裴容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理,此事已經由常彬瞞著自己,一舉演變成為段景洵瞞著自己。

 常彬看在眼裡,解釋道:“容世子若有怨氣,隻管發在奴才身上便是,這都是奴才一人的主意,與太子無關,奴才本以為容世子不會發現這些端倪,可沒想到容世子對太子如此關心。”

 “誰……誰關心他了。”裴容嘟囔一聲,又問道:“那你說說太子做什麽去了?”

 常彬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容世子,請隨奴才移步。”

 “今日是……惠主子的忌日。”

 “惠主子?”對於段景洵的身份,裴容多少是知道些的,他壓低了聲音,問道:“太子的生母?”

 “是,惠主子去後未受任何追封,我們這些當奴才的,也只能稱呼一聲主子。”

 兩人說話間,常彬已經領著裴容來到了一座枯黃敗落的宮殿門前。

 “太子就在裡面,奴才先行回東宮了。”

 裴容仰頭,借著清亮的月光,看見牌匾上寫著臨光殿三字。

 走進宮殿,地面上已經堆積了一層厚厚的落葉,綠的黃的顏色不一,殿內的幾張房門都半耷著,窗戶也沒有一扇好的,隨處可見白色厚重的蜘蛛網,若是風一吹,便能掀起陣陣刺鼻的灰塵。

 一看便是十數年無人居住的宮殿,段景洵怎麽會在這樣的地方?

 裴容捂著鼻,慢慢地往裡走去,突然腳下咚地一聲響,似是踢到了什麽東西,而後便是“吱呀吱呀”的響聲。

 這聲動靜不算太小,裴容一陣手忙腳亂,連忙蹲下身子把剛剛踢到的東西扶正,這一看,才發現是一個掉了大半顏色的小木馬。

 這小木馬造型奇特,額間竟有一枚又長又尖的角,不過頂端打磨得十分圓潤,顯然是怕傷了孩子。

 裴容卻覺得這小木馬有些眼熟,正要一看究竟時,突然聞到了一陣陣火燒的糊味。

 裴容臉色一白,也顧不上這個熟悉的小木馬了,起身就往內殿趕去。

 宮中是嚴禁拜祭一事的,而今日又是段景洵生母的忌日,裴容很難不去想段景洵現在在做些什麽。

 這要是被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跑到了後殿的空地上,裴容果然看見了段景洵。

 對方的腳邊有一簇火苗,正燒得劈啪作響,裴容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拉著段景洵遠離了那團火光。

 “太子!你在做什麽!”

 段景洵看見裴容有些意外:“裴容?你怎麽來了?”

 裴容懶得理他這個問題,張嘴問道:“你怎麽能在宮中燒紙?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段景洵拉著裴容又重新走了過去,指給他看:“裴容,你看看這是什麽。”

 裴容連連搖頭,捂著眼睛:“我不看,我什麽也不知道。”

 段景洵無奈地歎口氣,說道:“裴容,這是一個燒了的燈籠。”

 燈籠?

 裴容歪頭一看,雖然地上的東西已經被燒了大半,但不能看出這的確就是個燈籠。

 “原來是個燈籠,”裴容松了口氣,拍拍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在……”

 話音一頓,裴容馬上抿住唇,一個字也不說了。

 段景洵接話道:“燒紙是吧,你方才見我的時候已經說過了。”

 裴容:……

 “是常彬告訴你我在這的?”

 裴容點點頭,小聲地“嗯”了一聲。

 “常彬定然不會主動和你提及此事,你去東宮找我,還發現了我不在東宮這件事?”

 在段景洵面前,裴容就全然不似面對常彬那樣神氣了,他小聲嘀咕道:“什麽都被你猜到了,你還要問我。”

 段景洵伸手揉了揉裴容的頭頂,笑道:“你關心我。”

 段景洵說的聲音很輕,也很篤定,裴容聽著,竟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

 好像他的這些小心思,叫段景洵發現,便會生生在段景洵低了一頭。

 段景洵似是看出了裴容的意圖,也不知道他眼神怎麽那麽厲害,黑暗中也準確地握住了裴容的手腕:“既然來了,怎麽又想丟下我一個人走?”

 “還是說,被我說中,你害羞了?”

 “誰……誰害羞了!”裴容似是想證明些什麽,聲音也拔高了,硬生生地停了下腳步,仰著下巴和段景洵對視。

 即便在夜色中,裴容的眼睛也是亮如繁星,明亮不可直視,他永遠都那麽鮮活,好像這世上不會有任何擾他心神的東西,連憂愁也舍不得落在他眼中。

 今天從來都段景洵最壓抑的日子,可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段景洵隻覺得心中的愁緒似乎都化作了吹過無痕的春風,只在他心頭留下了淡淡的漣漪。

 “既然不害羞,那就得煩你帶著我回東宮了。”

 “為什麽要我帶你回去?”裴容問。

 段景洵笑了一下,聲音有些啞:“方才風吹到了眼睛,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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