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一行人在大漠中又前進了幾日?, 半道?上找了一處背蔭的土坡休息。
荒漠中炎熱都不?是最難忍受的,最難忍受的是沒水洗澡。
想想也是,喝的水都尚且不?夠,又哪裡還有裕余給人洗澡。
沈醉聞了聞自己的身上, 皺了皺鼻頭。
胡天察覺到了他這細微的動?作, 問道?:“你怎麽?了?”
胡天不?僅救了他們, 還願意順路保護他們去鬥國?,沈醉對他已經十分感激了, 要是現在再說自己想洗澡, 會不?會讓胡天覺得他貪得無厭?
沈醉猶豫了一會兒,還未開口,一旁的阿倫卻率先說出了他的心聲,“祭……我兄長這是想洗澡了,從前在家裡的時候, 他每日?都要沐浴呢!”
既然已經舍棄了大祭司的位子, 沈醉便讓阿倫不?必再叫他祭司大人, 二人以兄弟相稱, 也正好掩蓋身份。
他們還不?知道?,在新月國?眾人的眼裡,他和阿倫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大可不?必這樣遮掩。
聽到阿倫的話,胡天皺了皺眉,他的樣貌是極英挺正氣的,現在這樣一皺眉, 沈醉頓時有了一種自己在欺負老實?人的愧疚感,他連連擺手,“恩公不?必在意, 我其實?……也不?是很?想洗澡。”
阿倫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他神情訕訕地看著胡天,直到胡天擺手表示不?在意之後,才?放下心來。
沈醉原以為這件事只是一個小插曲,卻沒想到深夜時分,他忽然被搖醒了。
他睜開眼睛,看見?是胡天在叫他。
沈醉還有些迷糊,胡天來之前,他連睡覺都不?敢睡熟,始終保持著一份警醒,但胡天來了之後,他似乎不?知不?覺也對他產生了依賴,睡覺的時候都不?再警戒了。
他問胡天:“恩公,有什麽?事嗎?”
胡天並不?回答,而是小聲說:“跟我來。”
便帶著沈醉來到距離他們駐扎地方的不?遠處。
當看見?這裡的湖泊時,沈醉大吃一驚,原來距離他們這麽?近的地方,就有一片水源?
“你不?是想洗澡嗎?現在可以洗了。”胡天把他往前推了推,“去吧。”沈醉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看見?胡天已經轉過?了身,背對著他。
看見?這個胡天,沈醉隱約有種熟悉的感覺,如?果不?是率先在程昱身上找到了淵,他大概會以為胡天才?是淵吧?
沈醉想了想,決定還是堅持開始的判斷,把程昱體內的淵弄出來最要緊。
當然,眼下最要緊還是先洗個澡,他脫下衣服,將它們整齊地疊在岸上,便下了水。
原以為晚上水會很?冷,但等沈醉下了水之後,才?驚訝地發現,這水竟還溫熱著。
他原本是打算草草洗一下,但現在,他改變了想法?。
好好洗了洗了一個澡之後,沈醉覺得自己終於脫離了臭味,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恩公,我洗完了,你要不?要也洗一下?”沈醉秉承著禮尚往來的精神,提議說:“這次換我替你把風。”
胡天搖頭,“夜裡風涼,你剛從水裡出來,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沈醉怔了一下,胡天已經轉身往回路折返了。
看著他的背影,沈醉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胡天對他有點好過?頭了。
更加奇怪的是,他對胡天的關照竟然沒有多?少不?適應。
他愣神的時候,胡天已經察覺到他還沒跟上來,轉身看他:“怎麽?還不?走?”
沈醉這才?如?夢初醒,慌忙跟了上去。
他們走後不?久,那?池湖水迅速被沙子吸收殆盡,地面上隻留下一個巨大的、水溶出來的坑。
有胡天保護,沈醉他們接下來的一路上都暢通無阻,很?快就來到了鬥國?的都城。
鬥國?都城十分繁華,在了無人煙的荒漠中趕了這麽?久的路,驟然到了人流如?此密集的地方,沈醉還有些不?適應。
就在這時,胡天卻向他們提出了告辭,“我要走了。”
沈醉這段時間一直在動?搖,不?敢確定胡天和程昱到底哪個是淵,現在胡天提出要走,沈醉反而松了一口氣。
這樣他就不?用站在天平中間左右搖擺了。
胡天臨走前還囑咐了一句:“你的頭巾,就這樣戴著吧,最好不?要摘下來。”
看沈醉點頭應下之後,他才?轉身闊步出了城,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和胡天告別之後,沈醉帶著阿倫下榻了一家客棧,開始打聽程昱的下落。
店小二倒是沒讓他失望,叭叭叭說了一堆,諸如?什麽?“程將軍生母死的早”、“程將軍的父親從小對他的要求有多?嚴格”都抖落了出來。
沈醉覺得要是不?製止,他能一直說個沒完,便趕緊打斷他:“那?麽?程將軍最近有什麽?活動?嗎?”
“說來也奇怪,這程將軍自從送了七皇子去新月國?和親之後,回來就閉門不?出,也謝絕見?客。”店小二每日?迎來送往,消息十分靈通,他告訴沈醉,“但後天就是程將軍母親的祭日?,每年?這天,除了給母親掃墓以外,他還會去城外的空遠寺,齋戒三日?,以表孝心。”
沈醉給了他一片金葉子,“小二哥,多?謝。”
便拉著阿倫回了樓上客房,留店小二看著那?枚金葉子愣神。
小二在這店裡呆了許多?年?,還是覺得最近入住的幾個客人都有些奇怪。
那?對年?紀不?大的兄弟,哥哥整天蒙著臉,弟弟則性格嬌弱,仿佛含羞草一樣,隨便嚇唬一下就會縮成一團。
這還算好的,住在他們隔壁房間的那?個客人更加奇怪,因為他從入住開始,就沒有出來過?,除了這間房以外,也沒有叫過?任何東西。
就算不?吃飯,難道?連水也不?喝?兩?天之後,店小二實?在放心不?下,跑去敲了那?個客官的房門:“客官,你在嗎?”
門很?快打開了,出來的是一個身穿黑衣,樣貌英挺的青年?腦子。
看他還活得好好的,店小二松了一口氣,要是人死在他們店裡,別的事小,關鍵是晦氣,傳出去必然影響他們店裡的生意。
他正想問問這個男子需不?需要點餐時,青年?卻率先開口了,他問:“隔壁的這兩?個人已經離開一個時辰了,你可知道?他們去了哪兒?”
青年?的問題實?在讓人無法?產生正面的聯想,店小二縮了縮脖子,委婉地說:“客官,按照鬥國?律法?,殺人是要償命的。”
青年?冷冷看他一眼,“我是衙門的捕快,那?兩?個人是逃犯,你要是不?告訴我他們去了哪兒,就是窩藏欽犯。”聽見?青年?這樣一說,再想到那?兄弟二人藏頭露尾的行徑,店小二頓時深信不?疑。
他忽然想到沈醉問過?他的事情,大驚失色:“糟了!他們前兩?天問了我程昱程將軍的行蹤,現在肯定是去空遠寺刺殺程將軍去了!”
“捕快大人,我這樣算不?算共犯……”店小二愁眉苦臉,剛準備再多?問幾句的時候,發現青年?已經沒影了。
他眨了眨眼睛,呆呆地說:“原來這世上真的有輕功?!”
空遠寺,沈醉帶著阿倫把能進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沒看見?程昱的蹤影。
阿倫甚至找著找著,跑去找一個老和尚相了命。
他捏著一支上簽,跑來遞給沈醉,“兄長,大師說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很?好的命格呢!”
沈醉不?相信這些,但也沒潑阿倫冷水,笑著說:“這說明咱們離開新月國?的決定是正確的。”
過?了好一會兒,阿倫才?從興奮中平靜下來,說:“兄長,你不?是來找人的嗎?找到了嗎?”
沈醉搖頭,這空遠寺中不?讓外人進的禁地頗多?,程昱或許就在其中某處,白日?裡不?方便,他決定晚上再來。
就在這時,那?個給阿倫解簽的老和尚忽然說,“施主,相逢即是緣,何不?求一支簽,看看命數?”
沈醉本不?想試,但耐不?住阿倫一個勁兒推薦,只能求了一隻簽,遞給老和尚。
老和尚看完,隻說了一句話,“施主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沈醉眼皮一跳,這老和尚是真的算出他在找人,還是耳朵靈敏,只是聽見?了他方才?和阿倫的對話,才?故意這樣說的?
把解簽銀留下,沈醉帶著阿倫出了寺門。
雖然理智告訴他這些都是故弄玄虛的,不?足為信,但感情上,沈醉還是被影響到了。
老和尚說他要找的人近在眼前,而胡天早在兩?天前就已經走了,現下離他最近的人,不?就是程昱嗎?
但他要找的人,真的就是程昱嗎?
沈醉帶著阿倫若有所思地離開了,他們走後不?久,一個黑衣青年?走了出來,他也求了一支簽,拿到矮桌旁,讓那?老和尚解。
老和尚看了看簽,又端詳了青年?的臉許久,才?說:“本是一方弱水孕育的神靈,卻被禁錮在寸草不?生的荒漠之中數千年?,於荒蕪沙漠中造出湖水綠洲,養育一方百姓,施主辛苦了。”
青年?定定看著他,說:“大師的確修為深厚,一眼就看破了我的偽裝。”
老和尚笑著搖搖頭,然後說:“對施主現下的困局,老衲只能告訴你八個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青年?灰暗的眼中重?新有了光彩,他道?了聲謝,起身想離開,卻被老和尚叫住了。
老和尚雙手合十,“施主,就算是神靈,解簽也是要付銀子的。”
青年?:“……”
………………
空遠寺後院,一個青年?坐在蒲團上撚著珠串念經,他的上方,還有一個老僧人在敲著木魚,嘴中念念有詞。
忽然,那?青年?手中的珠串忽然斷裂,佛珠散落了一地。
老僧人睜開眼睛,說:“將軍此次前來,心境躁動?了許多?。”
程昱看著地上還在滾動?的佛珠,眸光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3-11 23:55:47~2021-03-12 22:21: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塞壬r 10瓶;